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古辛拿着保证书,发誓自己什么都没做,晏双霜沉默着接过来。此后那份保证书被她放在了老房子里,前几天刚取回来,撕了一小块和古辛给的那封信,一起被送去机构做笔迹鉴定了。 但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得花上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修复。 晏双霜赤着脚,关了水,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 她熟门熟路地站到洗漱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最基础的护肤。 刚抹到水乳,外面突然砰得一声。 擦拭的动作一顿。 晏双霜扬声喊:“古辛?” 无人应答,但又是一声砰响。 晏双霜立刻放下东西,直奔客厅而去。 本该乖乖躺在沙发上昏睡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还在摇头的风扇,和折成一个窝的凉被在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某个人的体温。 晏双霜开始找声响发出来的地方。 这套房子面积不是很大,两室两厅,主卧有个衣帽间,而次卧有个大阳台。声音不是主卧传出来的。 晏双霜快步冲到次卧,发现衣柜被人打开了,里面装着衣服还没来得及拆的盒子散了一地,而她要找的人,坐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轻轻往前一晃,就会掉下去。 晏双霜一瞬间心跳都停了一拍。 她听见自己骤然轻柔的声音:“古辛?” 风吹起雪白的纱质窗帘,为那个危险的剪影蒙上一层朦胧。 乌云聚拢又散开,露出天上同样皎洁的月。今天是难得的满月,古辛全身都沐浴在柔和的月光里,一时竟分不清,这是月色的凉,还是夜色的凉。 听见呼喊,古辛缓缓回头。 她现在的姿势是双手抓住栏杆,把整个上半身都斜撑着,重心在后面,不至于让她真的掉下去。 这里是十五楼。 高大的树木都变得遥远而渺小,落在黑暗里,形成影影憧憧的小团阴翳。 晏双霜此时的心神完全在古辛身上,才洗了的额头开始缓缓冒汗。 她慢慢靠近古辛,说:“你在这儿干嘛。” 古辛也不知是酒醒了还是没醒,她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就又抬头,荡着双腿看天上的月亮。 晏双霜只觉得古辛荡的不是腿,而是她的心。 她大气都不敢出,又靠近了两步。 “你理理我啊。”这估计是晏双霜此生最柔和的语气。 古辛终于开口说了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她看着月亮说:“你看。” “看什么呢?” 古辛说:“看月亮。” “好,我跟你一起看,你先下来好吗。” 古辛选择性听了前半句,对后半句充耳不闻:“想和你一起看,但又不想和你一起看。” 晏双霜的靠近非常谨慎,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她挪到了离古辛只有半米的距离。当发现古辛并没有想象中警惕后,她一把扑过去,抓住了古辛的肩膀,将人直接带到了地板上。 古辛后脑勺着地,磕出了重重的声响,天旋地转间,她捂着剧痛的脑袋不吭声了。 晏双霜从看见古辛危险的姿势,就高度紧张,待到将人救下后,她立即将阳台的推拉门关上并紧锁,然后她背靠玻璃门,缓缓往下坐。 ——她的腿已经软到没力气了。 急促的呼吸一时间无法停下,晏双霜才抬起又怒又气的眼,冲古辛说:“不要命了!你坐那里!” 古辛脑袋还在嗡嗡响,站在她的视角,她不明白,只是看个月亮,等待的时间,怎么就被照着脑袋来了一下。 痛,太痛了。 可就是这份痛,让她从幻想中被碾压般的疼痛里,攫取出一丝清醒。 古辛痛苦地闭着眼,喘着粗气问:“双霜?” 晏双霜没有答,她还在后怕,千钧一发的力气已经被她用光,现在只剩下无尽的空茫。 古辛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股子难受给熬了过去,她勉强睁眼,捂着脑袋环顾四周,发现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唯一熟悉的,只有跪坐在面前,同样虚弱的晏双霜。 古辛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抓住晏双霜的肩膀问:“双霜?你还好吗?” 晏双霜静了一会儿,一把捏住古辛的手腕,力气之大,似乎要把古辛给捏碎。 她双目灼灼,探究地看着她,问:“你现在酒醒了吗?知道刚刚你做了什么吗?” 古辛纵使被捏的不舒服,也没有挣扎,她顺着晏双霜的话开始思考,表情茫然:“就是觉得难受,想吐,想晒月亮。” 还有一种深深绝望的无力感。 但古辛没有说,她这时候没法准确表述,只能将一切都归结于不舒服。 确认了,还是不清醒。 晏双霜试着平复了好几次呼吸,但她都没办平息自己身上的战栗。 差一点,只差一点,古辛就要摔下去死了。 她咬着牙说:“怪我,怪我没有看好你。” 古辛这下听懂了眼前人的自责,她一下子拥了上来,轻声说:“对不起,双霜。” 月光温柔地泼洒在两人的身上、肩上,还有发丝间,房间内有之前放置的熏香,此刻正缓缓发挥作用,慢慢镇定着两个依偎着的人的心绪。 过了半晌,古辛闷闷地在晏双霜耳边说:“不痛了诶。” 晏双霜摸上古辛的后脑勺,好大一个包,她没忍住按了一下:“该再痛点。” 喝醉了,竟然敢干这种事。 难道以前乖巧的模样都是假象吗。 古辛却没有发出想象中的痛呼,晏双霜的手顿了顿。 又是半分钟过去,古辛蹭了蹭晏双霜的侧脸:“抱着双霜,我不痛了。” 晏双霜刚想说自己是什么灵丹妙药吗,古辛却摸着她的头,轻柔又缱绻地喟叹着:“双霜,你终于也不痛了。” 曾经的爱人拥着自己,是许久未感受过的珍惜的温柔。 晏双霜眼睛有些酸,她分不清是因为救了人,还是因为古辛的动作:“我痛什么,是你磕了脑袋。” 古辛轻声说:“因为没有在你哭的时候抱抱你。从现在开始,我会补上,可以吗?”
第39章 家长 古辛的眼神是那么真挚又温柔, 如同圆月下亮汪汪的湖水,只要晏双霜一点头,这样满溢出来的柔情就会不由自主地淹没她。 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 蛊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理智在要答应的前一秒回笼,晏双霜抬手捏住了古辛的脸, 将她的脸捏得微微变形, 也捏得古辛吃痛露出疑惑的神情。 算是打破了古辛诱人深信的表情。 晏双霜说:“你是谁。” 此刻晏双霜表露出来的情绪只是冰山一角, 更多更复杂的活动在水面下暗潮涌动。 她如同警觉的兽,在确认正在靠近的另一座冰山下,掩盖的到底是真情, 还是假意。 可古辛像是知道晏双霜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她也学着晏双霜的样子,轻轻捏住了晏双霜的脸,低低的声音传入耳朵:“我是古辛。” 情绪的洪流在此刻骤然决堤, 晏双霜说:“你是不是喝醉了来骗我!” 晏双霜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大部分歇斯底里的戏份,都献给了荧幕。 她等了这个真相太久太久,她在一场无望的婚姻中孤立无援。 古辛说:“至少在这一刻,我是。” 冷水一下子泼了下来。 晏双霜即将落下的泪水困在她努力睁大的眼眶中,凝结了薄薄的一层月光, 像是笑话。 月亮在塔罗牌里,有欺骗的意思。 晏双霜说:“别骗我。” 古辛回答:“不骗你。” 急促的BGM落下戛然而止的鼓点, 紧张的氛围在两人对视的眼神里逐渐消亡。 两分钟后,晏双霜终于意识到她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 她猝然放开手, 站起来, 声音平静但还是潜藏了一丝疲惫:“这里是十五楼, 好好地去睡觉, 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古辛因为晏双霜的突然起身而跌坐在地,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晏双霜的冷淡的神情,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晏双霜一看她这副表情就来气:“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古辛显然还不清醒,但她的本能让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古辛低眉顺眼道:“嗯,对不起双霜。” 晏双霜一眼就看出这个人的本质就是这样,认错的时候永远积极,但死不悔改的时候也很多。 固执。 晏双霜也快没脾气了,她检查好窗户,确认反锁以后,又告诫两句:“这里有被褥,客厅也有睡的地方,你想睡哪儿就睡哪儿,不准再搞出幺蛾子。” 古辛嗯了一声,似乎是听见了,晏双霜也当她听懂了。 事情似乎就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刺激了,再加上时间也已经走到凌晨一点半,晏双霜疲惫不堪,现在只想休息。 哪知脚步刚踏出次卧,古辛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晏双霜想,难道她是想睡沙发? 晏双霜又回到洗漱台,但古辛像是跟上了瘾,也十分自觉地站在了晏双霜的背后。 镜子里两张脸看着都很困。 晏双霜忍住了打呵欠的冲动,她说:“你要洗漱?” 古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到底是不是。” 古辛指了指晏双霜湿漉漉的、还在滴水的头发:“你没吹,我帮你吹。” 晏双霜一时沉默。 曾经晏双霜还是长发,每次洗完头出来,古辛都会自觉地搬个板凳,过来给她吹头发。 她们刚同居的时候,古辛第一次给晏双霜吹完头发,晏双霜就问:“你去哪个Tony那儿进修的?” 古辛说:“就楼下那家,真别说,技术还可以。” Tony老师可能也想不到,会有人把附近几家洗发店都跑了一遍,就为了学个吹头。 晏双霜问:“你自己不吹头发?你怎么吹的,给别人就怎么吹啊。” 古辛严肃地说:“有些事情,落在自己头上,跟落在你头上,是不一样的。” 一语双关,古辛很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 但下一秒她的严肃就破功,笑嘻嘻道:“再说了,你是别人吗?你可是我女朋友。” 回忆只是一瞬,晏双霜回过神来的时候,古辛正带着懵懂的表情迷迷瞪瞪地等她回答,似乎在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她已经准备好了。 晏双霜蠕动了一下嘴唇,过了半晌才说:“吹风机在柜子里,第二格。” 古辛眼前一亮,乐颠颠地就跑去拿吹风机,又抬了根板凳,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晏双霜上座。 晏双霜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本来是想擦完水乳就吹头发的,所以湿头发都没有用毛巾裹一下。但古辛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出,差点把她三魂七魄都吓掉一半,哪儿还有空管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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