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地陈熙眯起杏眼,面向阳光的手心逐渐发热。陈熙缓缓蜷起手指,想把温暖留住,可惜触碰手心的只有指尖的微凉。 “呵,”陈熙不由得轻笑,闭上双眼摇摇头,暗嘲自己痴心妄想。 生活在黑潭里的人,如何留住阳光? 可是阳光如此温暖迷人,她哪怕留不住也情不自禁想靠近。 手指缓缓在阳光中张开。得不到,拥有过也很好。 ————— 余尔筱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陈熙在扫地,转头看向寝室门后的值日表,问陈熙:“今天不是唐糖扫地吗?怎么你扫?” “她出去有事,让我帮忙扫一下。”陈熙没有停下手里动作。 1017寝室谁都知道,唐糖是故意把卫生丢给陈熙,自己去玩。其他室友都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 “你别总当老好人,让她自己扫。”余尔筱面色一沉。陈熙手头一顿,又继续低下头扫地。 寝室六个姑娘,余尔筱只想学习,另外四个抱团一起进出,剩下陈熙一个独身一人。 值日表定下,轮到其他室友打扫总会不干净。 一楼又是检查的重点楼区,寝室次次被扣分,老廖次次罚她们在教室后面罚站,姑娘们心生怨愤,打扫地更不尽心。 如此恶性循环,陈熙作为寝室长很头疼,只能自己等她们走后一个人又把寝室打扫一遍,然后狂奔向教学楼。 这样,寝室六个人不会罚站了,只有陈熙一个人因为迟到被罚在教室外站着。 陈熙想我可真是个大聪明,舍生取义。 “大聪明”也会因为成绩而难过。陈熙看着自己的名次一掉再掉,九门学科只有历史顽强地挺立在前,剩余的科目都倔强地退缩到40名开外。 每次陈熙看总成绩都会自动减一百分,这样就知道自己语数英和文综考多少分了,不过有时还会减多了。 老廖不止一次找陈熙到走廊谈话。他始终不明白这个从县城里出来的尖子生怎么来到市重点高中会“堕落”成这个样子。 可惜多次交流无果,陈熙的成绩还在往下滑。 老廖教龄十几年,见过太多学生,最后放任陈熙自生自灭。 其他科的老师更是上了课就走,估计连陈熙是谁都还不清楚。 只有生物老师仍不放弃,在办公室里跟陈熙小眼瞪大眼:“听说你有点听不懂我的课?” 陈熙诚实地答道:“老师……不是有点,是……” 陈熙在生物老师的热切关注下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全部。” “怎么可能?!”生物老师一脸不相信,随即满怀期待地问:“那你第一单元总听懂了吧?” 第一单元是最简单的,只是概念总结。 陈熙嘴角扯了扯:我要说听不懂他会不会活剥了我?综合考虑陈熙微微颔首。 生物老师放心地低头喝了一口水,语重心长道:“平时要多问问题,在学习上不要内敛。” “好的,老师。我能问个问题吗?”有了老师的鼓励,陈熙大胆踏出第一步。 “你说。”生物老师很高兴陈熙上道了。 “上星期讲的高尔基体,液泡,内质网,那些是什么东西?” 生物老师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昏死过去。 陈熙有些心虚,默默低头看脚尖,不是你说要多问问题吗? 最后生物老师也不管陈熙了,陈熙上课睡觉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陈熙的成绩掉到班级倒数第二,年级后八百时,陈熙她爹陈毅坐不住了,接连轰炸好几个电话质问陈熙的学习状态。 二高禁止学生上学带手机,一校区与二校区连接的走廊还有宿舍楼下都有校园电话。 需要办校园电话卡,一个电话三分钟。 原先排在陈熙身后的姑娘听到电话那头的怒吼默默排在另一侧有三个人的队伍。 陈熙静静听着父亲的训话,电话那头的怒火突然戛然而止。陈熙看向显示屏,三分钟到了,电话自动挂机。 看看身后没人陈熙又打回去,陈毅不挂机陈熙是万万不敢随意挂机的。 电话接通又是一阵怒火,“你究竟怎么回事?进了二高成绩一掉再掉!你还想不想学了?” 陈熙心累地压根不想说话,是她不想学吗?是她压根学不会。 “我告诉你,不想学就赶紧出来打工,别再那丢人现眼!” 这样的话陈毅在快中招时也说过,那时陈熙等他说完就有了辍学的想法。 陈熙鼻子一酸,一滴清泪顺着脸颊划落。 原来伤人的话有第一遍就会有第二遍,扎你心的人永远不会觉得他的话有多伤人。 她抬手抹去眼泪,声音依旧平稳:“期中考试快到了,我好好学习,调整自己,争取考出好成绩。” “就这样吧,我等会儿还有课。”陈熙匆匆挂了电话。转身就发现关晓刚从旁边的饮水机处出来。 目光对视,陈熙愣了一下,随及向她点下头作为问候,向卫生间小跑过去。 关晓眼睫翻动,冰山的眼眸有情绪在酝酿却什么也没说,向教室走去。 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两星期,陈熙盘算着如何快速复习才能把成绩提上去。 肉眼可见,她去食堂的次数越少,早上前几个进入教室的必定有她,课间也抓住同桌前后桌狂问练习题。 越复习陈熙越知道自己的不足。 随着期末考试的倒数她越急越慌,慌的连后桌为什么请假离开也不在意,急的连病来了都不知道。 第9章 暗夜 刚开始是头皮上有痘,陈熙以为是上火没太注意,抓破了就不管了。 后来头皮上的痘呈现扩散的趋势,她跑去医务室看病,连跑三趟。 结果校医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建议她去市中心医院看看。 陈熙严重怀疑他是给市中心搭桥的人,想了想期中考试和去医院的花销就没请假。 等痘向绕过脸颊向脖子蔓延时终于被数学老师发现,陈熙被勒令去医院,这才知道自己得的是传染病水痘。 二高有严格的请假手续:请假必须得到监护人同意,监护人同意后告知班主任,班主任签字后校区主任签字,校区主任签字后校区校长签字。 当陈熙打电话给陈毅告知自己生病需要请假看病时,陈毅厌恶极了,向陈熙吼道:“你为什么要生病!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吗?!多大的人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添麻烦!” 陈熙用的是老廖办公室的公用电话,话筒的那头的分贝高得几个在场的老师都听到了。 他们一怔,看向陈熙开始窃窃私语。 面上陈熙波澜不惊,低垂的眉眼还是显露低落的情绪。 陈毅骂骂咧咧地训斥陈熙,最后来了一句:“我知道了,我会跟你班主任请假的。” 通话全程陈毅没问一句陈熙病怎么样是否不舒服。 陈熙转身找老廖要请假条,老廖在旁边什么都听到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道:“没事儿,水痘而已,不是什么大病。” 陈熙对老廖鞠了一躬,拿着请假条离开,未曾理会办公室其他老师打探的眼神。 她知道,她一走出办公室就会有人向老廖询问她的家庭情况,随后再发出“这样啊~”“可怜啊~”的唏嘘。 在打电话之前陈熙就料想过陈毅会发火,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到大,陈毅最厌恶的就是陈熙生病。 在他眼里,生病就是累赘。甚至初三暑假陈熙有次发高烧到40度,陈毅下班后摸着她的额头先把她痛骂一顿然后才骑车载她到诊所。 见到医生第一句就是:“医生,给她打快克!” 医生查看了陈熙的病状严厉地说:“她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建议打快克。” “我说打快克就打快克!”陈毅看了眼时间急着上班,不由得发火。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医生怒了,提高音量:“你女儿现在这个情况打快克可能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全诊所的人被声音吸引齐刷刷看向问诊台。陈熙站在一旁头重脚轻,却恨不得找个口罩戴上遮住面容。 陈毅一瞬间愣住,呆呆道:“这以前发烧不都是打快克吗……” 医生扶额,无可奈何地看向陈毅:“她烧到40度哎,不是37,38!”说完后嘟囔了一句:“怎么做父母的?” 陈毅最后妥协给陈熙打吊水,自己付完医药费头也不回地走了。 面对身边问诊的人及病人家属好奇打探的眼神,陈熙选择了装睡。 装着装着真的睡着了,再醒来护士正在给她拔针。 诊所外大雨滂沱,雨花落地四溅。 她觉得有点冷,找护士借了伞提着药只身走进雨里,装作看不见身后一两道原先探寻八卦的目光。 那时也是这样,一样探寻中带着同情的眼神。 那时不也走过来了吗?陈熙劝自己坚强,一步一步走出办公室,像往常一样轻轻把门带上。转身却泪如雨下。 到了医院,陈熙被护士指引到传染科。 医生看了陈熙的病情,问:“什么时候有这状况的?” “大概四天前吧。”陈熙蔫蔫地靠着椅背 医生看了陈熙一眼:“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来就医?” “被校医误诊了,耽搁了。”陈熙回答没有一丝语气。 “怎么得的?有接触什么水痘病人吗?” 陈熙偏着头想了想:“我后桌前天请假回家了,得的是水痘。” “你后桌?那你被感染了。” 医生写好药方递给陈熙:“去大厅一楼抓药。”陈熙闻言起身。 “等会儿回来隔离。” 这句话对陈熙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陈熙不可置信地看向医生。 “你看我也没用。你现在在传染期,必须隔离。通知你家人让他们过来照看你。”医生义正言辞。 “医生,能不能自我隔离?我自己待在医院隔离?”陈熙激动撑住桌子。 “不行!万一你半夜发起高烧谁知道?叫你家人来吧。”医生把笔帽扣上,想要叫下一位。 “我……”陈熙有些语塞,最终还是说了:“我家人都不在这。” “我知道他们不在医院,你让他们来啊。”医生有些头疼,这女孩怎么就说不清楚呢。 “他们,”陈熙咬咬下唇,内心泛起一阵苦涩,轻声道:“他们都在外地。” 医生有些吃惊地看着陈熙,眼前的女孩小小的,病情折磨的她形容憔悴。风一吹,她估计就能倒。医生不由地叹了口气。 “我能回去隔离吗?”陈熙小心翼翼地问。 “有人看着你吗?” “有,老师宿管都在。”陈熙内心燃起一簇希望。 医生不放心可最后还是同意了:“隔离两星期。” 陈熙的喜悦褪去,隔离两星期,她是没有办法参加下周日的期末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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