————— 在办公室里,陈熙与校区校长隔了一段距离,用纸笔向校区校长提出隔离,自己单独搬进无人的六楼宿舍。 她喉咙也长了疱疹,一说话就刺痛,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 老廖在一旁介绍陈熙的家庭情况,得知详情,校长同意了。 学校不止陈熙一个班有水痘病发,一校区也有,校方对此高度重视,当天对教学楼和宿舍进行大规模消毒。 回到宿舍陈熙开始搬东西,把被褥和几件衣物从一楼搬到六楼,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当然还有书。 陈熙得的是水痘,宿管阿姨都接到通知,忙着准备消毒。 有的阿姨用责备的眼光剜向陈熙,怪她给她们带来多余的工作。陈熙垂眉不语,自己一个人缓慢地把行李搬至六楼。 来回多次,手快断了,陈熙面上却没有任何情绪。 搬到六楼虽然能隔离,但六楼就她一个人,涂药是没人帮忙的。 洗澡时陈熙脱掉衣服不小心把身上有些疱疹的皮扯掉了,里面的脓液流出,向下滑去。 陈熙想起医生叮嘱千万不能抓破疱疹,里面脓液带有病菌具有传染性,会使周围皮肤也起水痘。 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陈熙想还是算了:全身上下哪没起疱疹,都不需要防备。 忍着痛痒给能够得着的伤口上了药,又喝下难以下咽的胶囊,陈熙满口都是苦的,泛的陈熙一阵恶心,对着洗手池想吐又吐不出来。 陈熙头晕乎乎地摸索着找到床铺,瘫坐下来,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睡觉万一把后背的疱疹压破了怎么办?医生没说呀。 心想拉倒就这样吧,全身上下都是疱疹,动一下都可能挤破,可总不可能静坐一晚上。 晚饭陈熙懒得爬下去吃食堂,啃了几口面包,把衣服洗了挂在阳台回来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开始传来喧哗声,陈熙模糊地意识到下夜自习了。 喧哗声不断,越来越大,楼下还有人在跑扑腾地地板都在晃动。 陈熙在床上气地想骂人,想起身又使不上力气起不来。 这是陈熙自住宿舍第一回祈祷宿管赶紧查寝。可有时候越期待越不来,现实就跟你对着干。 头莫名开始疼起来,身上痛痒难耐。她拼着最后的理智控制蠢蠢欲动想往身上抓的手,耳边喧闹声永无止境。 门外安全灯泛着萤绿的光,犹如鬼魅 陈熙头痛得要命,忍不住抱头蜷缩低声惨叫起来。 这里是空置的六楼,没人会来,没人会管陈熙的死活。 谁也救不了她,一如当年,或者换种说法,从来都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疼痛稍稍缓解,陈熙大口呼吸,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汗珠。 深夜她掉入一个又一个梦魇,那些梦魇就像地狱里的魔爪。 陈熙拼命往上爬,身后却不断涌出一只又一只手硬生生地拽住陈熙的腿往后扯。 她逃不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摔倒被强制拖行,漆黑地面留下十道长长的指甲印随后印迹消失。 她满怀恐惧拼命尖叫,无人应答,无人救她。 最终无助地看着自己被拉入深渊黑洞,梦魇把她笼罩逐渐吞噬。 长夜漫漫,暗夜无央。 第二天陈熙从阎王那里讨回半条命。 窗外的阳光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抬手去挡都无济于事。 洗漱完毕陈熙脑子发蒙地去食堂吃了早点,等回来找宿管阿姨借了手机打给陈毅。(还没放假,自己的手机仍在老廖办公室抽屉里) “听你老师说你在隔离?” “嗯。”陈熙没胃口早饭没吃好,情绪不高,说话也没什么语气。 “你在学校隔离是不行的。” 陈熙靠着墙蹲下想听听陈毅能有什么安排。 “你别去你姑爷那,你姑爷今年都八十多了,禁不起你折腾。渺渺还小,你不要传染给她。” 啧,陈熙嘴角微扯:敢情她是个祸害,人人都要躲。 “你去你大姑那,我给你大姑打过电话了,你上午就过去。” 陈熙闭上双眼,她不知道陈毅怎么想的。 姑姑在老家。陈熙要从市里赶到县里再转车到乡下,三个小时的车程。 陈熙晕车,还生着病。 察觉到陈熙的不情愿,陈毅嘟囔道:“那你能怎么办?只有去你大姑那,谁愿意照顾你呢?” 忍着想挂电话的冲动,陈熙特别想冲电话那头吼让她自己一个人自生自灭不行吗? “家里情况就这样,我跟你妈也回不去,你也别怪爸,自己多担待。”陈毅难得解释,又质问一句:“听到没?” 电话那头没动静陈毅又提高嗓门:“听见没!” 陈熙用手轻揉着太阳穴,满脸疲惫,忍住喉咙的疼痛轻声道:“听见了。”嗓音沙哑,不复之前的婉转悦耳。 打完电话陈熙把电话还给阿姨道谢,装作没注意到宿管阿姨打量的目光,转身捏紧拳头把眼泪憋回去。 第10章 熹微 三个多小时后陈熙站在村口遥望,凛冽的秋风刮得她不得不抱紧双臂。 姑姑骑着电动三轮车赶来,一见站在原地小小一团的人就心疼地抱紧。 陈熙下意识往后退:“姑姑,会传染。” 姑姑眸色一颤,眼眶湿润心疼地拿围巾给陈熙围好盖住她的头:“得水痘是不能见风的。” 陈熙一哂,这几天风大,怪不得水痘蔓延得那么快。 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还好好的,剩余的都不忍细看。 她坐上电动三轮车回到姑姑家,一座农村普遍带有院子的二层平房小楼。 门口的鸡鸭见车开进来急忙摇摇晃晃地往一旁跑去,有的甚至惊叫出声,翅膀扑棱得老高。 一下车,陈熙就被一个小人抱个满怀。 “姐,你可算回来了!”稚嫩的童声传进耳朵。 小表弟壮壮今年不满八岁,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滴溜滴溜转,和家里的小狗黑子有得一拼。 陈熙一见表弟壮壮慌忙把他推得远一点,自己往后退捂紧口罩:“我得了水痘,你离我远点,当心传染。” 壮壮噗嗤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又抱上来,仰着头说:“那又没什么,我之前也得过,我不怕!” 看着眼前不满八岁的表弟,陈熙已成荒原的内心萌生出一点绿意。 在学校里,她怕传染给他人。同学和宿管阿姨也怕她传染,都小心翼翼地躲避。陈熙虽然理解,可内心终归不好受。 “你可真是个小可爱。”陈熙在这几天第一次展露笑颜。 “姐,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壮壮说着抱紧了陈熙,生怕她消失。 “壮壮,快起来!让你姐上楼休息。”姑姑把车停好见到壮壮遇到陈熙不撒手笑骂道,连忙推着壮壮带陈熙上楼休息。 陈熙想在姑姑家待着也挺好。壮壮会跑来跟她聊天,姑姑也会照顾她。 在姑姑家隔离的第二天上午,壮壮站在院子里把手圈成喇叭状,对着二楼最西头的窗户大喊:“姐!你看谁来了!” 陈熙把《简爱》放床头柜上,走到窗边透过玻璃往下看,一个青年正提着东西向一楼大厅走来。 很熟悉,却有些意外。 没多久,那人上来敲响陈熙的房门。陈熙打开房门眼中是欣喜和意外的。 眼前的青年憨厚淳实,一米七的个子,中等身材,皮肤较白。面容虽然并不立体,但好在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极易使人产生好感。 “怎么了?不认识哥了?”陈煦伸手捏了捏陈熙没有什么肉的脸颊。 “你怎么来了?”陈煦刚毕业没多久,现在还在县中心医院实习。 “咱爸说你在咱大姑家隔离,我今天刚好休班过来看看你。” 陈熙撇嘴,从这里到县里来回至少要两小时。陈煦放假的时间本来就少,如今还因为她又要奔波一次。 “病怎么样了?”陈煦走进房内,细心把门关上。 “好点了,但痘还没出。”陈熙如实回答。她挪出一个椅子给陈煦坐,自己坐在床沿,旁边的床头柜上堆了一半的药。 陈煦上前查看了陈熙的手臂脖颈,大致放心了:“遵从医嘱,不要吃辛辣的,按时吃药。” “嗯。”陈熙用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陈煦忍不住笑了,眉眼弯成月牙状,伸手摸摸自家妹妹柔软的发顶:“嗯?不开心?” 他跟陈熙差了七岁,两兄妹除了年幼时见过之后一直聚少离多,但好在感情不浅。陈熙在陈煦面前一向不会伪装自己,情绪都会表现出来。 “他凶我。”陈熙瘪着嘴说出三个字。 “啊?”陈煦眉头挑起,而后反应过来:“你说咱爹?” 陈熙坚定地点头,委屈巴巴地看向陈煦,嘴巴撇得老高,就期盼着陈煦能给她作主出气。 “那我可没办法。”结果陈煦撒手不管了,他注视着陈熙坦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爹的臭脾气。”说着脖颈还一缩。 陈熙翻了一个白眼,赌气道:“我不管,我就要记账。等他老了我就一笔账一笔账地跟他说。” “你啊~”陈煦不禁失笑,从包里掏出绘画本和一桶水铅彩笔递给陈熙。 “隔离在家的这些日子你又没手机肯定无聊。你不是喜欢画画吗?画会儿画解解闷。” 陈熙的眼里突然有了光亮,她兴奋接住画本和笔,对陈煦露出小虎牙:“哥,谢谢你!” 说实话,在姑姑家隔离挺好的,就是太无聊了,壮壮要去上课,姑姑要出去干活,家里就她一个人。 为了防止风吹还很少活动,平常就待在房间里不动。这个房间还是表姐的,表姐如今在申市上大学读法学。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陈熙扒了很久才扒出一本精装本《简爱》,在陈煦来之前,她已经读了两遍了,下一个情节发生什么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成阳读书感觉怎么样?”见到自家妹妹喜悦的表情,陈煦缓和了面容。 陈熙闻言眉眼低垂,刚刚还因为兴奋而竖起的呆毛立刻塌下。 半晌嗫嚅道:“不好……” “为什么啊?是二高设备不太好?” “不是,”陈熙把头低下,小声道:“就是它太好了,所以显出我不好……” “哥,我可能文理分科考试后就要被踢出小班了。” 空气骤然凝住。 陈煦一顿立刻开导:“二高本来就是好学校,你们都是以优等生的身份进去的,大家再竞争有高有低很正常。” “成绩嘛,慢慢来,不要急,只要进步就好。” 陈熙撇嘴,绞着手。真不幸,她一直在退步。 “那……”陈煦讲不通换了一个方向:“那在学校有没有交上一两个好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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