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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烜诚实地说道：“虽然没有体会过，但我能理解这种不自由。” “我是去德国留学不是我本愿，甚至上这个大学也不是我的愿望。”傅成喻望向车窗外的景色，“一直都是我妈在干预我的人生。” “那这次是为什么了？出国工作吗？”厉烜斟酌了一下问道。 “目前还不是，但马上就要是了。她昨天晚上去我租的那套房子找我，没人开门，邻居就把我搬走的事情和她讲了。” “嗯。”厉烜打灯变道。 “我昨天晚上睡得早，没听到手机，今天在医院里一看，消息简直是水漫金山。”傅成喻轻叹一口气，“都不敢想象我等会儿告诉她我要出国工作这件事，她又要发什么疯了。” “那等下要不要我陪你？”厉烜提议道，“就说我是你们公司派来送东西慰问出国工作同事家属的，当着外人的面你妈妈肯定不会……” 厉烜还没说完，就被傅成喻打断了：“绝地不行。我妈发起疯一般人招架不住，你放心，我可以处理的。” 厉烜也不好评价别人的妈妈，只能“嗯”一声，再交代别吵架就放了傅成喻下车。 厉烜想了想，又拿出手机发微信给傅成喻。 “相信我的家属同志肯定可以化解一切矛盾的！” “你的司机正在一圈圈地绕着你家小区开，路边居然没地方停车……” “下来发微信给我哦，我们一起回家。” 傅成喻看到这三条短信，步伐都不那么沉重了，笑着给厉烜发了一个“好”。 —— 傅成喻输入着密码，换鞋进去，看到自己亲妈正一个人在客厅坐着看电视。 “我爸呢？”傅成喻没说别的，先问了这个。 “在房间里画画。”傅母眼也不抬，仿佛没看到傅成喻这个人。 傅成喻敲门：“爸，您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说。” 傅母阴阳怪气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事？都能背着我换房子了！” 傅成喻听了这话心头火气，但又想到厉烜，叶压制了下了。傅成喻把父亲扶到沙发上，自己拿了个小凳子隔着茶几，坐在两人对面。 “我要去法国工作了。”傅成喻开口就是惊雷，“就在这个月月底。” “什么？”父亲听到这句话差点就要坐不住了，问道：“小喻，你认真的？！” 傅成喻母亲一拍茶几，指着傅成喻的鼻子吼：“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傅成喻父亲见状立刻把傅母的手按下来，好言相劝道：“你先听孩子怎么说呀，急什么？” 傅母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傅成喻打断了。 “这次去法国是要合作开发一个新项目，时间不算很久，今年下半年我就会回来的。”傅成喻说，“工作签证什么的马上就要批下来了。” 傅成喻父亲拍着傅母的后背，好言说道：“怎么突然要去法国了？之前没听你说过。” “法国总部项目决定也是这个月才通知我们分公司的。去法国待遇更好一些，而且很多游戏行业的人才也在法国总部。”傅成喻看到父亲还是理解的样子，稍稍心安了一些，“对我未来事业发展也是有好处的。” 傅母终于爆发了，不断数落道：“你这游戏行业有什么好的？！游戏不就是不务正业的事情吗？你高中要打游戏我不让，到了大学还去给我学什么游戏行业的东西！工作非要去游戏公司！现在你又告诉我要去法国上班一年！真是犯了天了，你翅膀硬了是吧？” 傅成喻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多少往事如同潮水涌入她的脑海，每一幕都是自己受母亲胁迫而更改了志向：“不允许我高中玩游戏是为了考大学，考了大学不允许我接触游戏相关又是为了什么？你的面子！你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你……你……”傅成喻母亲气得发抖，抄起茶杯就要往地上摔。“反了，真是反了！” “吵什么呀，都坐坐坐。”傅成喻爸爸在一边极力劝架，“小喻，怎么能和妈妈这么说话呢？” “爸，你也是！一直都在和稀泥打太极！”傅成喻转而继续对傅母说，“觉得我从事游戏行业再亲戚朋友面前丢人，大二就想把我弄出国，说的好听点还能是半个海龟呢，这多好让你在亲戚面前有脸面啊。” “但您关心过我在德国过得开心吗，学业压力大吗，每天吃的好不好吗？”傅成喻苦笑起来，“你关心我的是什么？是德语学得怎么样了，是和教授关系怎么样，是成绩是否名列前茅。” “我难道当年送你出国还送错了吗！”傅成喻母亲气得眼泪都在打转，傅成喻父亲挡在傅母面前，试图把两人隔绝开来。 “当年你逼我出国学习，现在看来的确也没什么错，我当然学了在国内学不到的，这点我必须承认，我也一直感谢您。”傅成喻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声音微微发抖，“现在我经济独立了，我想自己选择在哪里工作，我想自己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傅成喻深吸一口气，一句话掷地有声：“请你和爸爸尊重我的意愿。” “我怎么不尊重你的意愿了，什么事我都不是先问过你，得到你同意之后才做的吗！” “那不叫征求意见，叫胁迫。”傅成喻淡淡地说，“就这样吧，翻旧帐那就有太多旧帐要翻，没意思。” “傅长东！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傅母整张脸都气得要扭曲了，“去法国？除非你要我死！” “小喻，你先回去吧。你妈我来和她说，你放心吧。”傅长东两头安抚。 傅成喻一点头，起身说：“谢谢爸，那我走了。” 傅成喻走出家门，屋外寒风吹彻。 但有一个人正开着车围着小区绕圈圈，等她回家。
第32章 前尘 一切都如傅成喻所料，母亲的指责一如既往。不过无所谓了，她这次下定决心要做的事绝对不会再容忍他人指手画脚——哪怕是自己的亲妈也不行。 小区里寒风瑟瑟，吹的傅成喻脑门疼，她只好把帽子拢紧，快步向前走。 傅成喻从来不喜欢与人争吵，觉得争吵事沟通中最失败最无效的一类，但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她刚刚大吵完一架，只感觉两瓶盐水都白吊了，体温重回39度。 她刚走出小区就看到厉烜的SUV朝她开过来，倒也是巧。 “怎么样？”傅成喻一上车厉烜就问道，“看样子是吵架了？” “能不吵吗，我妈这性格，我爸能和她在一起三十年都是奇迹了。”傅成喻无奈得摇摇头，“不过这次她也拿我没办法了。” “这事儿闹的……”厉烜向来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束手无策，自己也没经历过，更没有什么所谓的亲戚，因此也没办法给傅成喻更好的建议，“但人生的路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的，我支持你的选择。” “谢谢。”傅成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倒像也不是很烫了，“但是有些路需要家人支持才能坚定地走下去。” “嗯，你说的对。”厉烜点头赞同，“和你讲个我没和别人讲过的故事吧，不知道你听完会不会好受一点。” “好啊。”傅成喻欣然答应，她和母亲大吵一架之后反而精神了。 “其实我是被领养的。”厉烜斟酌着开口，“我的母亲其实是养母，不过这条信息你在网上搜是搜不到的，都会显示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傅成喻简直怀疑事发烧烧得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厉烜笑着说道，“我是在八岁那年被我妈妈收养的，这么多年她一直把我当亲女儿看待，对我的好也是没话说。” SUV行驶下了高速，厉烜减缓车速，窗外落叶偶尔有一两张飘落在车前盖上，随后又被气流刮走。厉烜的说话速度也慢慢缓了下来，沉声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我出生在东南某个省的山区里，那边有些人重男轻女，我亲生的父母也不能例外。所以因为我是个女娃娃，到了满月就被他们遗弃了。”厉烜的声线不由自主地沾染上一丝悲哀与说不清意味的怜悯。 —— 躺在床上的产妇抱着刚出生的婴儿默默流泪，一言不发。 “明天就把孩子送走……”男人骂骂咧咧地跺着脚在床边走来走去。 “你凭什么抢走我的孩子！我不允许！”女人流着泪大喊，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去你妈的！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就得听老子的！”男人指着产妇的鼻子破口大骂。 …… “我孩子呢？我孩子呢！”女人一晚上都紧紧地抱着女儿，可不知怎么的，第二天醒来孩子就不见了，“你把我的女儿放到哪里去了！我的女儿呢？” 男人“呸”了一声：“你个贱人懂什么？这扫把星就不能在家里住，我把她送到大嫂家里去了，大嫂生不出孩子，也算是成全大哥大嫂了。” “我和你拼了！”女人从桌子抄起花瓶，狠狠就要往男人脑袋上砸去。 —— “厉烜……”傅成喻惊讶地说不出话，“那你，那你怎么……” “后来我就被村里一对夫妻捡走了，他们有些手艺，就做了服装生意北上，住在天津，一直抚养我到六岁。”厉烜淡淡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的神色。 “我八岁才被我妈领养的，当中的两年我是在天津的福利院过的。”厉烜往后撩了一下自己长得有些扎眼的刘海。 “那发生了什么，你才会……”傅成喻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 “老姚，你听草丛里是不是有小孩的哭声？”一个中年妇女拍了拍身边赶路的男人。 “还真是，我去看看。”被称呼为“老姚”的男人擦了擦脸上的汗，往草丛里扒拉。 “老婆！是个女娃娃。”男人小心翼翼地捧起孩子，朝着妻子跑过去，“是个女娃娃！” 什么送给大嫂，完完全全的遗弃而已。 “那怎么在这儿啊。”女人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哄着，“小宝宝，饿了吧。” “是不是被遗弃了，我听说这一带都挺那啥的……”男人紧紧皱着眉头，“这可怎么办……” 女人也是叹了口气：“管生不管养，真是些畜生！” 女人随后又下定决心，郑重地说道：“我们认这个孩子当女儿吧，横竖我也生不出来……” “可是，可是我们还要赶路，身上也没啥积蓄。”男人迟疑道。 “遇到这孩子，说明我们命里有这缘分！”女人把孩子往怀里紧紧托了托，“听我的，这孩子瞧着就聪明可爱的……你就忍心让她在草丛里自生自灭吗？” —— “这些也都是我六岁前听来的，大概就是这样吧。也许事实有我说的有点出入，见谅哈。”厉烜瞧了瞧傅成喻的神情，看她满脸紧张说不出话来的神情，仿佛下一秒泪珠儿就要落下成珍珠了。厉烜轻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好啦，别这副表情，我这当事人还没你看起来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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