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见柳藩司胸有成竹的样子,内心的不安稍微平静下来。 瘦长脸的属官还要开口说些什么,被他旁边的同僚扯了下衣袖,只能作罢。 * 花家班梨园中,花棠疲惫地揉揉眉心,手腕上的几个金镯子滑落,发出叮当的响声。 刚唱完戏,他有些恍惚。 灯光昏黄,卸下讨好卖笑面具的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竟觉得有些陌生。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丫鬟傲慢不屑的声音: 有些东西,不是地沟里的老鼠能觊觎的。 心脏酸涩胀痛,好像有只手在肆意玩弄,把他炽热的,未现于人前的心玩得伤痕累累,却还要唾骂几句肮脏。 “咚咚咚……” 敲门声将花棠惊醒,他正要起身开门,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拿着一只梅花金钗,正抵着胸口。 像是烫手般,他快速将金钗放到梳妆台上。 打开门,梨园里的丫鬟朝他行了一礼,“花公子,黄公子在三楼找您。” 丫鬟说完,便关上了门。 听到梦魇般的字眼,花棠身子僵冷,好似被阴冷的动物舔舐般,浑身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机械地重新坐到梳妆台前,犹如失去灵魂的木偶娃娃,目光呆滞卸着妆。 脸上的妆容不堪入目,他回过神,却发现泪水淌满了整张脸。 走之前,花棠眼神晦暗看着那根梅花金钗,将它放入衣袖中。 一路来到三楼的厢房,花棠看着这个熟悉的位置,脚步一顿,随后面无异色走了进去。 黄潜坐在椅子上,神情不耐。 “怎么这次那么久!” 花棠心中恨意翻涌,他强忍恶心柔顺道:“这次的妆比较难卸,请黄公子见谅。” 黄潜邪笑,“我若不见谅,你当如何?” 花棠没有应答。 看着貌若娇娥的男人乖顺跪在自己的脚步,黄潜身体升起一股邪火,他想征服这个男人,想要敲碎他的脊梁,让他在他的脚边摇尾乞怜,成为他见不得光的外室。 黄潜屈尊降贵道:“把衣服脱了,自己跪在床上。” “黄公子,花棠知道别的厢房更好玩,换一间厢房吧。”花棠悄悄捏紧了拳,他不愿意脏了她曾经来过的地方,只要想想他就感到崩溃,好似肮脏的自己衣不蔽体出现在心爱的姑娘面前。 “本公子就要在这玩,你不愿意在这,难道你曾经跟你的奸夫在这里玩过?” 黄潜只是随口一问,料定花棠也不敢背叛他。 花棠咬紧牙关,他本是男儿身,自是喜欢女郎,哪里来的奸夫,若不是黄潜逼迫…… 他再次软了嗓音,“黄公子,换一间吧。” 黄潜有些意外,他乐于看到花棠折下腰身的模样,遂恶劣道:“若你能给本公子磕头,磕到本公子满意,就换一间。” 他本就随口一说,就算花棠给他磕头磕到流血而亡,他也不会换厢房。 要问他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不想花棠听闻毫不犹豫磕起了头,响声有力,一听就不是做戏。 黄潜脸色极差,意识到什么,他捏住花棠的下巴,逼视他:“看来你和那奸夫在这里厮混过了?” 花棠额头乌青,鸦黑的长睫轻颤,嘴唇紧抿。 黄潜当他默认了,便阴冷粗暴撕开花棠的衣裳,就着桌子欺身压下…… 花棠死死捂住嘴巴,漂亮的眼睛黯淡无光,有什么在逐渐崩塌。 结束后,花棠抖着手穿上了衣服,指尖摸到钗子尖锐的棱角,他的手腕发颤。 他看着床上沉睡的黄潜,神情崩溃中带着点诡异。 他该死,我也该死,我捧在心尖尖上不敢亵渎丝毫的姑娘,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花棠握着金钗,悄无声息靠近,随后手一扬,血液喷溅,喷洒到花棠那张娇媚可人的脸上。 眉心的红痣吸饱了血,红得妖异,他踉跄走至窗边,黑黝黝的眼眸看到了天上一轮遥不可及的月亮。 他灿然一笑,猛地将金钗刺进了自己的胸腔,随后吃力一跃,犹如折翼了的枯败蝴蝶,掉落在了梨园后院的雪堆里。 耳边隐约听到楼底传来的吆喝声,唱曲声,调笑声,但那些都渐渐离他远去。 在这一刻,他脑海中想的不是幼年富足安康的生活,想的不是被拐后一次次的颠沛流离,想的不是在戏班非打即骂的练艺生涯,甚至不是让他坠入深渊的欺辱,而是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在春日和风中,一个拥有透彻猫眼的姑娘抬头望着他。 夜空中的明月刺得他眼角流泪,她是天上月,他是沟里泥,她不是他的霸王,他也不是她的虞姬。 若有来世,他只愿褪下这身肮脏的皮肉,成为她身边的一个普通姑娘,看着她长大,嫁人,生子,老去。 雪花飘落在花棠的脸上,乌云遮住了明月。 我还能,再看一次天上的月亮吗? 体温渐渐散失,他死死攥住那根金钗。 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想: 我只愿,我的姑娘,岁岁年年,快活恣意,喜乐安康。
第41章 羞愤 “胡管家,当年那封书信你可处理干净了?” 徐尚书自从前几日拉柳玄下水后,心中隐隐不安,他最近吃不好睡不好,日日思索着自己有什么致命的把柄。 想来想去,想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封对他来说致命的书信。 若是让陛下知道了…… 于是他立马叫来胡管家询问。 胡管家嘴巴上的两撇胡子一抖,他低眉道:“老爷,都处理干净了,二十多年过去了,保证连灰都找不到。” 听胡管家这么一说,徐尚书内心还是忐忑,不过细想胡管家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他摸摸胡须,“你去叫夫人过来。” “是。” 徐尚书想着事儿,也就没注意到胡管家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老爷,可是有什么事?” 不久,徐夫人踏进书房问道。 徐尚书严厉盯着她道:“近日三女儿可有闹事?” 徐夫人心生不悦,哪有亲爹这么埋汰女儿的,又想到不安分的两个庶女,她口不择言:“飘飘向来乖巧,还不是你这个当爹的……” 看着徐尚书黑如锅底的脸,她止住了话头,讷讷不言。 随即补救说道:“老爷你就放心吧,飘飘这两年都待在家中,能闹出什么事。” 徐尚书想到最近三女儿的确老实了不少,心下一松,便挥挥衣袖让徐夫人出去。 徐夫人瘪瘪嘴,离开了书房。 待在书房里的徐尚书走来走去,又仔细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找到什么把柄,只能安慰自己多想了。 不过一个有几分运道的年轻人,自己科举时对方还没出生,又怎么会是自己的对手呢? * 客栈隐蔽的角落里,五皇子和工部尚书对坐着。 工部尚书首先按捺不住开口:“五公子,你怎么看?” 五皇子李璟渊摸着自己残废的右腿,沉默不语。 一朝从尊贵的五皇子沦落为一个废人,他怎么能甘心,他恨只恨不能斩草除根,将老四留在几年前的乡野。 皇位之争本就残酷,亲兄弟之间哪来的亲情,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了那个位子,身处皇家争是错,不争更是错。 李璟渊长睫垂下,遮住眼底的不甘,明明就要得手了,偏偏父皇就是要保下四哥,可谁来赔他一条腿?! 哈! 母妃已有十三弟,谁还记得自己这个五皇子! 父皇也不过是把他当做一颗棋子罢了! 李璟渊不愿日后为了苟活屈居人下,他看着怎么掐都没有反应的右腿,神情阴郁,“怕什么,既然上善阁找我们做生意,有利的事为什么不做?” 说完,李璟渊便让小厮抬着他上楼,工部尚书也只能跟在他身后。 来到楼上的雅间,二人只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 李璟渊惊讶一瞬后皱眉,心底有几分轻视,开口道:“上善阁这是没人了吗?怎么找一个娘们来谈话。” 说完,他感到有些不对,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衣服上躺着几缕黑发。 他面色一变,几息后表情变得诚恳道:“是我狂妄了。” 对于李璟渊的识相,韩谨柔只道:“落座吧。” 李璟渊和工部尚书落座,韩谨柔递过去一封厚厚的书信。 李璟渊拿过书信,拆开信封,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收起轻视,“不愧是上善阁,如此隐秘的消息都打探得清清楚楚。”想了想,他有些疑惑,“不知上善阁为何针对刑部尚书?” 韩谨柔没有理会李璟渊的嘲讽,“不必多问,难道五皇子就不想要刑部尚书的位子吗?” 李璟渊眼神一暗,想要,怎么不想要。 可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工部尚书的支持,再多一个刑部尚书父皇就要急了。 不过,自己不能要,不代表别人不想要,比如七弟,失了一个藩司,想必他很头疼吧。 李璟渊收起书信,朗声笑道:“合作愉快!” 说完,便和工部尚书一起出了雅间。 韩谨柔并不在意,五皇子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真当她的书信是好拿的。 抬头看灰蒙蒙的天空,她心中的恶兽蠢蠢欲动,正在饥饿怒吼,她知道,她快压制不住了,迟早有一天她会将这永乐王朝搅和得天翻地覆。 回到府中的李璟渊只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将书信藏好,不想路上碰到了自己的妻子宁氏。 他厌恶地皱眉,冷声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五皇子妃眼珠一转,委屈道:“妾身只想问候一下夫君。” “不必了。”说完,李璟渊让手下把他推去书房,只留下五皇子妃一人站在原地。 五皇子妃望着李璟渊的背影,若有所思。 妥善放置好书信后,李璟渊才有心思询问暗卫柳玄那边的情况。 暗卫犹豫一瞬,不知开不开口。 李璟渊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他耐住性子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李璟渊手底下有些私家军,数量还不少,训练这一大帮人每天的花销数额巨大,仅凭他那一点月俸是远远不够的,于是他打上了赈灾粮的主意。 暗卫看了李璟渊一眼,而后道:“属下追上去时还有另外一波人,属下不欲节外生枝,便让手下扛起粮食就走。” 这也没什么错,手底下少一个李璟渊都会心疼不已,他让暗卫出去,打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不料暗卫并未离开,他跪在地上,地板发出的响声就像撞击在李璟渊的胸口,“属下拿到粮食后解开发现里面并不是什么粮食,而是……” “而是什么?”
41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