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穿过柳荆的腋下,轻松将她托起,而后转了几圈,惹得柳荆连连唤道:“翡姐姐,快放我下来。” 眼看小姑娘有些生气了,她将柳荆放下,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她摩挲了几下,用爽朗的笑遮住脸上的悸动,“你之前不是最喜欢转圈圈吗?” 柳荆生气地瞪了宋翡一眼,而后耳尖泛红,“那是因为我长大了,我都快要及笄了。” 宋翡隐晦地盯着那泛着粉的小巧耳朵,是啊,快及笄了,也到了快嫁人的时候了。 她的心里突然涌出陌生的暴戾,一联想到会有男人与阿荆同吃同睡,自己就会忍不住想要掐死那个男人。 衣摆被轻轻扯动,回过神来就见小姑娘笑得一脸讨好,“翡姐姐,我们去放风筝。” 说着,她将手中的风筝朝宋翡一伸,那肉感的指尖正好放在燕子风筝的翅膀处,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蛊惑着人堕入欲望的深渊。 宋翡将视线从风筝上的指尖移开,她应了一句,状似不经意牵起了柳荆的手,朝后院走去。 练武的人火气旺,因此宋翡的手掌火热干燥,柳荆不自在地动动手指,想要挣脱开,不想越动梏得越紧,她疑惑地仰起头看向宋翡,却见宋翡脸色淡淡,好像在说她多想了。 柳荆按压下心中的怪异,只当宋翡没有注意。 将军府偏离京都中心,因而后院极大,有一大块草坪,很适合放风筝。 宋翡将绳子慢慢放开,燕子风筝在风的吹动下飘向天空,她将手柄递给柳荆,柳荆接过手柄,边跑边拉开绳子。 风筝在空中摇曳,正当柳荆打算把风筝再放高一些时,一阵强风吹过,风筝落入墙外的一处二层小楼中。 “那是唐编修女儿的绣楼。过了这道墙就是唐府了。”宋翡不知何时走到柳荆身边。 永乐王朝风气较为开放,女子出门不太受约束,让女儿家住在绣楼里反倒是少数。 柳荆对唐编修有些印象,记得阿爹提过翰林院的唐编修思想迂腐保守,脾气固执易怒,早年因得罪上司而迟迟未能升迁。 她嘴唇微抿,对宋翡道:“翡姐姐,我想去拿那个风筝。” 宋翡听到,将她抱起,柳荆顺势借力翻出了墙。 落地时,大概是周围过于安静的缘故,声响较大。 柳荆朝绣楼走去,绣楼只有二层,木制的门窗雕满了精致的花鸟虫鱼,砌得齐整的墙壁上贴了代表福禄双全的石壁。 她莫名想到如意府上豢养的一只金丝雀。 楼梯陡峭,宽度不及高度,柳荆差点摔倒,她顺着楼梯往上,来到一扇木门前。 她轻轻敲了下门,不见人应答,又敲了一下,许久过后,里面传来细弱的嗓音:“是谁?” “妹妹你好啊,我叫柳荆。我的风筝好像掉到你的屋里了,可以麻烦你帮忙把风筝扔到隔壁的院子吗?非常谢谢。” 过了会儿,里面的声音带着艳羡:“那是你的风筝啊,真漂亮。” 柳荆笑道:“那是我爹给我弄的。” 里面沉默许久,就在柳荆打算离开时,唐绣绣小心翼翼请求道:“柳姐姐,可以跟我说说话吗?” 柳荆从未接触过如此惹人怜爱的妹妹,往日里游玩的皆是大姐姐类型,把她当做妹妹来相处。 此时多了一个刚认识的妹妹,她心中迸发出一股怜爱之情,热情道:“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唐绣绣。” “你喜欢什么?我喜欢画稿子。” “我不知道,不过我每天都在刺绣。” 说着,唐绣绣从门底递出来一张绣帕,柳荆打开,有些惊讶,帕中的鸟儿活灵活现,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手帕飞起,飞到外面的天空。 竟比阿娘绣得还好。 她真诚夸赞道:“你绣得真好。” 唐绣绣笑了几声,“我练刺绣快十年了。” 说完,她小心试探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画稿吗?” “好啊,下次给你带来!” 柳荆欲要再说些什么,看到墙外的宋翡向她招手,她下了楼,对唐绣绣道:“再见!” 唐绣绣走到窄小的窗口,看到一高一矮的两道背影渐渐走远,她浅棕色的瞳仁带着些茫然。 “再……见。” 空气寂静,无人应答。 这座精致的,毫无人气的牢笼,把她像宠物般囚住。 光线昏暗,十几岁梳着古板发髻的她活得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她摸了摸胸口,感到胸腔压抑,她有预感,她和这座囚笼走不出十四岁。
第32章 葵水 回去的路上,柳荆想到住在绣楼里的唐绣绣,心口一滞,她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永乐王朝相比于历代王朝来说,对女性的约束相对较小,即便如此,女子也不能建功立业,只能当一个附属品,在家时是父兄的附属品,出嫁了就是丈夫儿子的附属品,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 家境贫寒时,她想过经商,但她清楚地知道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女子这一身份的束缚,她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家业很有可能会成为某个男人的产业。 既然不能经商,柳荆又对画稿子感兴趣,便打算画画稿子,风险小而收入不低,不用担心自己以后会沦为丈夫的一件点缀作用的附庸品。 对了! 画稿子! 柳荆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对宋翡试探问道:“翡姐姐,你以后要做什么。” 宋翡想了想,忆起军营里将士们谈笑间提起的大漠孤烟,葡萄美酒,又想到血色黄昏,残垣断壁,她道:“我想上战场。” 她看着她,眼里带着不自觉的期待。 柳荆有些意料之中,从宋翡每日不间断练武和不顾别人异样眼光每日按时到军营训练中,她就看出了她的翡姐姐,一定有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每次来找翡姐姐,宋将军总是感叹女儿为什么不是男儿身,总会担忧女儿嫁不出去,可在柳荆看来,女子一定要嫁给一个好男人才算幸福圆满吗?这样的幸福美满的谎言下又有多少无奈咽下的苦与泪? 女子可以是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但不应该是一个好的附属品,不应该也不能被束缚。 柳荆鼓励宋翡:“只要翡姐姐想,就一定能做到。” 宋翡看出了柳荆的认真,她莞尔一笑,心中的束缚松开了一角。 柳荆恍惚间好似在宋翡身上看到了宋将军的影子。 从后院回来,柳荆本在思考该如何将想法付诸实践,突然肚子传来一阵剧痛,她捂住肚子,浑身使不上劲,只能蹲在地上。 宋翡皱紧了眉,脸色一变,有些手足无措,“阿荆?” “我肚子太疼了,走不动了。” 柳荆声音虚弱,嘴唇泛白,猫眼也黯淡了下来。 宋翡看到柳荆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莫名泛着疼,她将柳荆抱起,飞快跑回自己的房中。 侍女看到自家小姐着急地抱着柳小姐,明白柳小姐出事了,连忙跑去叫大夫。 大夫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还没等他缓过气,宋翡就催促他给柳荆把脉。 大夫看着小姐下一秒就要把他扛到室内的样子,连连摆手,抖着腿利索地走进了内室。 唉,人老了,可遭不住,老夫还想要点脸面呢。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大夫把完了脉,对宋翡拱拱手,“小姐,柳小姐应是月事来了,但体虚宫寒,导致下腹坠痛。” 瞧见小姐像是要追问该如何的样子,大夫赶紧接上:“喝一碗红糖姜水,多注意保暖,过个几天就好了。” 宋翡眉头紧皱,想要再找个大夫看看,侍女这时端了一碗红糖姜水进来。 她止住再找一个大夫的念头,还是现在照顾好阿荆要紧。 宋翡接过红糖姜水,“都出去吧。” 人太多,会打扰到阿荆休息。 她从未做过哄人的事,生涩道:“阿荆,喝完红糖姜茶就好了。” 柳荆知道宋翡的好意,想要撑起身,却浑身无力,使不上劲。 突然一股轻柔的力气将她托起,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勺温热的红糖姜水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一顿,低下头喝了那勺红糖姜水。 直到喝完了红糖姜水,柳荆第一个念头竟是没想到翡姐姐看起来粗手粗脚的,做事却如此细心。 宋翡见柳荆喝完了红糖姜水,心里绷着的弦一松,而后脱下鞋袜,将柳荆抱在怀中。 面对柳荆带着几分震惊和困惑的眼神,她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理直气壮道:“我体热,给你捂捂,好得快些。” 柳荆被宋翡忽悠了过去,她仔细一想,觉得颇有道理,便任由她了。 高大的女人将小姑娘抱在怀中,就像抱了一个娇小的布娃娃,她将柳荆双手捂住,并将她冰凉的脚塞到自己的腹部。 腹部碰到冰凉的脚,应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宋翡一愣,身体的陌生反应让她有些无措。 柳荆早已昏睡,睡梦中只觉手脚好似被什么火热的东西死死绑住,她下意识蜷起了幼嫩的脚趾,下一秒就感到脚底下的触感突然变得僵硬…… 宋翡一觉醒来,天已暗沉下来。 她小心从床上起来,仔细给柳荆掖了掖被子。 看着包得严严实实好似蚕蛹的小姑娘,她的眼底有一层浅浅的笑意。 门外候着的丫鬟听见动作请示后走了进来。 “小姐,衣服可要更换?” 宋翡低头一看,便见素色的骑装腰侧晕了一块淡粉色的印记。 她想起什么,眼神飘忽,面色发烫,强装镇定道:“你先出去叫厨房上菜,衣服我来处理。” 丫鬟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她并未多想,毕竟小姐向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因此衣服都是小姐自己动手洗。 丫鬟走后,宋翡低头看着那块印记,鬼使神差把衣服脱了下来放进了一个隐蔽的箱笼里。 * 柳玄自从两年前升到户部侍中的职位后,位置就没有动弹过,无论他做了什么功绩,都只是获得了一些华而不实的赏赐,对于升职,永和帝是提也不提。 颇有让柳玄在户部侍中这个职位待到死的意思 这让背后看他不顺眼的人越发得意。 若是柳玄升职,他的顶头上司就得给他腾位子,可官场上一个萝卜一个坑,能做到五品以上的官,多多少少都有些裙带关系,怎么会甘心给柳玄这个寒门子弟让位置。 如果是之前知道柳玄是凤阳长公主的女婿,大家会忌惮几分,可都两三年了,也没见凤阳长公主将柳玄拉到自己的阵营,这是不认的意思了。 意识到这点后,无数人盯着柳玄的位置,眼睛发红,尤其是日渐长大的皇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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