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火葬场文的开头,才像这样迎难而上吧? 赫连归城的回答也不负她的期望:“便因为是劫数,才要留在身边。” 矜贵骄傲的女人眸光锐利:“凡人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雷劫心劫诸般劫难,若以逃避相待,仙途能撑几时?” 所以不如直面。迎难而上数重劫,没准更容易赢得生机和运气。 “......” 沈缜微顿片刻,抓住她话里的字眼:“前辈以为,修仙是逆天之事?” “沈道友有其它见解吗?”赫连归城不答反问。 她饶有兴致,“道友在人间传播‘仙人当入世’一说,逼得诸宗门不得不正视是否要改修行道。可让修仙之人干涉国运民事,虽意图造福,但道友就不怕适得其反?” 沈缜扬眉:“比如?” 赫连归城道:“钱权名誉向来动人心,哪怕自诩为灵台清明要守道心的修士也不敢说全然不为此所动。而今仙是仙,凡是凡,是因大宗门干预制定法度,才勉强止住了仙凡权势之人的勾结。可若仙凡不分,现下神州又并非一统,今日我以道法灭某国一城,明日他以仙术屠另一国一镇,这世上的平凡之人还如何活?” 女人浅浅勾唇:“道友,以灵力促风调雨顺可以,那么,以灵力促风不调雨不顺也可以。” 世事千面,任何一个巨大的改变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沈缜摩挲着扳指,她知道,这位仙君此番话是想要她的一个态度。 对方毕竟是仙道第一人,曾经乌伽梭罗搅弄朝局时是因闭关恰巧错过,可而今既然与她这个“后继之人”相见,断然不会完全置身事外。 寂静许久,沈缜开口:“多年前,我欲扶持公主上位,理由是我不喜欢这个世道,有一个人问我,‘那你想要怎样的世道?’。 “当时,我的回答是,我不知想要怎样的世道,但天下女子而今处境的世道,是我不想要的世道。” “于是她问我,是否知晓前朝的闻人长公主,那位公主在位时期女子地位大幅度提高,可她身死之后,男人君主为杜绝此般事再次发生,女子被打压得更厉害。” “一条风险十足的路,失败后或许会把许多人带入不可想象的痛苦,要做么?” 沈缜定定看着眼前人。 赫连归城神色无波,不答。 沈缜笑了笑,淡淡继续:“可身为女子,我有能力,还能目睹着周遭女子生不为人而无动于衷么? “心怜黎民,见她们劳作终身仍食不果腹,知自己不过弹指之间便可救众人,还能作壁上观么?” “前辈,我不能。”沈缜道。 气氛凝固。 赫连归城面上看不出情绪,沈缜也不惧,两人就相视着沉默。良久之后,前者露出了个浅淡的笑,意有所指:“道友如何做,与修行之人如何做,代价或许并不一样。” 谁知道你的灵器是否就要求你这样做呢? 修仙之人干涉国运会引来天道惩处,可灵器呢?会吗? 这言外之意十分明显,沈缜很容易就听了个明白。她不置可否,“以前辈之能,必定知晓在衮州境内有不少修士。严格来讲,她们助公主良多,而今公主能北抗草原、南敌后东海国,这些修士们不可谓不重要。” 瞧着女人眼底的思索,她轻笑补充,“想来,前辈也应有所猜测,这世间修行,到底该如何修?” 杀凡人上万引来天雷却最终无事的乌伽梭罗。 于衮州下到民生上至政务皆有参与的诸多修士。 对方口中著作人不明的灵器记载。 若众人之上真有天道,那天道的法则到底是什么?此世几千年生产力仍旧低下,可“仙人们”分明能御空能瞬移能掌劈山河,二者当真要永远如此泾渭分明?各种各样疑似古早网文主角的“任务目标”,早有记载的疑似系统,如果她并非孤例,那是什么存在将系统和她这般的人投掷于此世,目的又是什么? 沈缜缓缓吐出一口气。 每当她意识到一个几乎无法探究答案的新问题时,就会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她本身的渺小。 挺直了背,沈缜敛袖正襟危坐,看着面前人认真道:“前辈问我,钱权名誉动人心,若修仙之人皆入世,仙凡权势相勾结,平凡之人如何活。我私以为,或许会如此,却又不如此。” “嗯?”赫连归城被她的态度勾出了兴趣,“请说。” 沈缜道:“修仙之人皆知,修士卷入人世因果,特别是干涉国运,不利于道心,甚至会受到天道惩戒。许多往例证明了此并非虚言,可是,” 她顿了顿,迎着对面人的眸光,“什么因果,哪种干涉国运,会不利道心受到惩戒,却有待考量。” “哦?”赫连归城望着她,眉头微跳,若有所思。 沈缜继续:“我确实以火烧凡人判定是否是沈映光一事宣扬修仙之人该入世,可这不代表我推崇修士们就该毫无顾忌地插手人间事。 “天道犹在,道心犹在,诸仙山宗门亦在,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同往常一样,只是在此之上我建议,重新想一想修行修道,到底修的是什么。” “修仙之人,已是得了天地垂青,寿数悠久、有翻山倒海之能。这般大能,却坐看世间规则错误、秩序混乱,不扭转改正吗? “修士之中女子不少,在更以天资论高下的仙门里,女修士们会觉得人间女子遭受的苦难理所当然吗? “人间有根骨者亦不少,他们凭借着这分比常人好一点的运道去了仙门后,吃喝不愁追寻所谓大道,便会觉得人间多数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应该吗?” “我曾看过一种说法,”沈缜语气轻柔,却如毒蛇吐信令人遍体生寒,“人间必须要有苦难,因为只有苦难,才会造就神明、造就仙人。前辈,您以为如何?” 若是没有苦难,人人吃饱穿暖精神欢愉,又有谁会陷入绝境,且在绝境之中万不得已、为寻安慰祈求一个救世主从而造就神仙? 没有办法要神仙,做了恶于心不安要神仙,好逸恶劳要神仙,哀哀哭泣要神仙。 可哪里有神仙啊,那是人心中的敬畏、希望与贪念。
第115章 对坐论道 广阔无垠的白雾翻卷愈浓, 赫连归城抬了抬手,压住了它们。 女人的神情看不出她听了这番话后的感想,若换了旁人来, 说不准便要为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动摇、然后退缩。 而沈缜...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久居高位之人的气势很是不凡,她能察觉出周身的压迫感,稍有些不自在,但还好稳得住,没有把这份不自在露出去一丝半毫。 这或许也跟她说的是从心之言有关。 慑人的视线终究移了开来,对面人慢条斯理, “沈道友颇为不同,倒是让吾有些好奇,今知晓有法子可剥夺灵器后, 道友会如何。” 沈缜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 女人原先还隐隐掩饰的侵略,现在已经全数坦露在了眼底。 两人都知道,这不是问沈缜要如何, 而是在告诉沈缜会如何。 强大如赫连归城, 既然能隔绝系统将沈缜的意识拉来此地,那么除却“灵器”加成后的沈缜只是个普通人的身份她多半也知晓。而就算退一万步讲,沈缜不是普通人,可那又如何?她总不会强过此世的仙道第一。 这样一个人,未来会成为赫连归城的杀机, 不用想都知是“灵器”的作用。那对于赫连归城而言,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夺了这个灵器, 销毁也好、化为己用也好, 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再者,就算没有那份未卜先知的杀机, 仅仅从此世大能的角度,无论今日沈缜把她自己的志向、她的行为动机说得再天花乱坠,六百年前那桩惨痛的教训也会让赫连归城押着她剥夺灵器。 如先前所言,钱权名誉动人心,谁能保证身怀“灵器”的沈缜现在这般赤子之心,日后也一直如此,不做大作恶?就算她能,又怎样保证“灵器”也不作恶?都不能。 而除此之外,赫连归城凭什么相信今日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话?说得再多,也可能是虚妄之言,是借口,是拖延之词。 所以,命运已然决定,今日就是通知。 难为堂堂一方世界的大能,请她喝茶,同她说这么多话了。 沈缜抿出了一点笑容,慢慢开口:“我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十一年。” “若按前辈所言,那给我带来超然的能力却也控制我的事物叫做灵器,那么灵器给我的要求是扮演一位病弱的、厉害的世外高人。 “我不良于行,常年咳嗽,一遇风吹雨打则头疼不能眠。与此同时,我通医术、晓乐理,能够酿酒种茶,能够对弈作画,可以谈天下局势,亦有寻常修士不能及之力。 “我虽受制于人,却也有着此世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运气。在我的记忆里,我曾经的世界中有一些文章,那些文章的主角也有如我这般的奇遇,但大多数的他们都选择了听从灵器,然后得到了钱权名誉和美人。 “......我曾想过,我是否也可以如此,可是不行,我...无法做到。” 说到这里时,沈缜顿了顿,因她看见赫连归城眉梢微挑,似为她的选择有些讶然。 “奇怪么?不说旁的,就以凡人之力反抗一个全然未知的事物,听起来就很蠢。 “可是没有办法,每当我有安于现状就此享乐的念头时,我便会想起许多疑问—— 灵器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有没有人或者类似于人的东西控制它?它为什么选中了我?它让我扮演世外高人让我去做那些事为了什么?它给我的超然之力如同天降馅饼,可世间从无白来之物,是否捧得越高有一日会摔得越惨? “而最为重要的,当我日复一日扮演着‘病弱世外高人’,会不会逐渐的,我就不再是我,潜移默化里,我真正成了另一种人? “我习惯了轮椅拐杖,不会再对骑马跑动心生波澜;我习惯了咳嗽吐血,不会再对一副好的身体心生向往;我习惯了受不得风吹雨打,会自觉避于温室和廊下。这些由不愿到渗入行为的习惯,让我得到了奖赏——医术乐理、酿酒种茶、对弈作画、超脱于人的道法。” 屋中寂静一瞬。 “你不愿么?”赫连归城问,“凡有所得,必有付出。与世间诸多付出却不可得相比,道友的付出有所得已是好了太多。” “付出啊......” 沈缜轻笑了一声。 “诚然,得到必有付出。前辈如今道法超然,想来除了天资惊人,也不乏日日夜夜的勤学苦练,其中所花费的时间精力、天灵地宝、甚至舍弃了许多情感,都是付出。 “不过前辈,您的付出和您的所得是您本身的选择,虽不免为世俗师门裹挟,可到底也从了您自己的部分心意。而我之所得付出,没有任何选择余地,便如牵丝木偶,任人提线摆弄。”飞鸟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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