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玉在暴雨中飘摇,像是无根的野草。 许沁想过无数种宋希玉要跟苏淮清离婚的原因,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她很气,恨不得上去暴揍苏淮清,她更气宋韬,知道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无动于衷。 许沁心像被钝刀子割。 一边是宋瑜莹的突然离开,一边是苏淮清的暴力伤害,一边是宋家无情的施压,一边是难熬的肢体康复,心灵上痛苦,外加□□上的折磨,她是怎么渡过漫长黑夜的。 这些她都不知道,甚至她没从宋希玉外表看出来任何痕迹。 是啊,她怎么会看出来呢? 幼稚的她在重逢之后,只顾着一股脑儿朝宋希玉撒气,只想着如何才能深深刺痛宋希玉。 而宋希玉做了什么呢? 宋希玉只在第一次见面上前追问她时失了控,后来宋希玉和她一起做志愿者服务,想办法帮她撤销处分。了解她染发的原因,并向她道歉。鼓励她学习,让她坚定自己的理想。 许沁又懊恼又心酸,眼泪在眼眶打转,宋希玉一直是那个宋希玉,温柔到让人破防的宋希玉。 等宋韬的车完全消失在雨幕,许沁走近宋希玉。 宋希玉抬起苍白的脸,头发凌乱湿透紧贴在脸上,她双眼充斥着红血丝,疲惫颓废极了。 看清是许沁,宋希玉短暂愕然之后是欣慰,好像在说你怎么来了,然后又说还好你来了。 “我来了。”许沁举着伞,差一点眼泪又要再次落下来。 许沁捡起地上掉落的眼镜,用衣角小心翼翼擦净放进兜里。 小小的伞遮住她和宋希玉的身子,她能做得不多,任凭狂风又暴雨,她陪着宋希玉,陪她一起对抗。 等到夜幕降临,所有人离开。 宋希玉撑着膝盖起身,猝不及防没有力量,猛然摔倒。 许沁惊呼一声抓住宋希玉手臂,宋希玉借着许沁的力量站稳,看着她,拨开凌乱湿透的头发,露出一抹苦涩到不能再苦涩的笑容:“抱歉,让你看到我最狼狈的样子。” 她本不想许沁来的,可是许沁还是来了,她又庆幸许沁来了,让她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她知道,如果她坠落,许沁会接住她。 许沁摇头,心里苦涩得不行:“我扶你进去。” “好。” 暴雨让整座山都布满雾气,宋希玉垂头拖着身子走,仿佛刻入骨骼的记忆。 宋希玉走在墓前,看着笑着的宋瑜莹,紧绷一天的神经,强忍一天的眼泪在此刻分崩离析。 宋希玉瘫坐在墓碑前,伸手抚摸宋瑜莹的眼睛。 阿姐,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不惜下跪也要我嫁的人。 你怕你离开之后再没有人像你一样爱我,所以你在你能看到的所有人之中挑选了一个最好的,就像母亲曾给你挑选的那样。 你想给我一个好的归宿我明白,可是事与愿违,及时止损有错吗? 为什么母亲眼里只有利益,不肯看看我身上的伤痕?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许沁看着宋希玉绝望的脸,她蹲下身子,伸手抱住宋希玉,抱住这个弱小无助的宋希玉,“你只是做了自己,做自己是没错的。” 她靠着宋希玉的额头,喃喃道:“谁也不能、也无权决定你的价值,你不是一件用来交易的商品,你是无价之宝,你是你自己的宋希玉。” 宋希玉回抱住她,越来越紧。
第45章 璀璨 从墓园回来,已是深夜。 宋希玉发烧了。 许沁脱掉宋希玉湿透的衣服,扶她上床,喂她吃药。 宋希玉脸色潮红,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地嗫喏着,许沁大多时候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依稀捕捉到她说的最多的几个字眼,妈妈、姐姐、对不起。 许沁心针扎似的疼,她反反复复给宋希玉擦拭手脚降温。 于是她看见宋希玉的脚。 左脚脚背上布满斑驳丑陋的伤痕,许沁闭上眼,想象到宋希玉承受碎骨之痛,康复之痛,眼泪坠落。 一晚上宋希玉烧了退,退了又烧。 许沁坐在床边一直守着。 疲惫间,一个打盹从睡梦中醒来,许沁习惯性看向旁边。 借着暗暗的光线,许沁看见宋希玉面色平和,眉头松解,想来是烧彻底退下了。 许沁想伸手再捏捏宋希玉被角,恍然发现手中有一个暖暖的,软软的东西。 是宋希玉的手啊。 什么时候宋希玉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中。 再看,她身上搭着被子。 什么时候宋希玉醒来了,醒来了还要照顾她。 许沁一瞬间眼睛好酸涩,宋希玉总是这样,她不经意间流出的温柔总能让她为之心动。 她回握住宋希玉的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次她会陪着宋希玉。 … 早上,看宋希玉还在沉睡,许沁没有叫醒她。 许沁熬好粥,以备宋希玉随时醒来。 把昨天宋希玉换下的湿衣服洗净再烘干,坐在沙发上叠衣服,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宋瓒宁打来的电话。 许沁犹豫片刻,怕有什么事情,接起电话。 那头没听见声音,尝试性的喊了声:“姐?” “是我。”许沁解释:“我是许沁,宋希玉发烧了在睡觉。” “哦。”昨天淋了这么久的雨不发烧才怪,宋瓒宁关切道:“严重吗?有没有去医院?” “没事,现在烧已经退下了。” “那就好。”宋瓒宁松口气,又道:“我有东西给宋希玉,等她醒来之后你给她,我就这附近了,很快。” “好。” 十多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许沁开门,宋瓒宁递过来一叠文件。 第一张是皱作一团又抚平的离婚申请书,上面有宋希玉和苏淮清的签名。 紧接着,宋瓒宁翻开下面的文件:“剩下是太太拟的财产公证,宋家给予宋希玉的所有物会在一个月之后收回。” 看许沁面色忧愁,宋瓒宁宽慰道:“你倒不用担心宋希玉从此风餐露宿,衣不蔽体,她在医院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 “不过……”宋瓒宁转折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但你要是为了宋希玉的家产跟她呆在一起,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宋瓒宁对许沁的印象停留快五年前,现在仅凭许沁的眼睛,他知道许沁不是过去那个怯懦的小孩了。 对于她俩,他有一种直觉,那是第一次见面就有的直觉。 许沁黑眸清明,没有丝毫动摇:“不会的,我从未看见过宋家所谓的家产给宋希玉带来的便利,我只看见她背着这个空虚的躯壳活得好累。” 宋瓒宁一怔,看向许沁的眼神变得深沉。 “我能问你一件事情吗?”许沁迎着光,倔强得像一只刺猬。 “你说。”宋瓒宁微微眯着眼。 “为什么太太对宋希玉这么残忍?”许沁的心悬起来,宋韬对宋希玉已经如此冰冷无情,可是昨晚宋希玉意识不清仍然叫着妈妈,仍然痛苦的流着眼泪。 阳光刺得宋瓒宁眼睛快要睁不开,良久,他叹着一口长长的气说:“太太不这样做又该怎么样做呢?比起让苏家对宋希玉赶尽杀绝,她自己来做这场戏是不是更好呢?” 许沁目瞪口呆,眼前闪过宋韬一次又一次冰冷犀利,带着审视价值的眼睛。 宋瓒宁耸耸肩:“当然这只是我单方向的无聊猜想,不一定正确。我走了,你记得把文件给宋希玉。” 送走宋瓒宁,许沁坐在沙发上。 暴雨之后迎来大晴天,阳光透过落地窗撒在地上,照得人暖洋洋的,手里衣服传来淡淡的洗衣液香气,许沁心思放空,再次想起宋瓒宁的话。 她的记忆被拉回宋瑜莹做手术的那个夏天。 宋韬站在手术室外,风吹起她微灰的头发,她静静地看着那道门。 护士说宋瑜莹手术很成功。 所有人都离开了,但宋韬没离开。 宋韬一直等到宋瑜莹病床推出来,宋瑜莹眼眶湿润的看着她,她伸手抚摸宋瑜莹的额头,对她说:“好了……都好了……” 许沁在第一次看到宋韬露出冰冷以外的情绪。 宋韬是有温情的,只不过藏得很深很深。 那么宋希玉呢? 是否像宋瓒宁说的,宋韬有这方面的考虑。 她只是想,如果宋韬真的完全绝情,也不会在最后撤走守墓人。 许沁不想在玻璃渣里找糖吃。 究竟如何,许沁不知道,也揣测不了。 只有宋希玉自己最明白。 … 宋希玉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昏暗,侧眸,窗帘拉得死死的。 旁边许沁正坐在床头看手机。 感觉到宋希玉的动静,许沁看向她道:“醒了?” 宋希玉手搭在存着疼痛后劲儿的额头,声音异常沙哑:“几点了?” “快四点了,要喝水吗?” “嗯。” 许沁把宋希玉扶起来,病后身体软软的,垫个枕头在她背后,递过水杯。 她暗暗打量宋希玉神色,不知道遭受昨天那种打击之后,宋希玉会怎么样? 她还想问问她苏淮清的事情,但后来想想算了,如果宋希玉想跟她说,她会说的。 小口抿着水,宋希玉干涩的喉咙得到缓解,看许沁眼下堆积着青色,昨天晚上她反反复复发烧,身体异常难受,许沁一直在用湿毛巾给她擦拭身体。 “昨天谢谢了。”宋希玉递回水杯。 “不用。”许沁欣然接受,昨天那种情况要是她不管宋希玉,还会有谁管她,她担得住这份感谢。 “还好有你在。”宋希玉又说。 “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这点许沁有自知之明,昨天她没上去跟宋韬理论,也没打一顿苏淮清。 “你让我不那么孤单。”阳光笼罩着宋希玉,她的眸子被映射的很淡,看向许沁时却很真诚。 她什么都不缺,独缺破釜沉舟的勇气,而许沁恰有。 如果没有看见许沁,她不会说后面的话。许沁让她可以在挫败之后,完全放下后背。 她知道她有退路。 宋希玉笑着扯了下嘴角,道:“我有点饿了。” “有粥,我去热。”被宋希玉说的话弄得有点懵,许沁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许沁端着粥再次走进卧室,宋希玉拉开窗帘,正坐在床边看文件。 是宋瓒宁给她的文件。 宋希玉长发垂在身侧,她头低着,更称得下巴削瘦,她咬着下嘴唇,仿佛要咬出血来,她看着宋韬给她的文件,每个字都是斩断她和宋韬关系的刀。 “还好吗?”许沁担忧的问。 宋希玉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她使劲的眨着睫毛,缓解不适,深呼吸一口,把文件放在一边,道:“这本来就是我设想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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