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沉寂太久,又或许是整个孟府都低调了下去,故而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孟府,也忘记了这位年少时英勇善战的武将。 这会儿听长公主乍然提起,众人醍醐灌顶,觉得选择孟子昱前去运送粮草颇为合适。不过也有几位老臣很是慎重,思虑半晌,提出了自己的质疑:“皇上,殿下,孟大人已从文多年,恐怕领兵作战的能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他,是否太过草率?” 楼珏看了一眼下首的长公主,朝她微微颔首后,薄唇轻启,道出了另一个让众人震惊的消息: “所以另外领兵支援池州的人,朕打算调遣广宁长公主前去。” “姑姑领兵多年,战绩斐然,虽交还了兵权,但能力依旧在,朕相信她能护送孟大人安全将粮草物资运送至池州,带领将士们营救出被困的镇南大将军和池州百姓,收复被云国攻下的三座城池,解救出水深火热之中的数万百姓。” 广宁长公主年轻时便是一位军功卓著,令西陲蛮夷闻风丧胆、山里匪寇望风而逃的修罗战神。即便这些年里吃斋念佛修养身心久了,众人也没忘记她的威慑力。 之前没敢提长公主,便是因为新帝虽已登基,但兴安帝还在行宫养病……他们可都知道,这位太上皇当年有多忌惮广宁长公主,若非他以先皇后的名义引长公主入宫,或许长公主手中的兵权不会那么轻易落在他的手里。 在场大臣悄悄拿眼看了看新帝,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广宁长公主,并未瞧出两人之间有什么猜疑忌惮,又想起从前长公主鼎力支持还是太子的新帝,便稍稍放宽了心。 “若是长公主殿下带兵迎敌,我等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如此,运送粮草的差事落在了定安侯府孟子昱的头上,京城里的人这时才想起来朝中还有这号人,虽说对他不甚信任,但到底对他也颇为同情,毕竟这差事危险重重,一个不小心或许就把命留在边境了。 不过众人在得知随后领兵出京支援池州的将军是广宁长公主时,顿时又欢呼雀跃了起来。 日光大盛,京城里弥漫了许久的惴惴之气消散了不少,宽敞的街道旁围满了想要一睹长公主飒爽英姿的百姓。随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一身暗色盔甲的长公主领着身后的将领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高束在头顶,随风而动的发尾飘荡,扫过她凌厉的眉眼,周身萦绕着与生俱来的矜贵,稍稍抬眼,散发出的气场也叫人望而生畏。 只是在看向两旁的百姓时,她的眉眼柔和了不少,手上拉紧缰绳,控制着马匹的移速,以免伤到了人。 百姓们也都知晓边境情况危急,不忍打扰了长公主和一众将士,纷纷往后退去,让开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长公主殿下威武!一定能打退云国贼子!”有人出声喊道。 一阵沉默后,百姓中再次爆发出了更大的声响—— “殿下威武!将军威武!打退贼子!收复失地!” 一阵接着一阵,如同天际爆开的烟火,璀璨又激动人心。 此时此刻,百姓们的信赖与期盼展露无遗,眼中的热切化作了将士们心中激荡的勇气,即便前路坎坷,也能一往无前! …… 孟溪梧是在几日后的夜里收到的消息。 将手中的密信烧成灰烬,她深吸了一口气,既为郁郁寡欢了多年的母亲高兴,又担心着战场刀剑无眼,恐怕许多将士都不会再看到京城炙热的阳光…… “既是长公主殿下领兵,大约过不了许久,边境就能传回好消息了。”支起的简陋帐篷内,徐青云捻碎了烧成灰烬的信纸,看向一旁的孟溪梧时,语气里还带上了一丝轻松,“毕竟殿下骁勇善战,当年仅用了一月时间便将西陲的蛮子打了回去,云国军队比不得西陲蛮子,恐怕还用不了一月的时间,就会被赶回去。” 徐青云是武将,自然比孟溪梧更明白广宁长公主的威望和实力。 不过朝廷派了二十万大军支援池州,京城的防御力少了许多,孟溪梧和徐青云担心京城的情况,决定不再以拖延应对躲在一线天之后的叛贼,加快了围剿的进度。 “……昨日斥候探路,发现这里的悬崖上凹凸不平,简单试探了几下,或许可以由此攀登上去。”徐青云指着摆在眼前的舆图,在一线天后的一处悬崖上标了红点。 孟溪梧看着地形走向,点了点头,“先派遣十人小队前去攀爬,若没有问题,便由此上山,从后包围叛贼。” 夜深人静时,徐青云领着精挑细选的十人,趁着夜色混入了密林之中。到了后半夜,天光微微透亮,几人终于赶了回来。 掀开帐篷,踏入里面,徐青云看向似乎一夜未睡的好友,目光清亮,满是泥土的脸上透露出激动的喜悦来:“那条路可行!” 他领着十人小队往上攀爬,虽然地势险要,但悬崖上的凸起颇多,一番折腾后也能缓缓爬上去。只是下来时要更加小心,稍有不慎,便会踩空,也幸好他挑选的人身手好,无一人受伤。 如此一来,由山崖往上攀,再从后围剿叛贼的计划便提上了日程。 孟溪梧和徐青云又亲自挑选了一百精兵,暗中操练攀爬技能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摸到了悬崖下。 望向陡峭的山崖,清冷的月光洒落在稀稀拉拉的草木上,冷冽的风就像是锋利的刀刃,割得生疼。 孟溪梧和徐青云对视一眼,便一前一后领着身后的百人精兵悄无声息地爬在了冰冷的悬崖石壁上。 此处离山顶有一段距离,按照他们的速度,大约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抵达。 粗糙的石块摩擦着掌心,没一会儿便泛了红,到了悬崖上,每个人的手指和手肘、膝盖都擦破了皮,好在无人受什么重伤,略微休整了片刻,便无声无息地在高大的林木间疾掠而过。 按照斥候打探来的消息,一众人赶往山顶的西北角,慢慢呈包围之势围了过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耳旁除了呼呼风声和树叶摆动的声响,便是细微的呼吸声。 孟溪梧瞧见远处隐隐有人影走动,猜测大约是巡逻的叛贼,便与徐青云递了个眼色,悄悄摸了过去,手中匕首一闪而过,被划破了喉颈的叛贼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便没了气息。 回头看去,徐青云和其余士兵已经解决了分散在东南西边的巡逻叛贼,孟溪梧也没耽搁,挥动着匕首,再次摸向了其余叛贼的位置。 解决了外面大半的逆贼后,几人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搭建得简陋的木屋。 这些逆贼大多都守在林间歇息,只有那间木屋与周围格格不入。想必为了过得舒坦一些,楼璟和秦怀泽还命人临时打造了这件屋子。 孟溪梧超徐青云打了个手势,一众人便轻手轻脚地围了过去。 天地间一片静谧,枝叶随风颤动,哗啦啦响个不停。 做好了准备,孟溪梧一脚踹开了并未关严实的木门,随后几名精兵齐刷刷冲了进去。 借着清润的月光漏进木屋里,众人看到了木床上惊醒过来的人。 孟溪梧环顾四周,屋内的简陋一目了然,她的眉心不自觉拧紧,而后看向木床上回过神来的人,厉声问道:“楼璟人呢?!” 狭窄的床上只躺着一名中年男子,此刻他已迅速起身,握紧了枕边的长剑。听闻孟溪梧的问话,他眼中的迷茫散去,轻轻笑出了声:“清河郡主?想不到微臣还能劳你大驾,亲自来这么个人烟稀少的荒野之地。” 孟溪梧紧紧盯着笑得开怀的秦怀泽,再次开口问道:“逆贼楼璟在何处?!” 这间屋子不大,只放置了一张木床和一方木桌,简单到极致,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然而楼璟不在这里,这让孟溪梧和徐青云心中愈发不安。尤其是在看到但笑不语的秦怀泽目露挑衅时,那股不安的情绪再一次被放大。 见他不再开口,徐青云挥了挥手,与其余士兵围了过去。秦怀泽抗拒一番,最后还是被打掉了手中的长剑,扣押了下来。 眼见着人已经被带了下去,孟溪梧深吸一口气,吩咐了其余士兵在周围搜索,务必找出楼璟的踪迹来。 可是直到晨光熹微,鸟雀叽叽喳喳叫唤时,一众人仍旧一无所获。 “还是找不到楼璟在何处。”熬了一整夜,徐青云的脸色也颇为憔悴,眼下青黑一片,却也掩不住他眼底深处的焦躁不安。 孟溪梧知道事情严重性,留了几十人在此收尾和继续搜查,便带着其余人从一线天下了山。 回到帐篷内,她拿起狼毫,挥笔写下此处的情况,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城。她则带着被关押的罪臣秦怀泽随后入京。 一路上紧赶慢赶,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将罪臣押送到了京城内。将人交给刑部看守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入了宫。 空寂的大殿内点着明亮的烛火,清幽的檀香袅绕在周围,孟溪梧看着上首的表姐,低声回禀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详细情况。 “……秦怀泽已经关押进了刑部大牢,臣提前通知了刑部尚书连夜审问,只是秦怀泽这人口风甚严,恐怕一时半会儿撬不开他的嘴。” 楼珏的目光在孟溪梧的身上扫过,看着数月未见的表妹脸上都添了几分憔悴,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随即起身,亲自将其扶起,拍了拍那瘦弱的肩,宽慰道:“无妨,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朝中其余臣子操心,你好好回去休息,颜小姐一直等着你。” 乍一听闻思念了许久的人,孟溪梧眼前一阵恍惚,若不是楼珏还扶着她,恐怕她就要栽倒在地了。 “来人。”楼珏掩下眼中的忧心,唤来了候在殿门口的宫人,仔细叮嘱他们好好把清河郡主送回府去,“……郡主身子不适,再请太医去长公主府里,为郡主诊治。” 手脚发软头脑发晕的孟溪梧没再坚持,由宫人扶着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大约是太过疲累,到达府里时,孟溪梧已经靠在软枕上彻底昏睡了过去。 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在红漆大门处的颜吟漪见此,撩开裙摆,快速上了马车,又吩咐了驾车的宫人直接将马车驶入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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