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喜乐声震天,丛绻走出门,便在满地满院满堂的红色中,看见了与她相隔一整个庭院、立在人群前的沈缜。 松姿鹤骨,同样的吉服,却与她是完全不同的两般。 惊呼声骤起。 围在院外的人纷纷退开,一声迭一声的高呼感叹里,看不见尽头的兽群悠然踏来,虎象白狼,鹿羊青牛,这些平日里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并安然相处的兽,此刻却组成了一支叹为观止的队伍。 最雄壮的虎和白狼阿一停在了稍落后沈缜半步的身侧。 不知谁率先反应过来,刚才因目睹百兽震惊而停止的器乐再次被奏响,只三五瞬,锣鼓的喧嚣重新铺满这座庭院的每一寸,邵玄微和诸国首一挥洒着喜糖瓜果,不绝的贺喜祝福里,沈缜眉眼弯弯,与丛绻相望着向对方走去。 “阿缜。” 丛绻面色绯红,她抬眸看眼前人。 对方未画她那般复杂明艳的妆容,但与往日相比也分外不一样。 是仔细打扮过了的。 这个发现让女人眼中秋水更盈。 “绻绻,”沈缜牵住她的手,温声道,“走吧。” 脚下的红绸通往湖畔,以廊亭为中心,早设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宴席,刚开始还有人疑惑百来余人如何吃得下这么多吃食,直到看见群兽也纷纷进入了席间方才明白。 聂采薇站在母亲旁边,望着那几头油光水滑的猛虎眼眸发亮,紧紧拽住母亲的手。 钟亭亦是从刚才起就怔然不已。 这就是仙人么? 旁边传来一妇人的哭泣,夹杂着零碎的叮嘱,“吾儿,你定要好好报答大人......” 小女童稚声应,“娘,大丫会的...” 是一对极瘦弱的母女,麻木干枯的脸上有着刚添上去不久的生气,钟亭依稀有印象,是从元国来的人带回来的,听说家乡遭了灾,被丈夫发卖进窑子,因着一手做菜的好功夫,最后为大人的属下先买下。 注意到了钟亭的视线,妇人有些不自在,怯怯笑了笑,张了张嘴,没等说什么,她身边的小姑娘反倒和聂采薇聊了起来,后者在洗刷父亲冤屈后再度明媚,很轻易便赢得了小姑娘的好感。 钟亭瞧着这一幕,眼眶微湿,本打算招呼妇人的话也止住,默默看着女儿。 妇人的反应亦同她一样。 正此时,日光突暗。 吵闹声一时寂静,众人抬望着自远处山脉遮云蔽日而来的无数鸟雀,怔愣失神。 百兽来朝,百鸟来贺。 一声高呼先始,随即是此起彼伏的祝贺,沈缜与丛绻立在廊亭里,与往来的人言笑晏晏,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宴席逐渐火热朝天。 直至酒足饭饱,从湖面吹来的风吹醒了一两丝思绪,有人才发觉两位主人不见了,但再看鸟兽依旧温驯,又被拉着灌了酒,那思绪便抛之脑后。 人家大婚,想去哪儿去哪儿,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想那么多干嘛?在大人的地盘谁出事都不会是她们出事。 而他的大人此刻是惊讶的。 前些日子商量大婚时,丛绻说过想送她一样东西,而眼下—— 半月湖形似半月所以得沈缜如此命名,湖水中央对着楼阁,湖最窄最尖的地方伸向深山边缘,两地相隔足有数百丈远。 两人站在湖尖。 丛绻褪去了嫁衣。 繁复红色下,是一件极薄的轻纱,湖风卷起,水纹荡漾。 她站在湖边光前,背后金色波澜起伏,身前是浅淡的昏暗,夕阳将天空渲染,也赠予她一身金辉。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翩跹而舞,飘然欲仙。 沈缜立在原地。 风将她的嫁衣撩动拂起,也吹动她的心。 苍山碧湖因眼前人失色,沈缜望着她飞舞的身影,默然片刻,从扳指里取出玉箫,以声相随。 吹箫亦是世外高人需掌握的技能之一,曾经学习时不觉什么,如今轻柔畅远的曲子由心即成,在这一色的天地里萦绕不息,合上了女人如梦似幻的舞,沈缜心底才恍然升起那份迟来的欢愉。 一舞既毕。 光里的女人走入昏暗,扑进沈缜怀里。 她明眸清亮,沈缜对望半晌,轻声开口,“我很喜欢,谢谢绻绻。” 回答她的是丛绻极主动的亲吻。 同样温软的身子紧紧相贴,沈缜收紧了手,放任自己在情/欲中失态迷离。 夜色苍茫。 在阵阵歌声中,留在宴席间的诸人终于见到了归来的新人。 围着篝火的人们跳舞摔跤,几个小孩和一群白狼幼崽追逐打闹,有人给沈缜和丛绻戴上了花环,花瓣洒了她们周身,直至月上中天,众人方才送她们进入新房,然后散去。 用作新房的是一座种了许多花的小院,名为“求真”,在此之前沈缜二人都不住在这里。 烛火微晃。 房里燃着淡淡的香。 喝完合卺酒的两人坐在床沿上相视。 片刻,沈缜倾身,将头抵在面前女人肩上,低言软语:“累不累?” 自午后到现在一直没歇,婚服漂亮但也很重,中途还远去湖那边跳了支舞,身体自然疲惫。 但丛绻微微摇头,柔声道:“妾还好。” 她眼眸溢上担忧,去牵身边人的手,“倒是阿缜你,今日都未用拐杖,可有哪里不舒服?” 被她牵着的手反握回来,沈缜移开一点距离看女人,“不舒服。” 丛绻一下急起来,耳上坠子因她动作摇晃,“哪里不舒服?” 沈缜眉目含笑。 她握着手中柔荑往前,停在自己胸口,轻声道:“不舒服,所以今夜,劳烦绻绻...洞房花烛。” ...... 沈缜醒来时,身边人还在睡梦之中。 她轻轻掀开锦被,放慢动作坐起,在感觉到腰腹传来的酸软时微怔,须臾,眼眸里盛起两分笑意。 目光落到熟睡的女人面上,沈缜静了一瞬,随后抬手,指尖抚过她的下颌,到粉嫩的唇。 收手下榻。 本就睡在外侧,沈缜没怎么费力就下到地上,她披上外衣,拿过置于床边的拐杖推门而出。 天光正好。 求真院只有她们二人,感应到声音的机器人零一悄无声息的滑来,一板一眼问道:“早上好主人,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沈缜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应它道:“水,桂花糕和云顶小针。如果一会儿丛绻醒来,告诉她我在书房。” “好的主人。”零一弯了弯腰退下。 等沈缜到书房后不久,她要的东西就全部拿了过来。 沈缜燃香煮茶,打开系统面板。 前段时日开启了通向山谷的固定任意门,为丛绻买了修行基础的书籍,又零零散散用了一些,如今账户里气运值余额只剩下390点。 可以接收下一个任务了。 心念刚起,任务栏便展开,密密麻麻的数据飞速掠过,几秒后,系统筛选出了目标—— “...任务范围、任务目标、相关事件...检测中...最优值...” “...北国三王子耶律纵,是否接收?” 早有预感,沈缜平静确定。 电流声划过,任务相关信息发落。 任务目标:耶律纵(北国三王子) 执行原因:背弃诺言,人神共愤—— 一,接受献降县令人头后,违背誓约,仍旧屠城 二,答应母亲约束属下,违背承诺,视而不见属下恶行 判定结果:烧杀抢掠、屠城焚人、为祸无辜女性 最终处决:剥夺全部气运值(4900点)
第31章 心若明镜(倒v) 与上次不太一样的是, 这次接受任务后面板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是否领取支线任务?】 沈缜眉梢微挑。 只有是或否的选择,无法提前查看支线的详细信息,思忖片刻, 沈缜选择是。 所谓富贵险中求。 新的面板在选择后立刻弹出: 支线一: 任务目标:宋徽(东海国太上皇) 执行原因:背弃诺言,后果甚严——曾许治世清平之诺,然懈怠政务、宠信奸臣 判定结果:败江山毁社稷,以致北国进犯、黎民死伤万计 最终处决:剥夺全部气运值(4376点) 支线二: 任务目标:宋钦(东海国皇帝) 执行原因:背弃诺言,后果甚严——曾许治世清平之诺,然懈怠政务、宠信奸臣 判定结果:败江山毁社稷, 以致北国进犯、黎民死伤万计 最终处决:剥夺全部气运值(3583点) 是这两位大名鼎鼎的皇帝啊。 沈缜眼中掠过两丝嘲讽。 先前有言,一百多年前南月朝廷迁至望都,长公主闻人赋死后各地开始分割, 中央名存实亡。 东海国之前神州东部的大政权、二世而亡的周国就是在这段战火纷飞的时日里建立的。 九十年前, 豫州州牧柴郭出兵,两年占衮、豫、青、徐、扬五洲,自立为帝, 国号为“周”。柴郭麾下将领宋胤在他称帝的过程中出力颇多, 遂被擢升为东西班行首、入禁军。几年后,柴郭去世,年仅八岁的独子柴宗继位,是为周少帝。 周少帝年间,北国南犯, 宋胤领命出征, 途中发动兵变, 黄袍加身逼柴宗退位, 而后建立东海国。 以兵变起家,宋胤当然担心这种事情也发生在自己身上, 东海国建立后即削去各将领兵权,治国之道由此奠定基础——重文抑武。 到如今,历七任皇帝,至太上皇宋徽和皇帝宋钦。 宋徽其人,除治国之外无一不精,早早传位太子,自己去享受人生。而他的太子宋钦,还不如自己爹在其他领域有两把刷子,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这样无甚用处的皇帝,享受着举国供奉,却将国民带入生不如死的境地,确实适合被夺气运。 他们哪里配这些气运? 沈缜神思微动,一册书悄然落至她面前。 扉页上书“列国游记”。 新手大礼包提供万卷书,全部存放在大殿中,求真院在大殿之前,这般的距离满足系统条件,让她可以随心召来想看的书。 游记记载了许多官路之外距离更短的小路,天气晴朗的话,马车自剑阁山到东海国国都开平最快的路需一月半左右。 目光再度瞥到面板上的主线任务,沈缜不自觉皱了皱眉。 这次的任务目标——北国三王子的性情乍看起来十分残酷暴虐。 之前也略略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和傅瑾瑜坎坷的幼年经历、时刻戴着温润的面具不同,耶律纵是北帝最受宠的儿子,自小锦衣玉食所要皆可得,而北国风俗又与其他国家不太一样,他根本不需要装什么兄友弟恭、谦虚有礼,一切算计都摆在明面上,反倒更得北帝喜爱。不过...由细节看全局,此人恐怕并非只像表面上那般轻狂,不易相与为真,心计城府却还有探究的必要。
125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