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当时他脑海里也闪过一丝这样不妥的想法来,但到底气愤的情绪占据了上风,导致他做出了这件难以挽回的错事来。 “你犯了错,自然是要受罚,但父亲疼惜你,只关了你紧闭,想必也不会让郡主责罚你。”孟清韵眸光冰冷,不知在想些什么,“所以今日我便给你一个教训,让你好好清醒清醒,长公主府和孟府始终是一家,无论内里如何,都不能在外人面前落彼此的脸面,甚至是刻意去陷害,你可记下了?” 孟奚无浑身疼得很,但也顾不得这些,止不住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妹妹我真的知错了,我不会胡闹了,真的不会了……呜呜呜……” 他哭声凄惨,孟清韵也听出了他是在真心实意地忏悔。 “那你还要娶颜姑娘为妻吗?” 孟奚无虽然头脑简单,但遭了这么大一场醉,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哪里还敢和孟溪梧抢人?! 他苦哈哈地抱着床脚,慢慢爬了起来,半倚在侧,嘴一瘪,又要哭出声来,“不要了……” 看他实在可怜,又确实是知错了的模样,孟清韵总算是收起了冷言冷语的姿态,提着裙角,在他面前半蹲了下去。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轻轻擦了擦他嘴角的血渍,语气柔和了许多,“郡主是皇家人,但也是我们的家人。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对她有多妒忌。” 孟奚无呜咽两声,眼泪不争气地又滚了下来。 “你知道颜姑娘对郡主而言,意味着什么,以后就不要再去招惹。” 孟清韵对于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兄长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求他别再乱搞,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 低头看着低声啜泣的人,想来他今日已经得到了教训,大约是真的醒悟了吧。 摸了摸他没有肿起的后脑勺,像是安抚受伤的小兽,她低声说道:“好了,不哭了,我不打你了。” 孟奚无还在抽泣,可也咬住了嘴,不再发出一丝嚎叫声。 “待会儿我让府医来给你上药,要怎么说,你自己知道轻重。” 叮嘱了几句,孟清韵将他慢慢扶了起来,放在床边,揉着他的脑袋,轻叹道:“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再出门了,郡主那边,我会帮你请罪说和的。” 要去请罪,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所以今夜她先动手给了孟奚无几鞭子,虽说没打死打残,但至少能给长公主府一个交代。等此事风头过去,再亲自带上几箱拿得出手的厚礼前去。如此一来,大约长公主和郡主不会再为此恼怒了吧? 孟清韵怀着不安愧疚的心,抬脚出了房门。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她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走下台阶,耳后一道凌冽的风吹来,她下意识想躲,却被一团雪球砸了个正着。 拧着眉心往后看去,竟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角落处走了过来。 “郡……”话未说完,孟溪梧朝她比划着,让她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 她神色复杂地迎了上去,拽着孟溪梧的手,悄无声息地去了院外一个无人注意的假山下。 见四下无人,只有寒冷的风呼啸而过,她悄声说道:“刚才的事,郡主看到了?” 孟溪梧点了点头,对她这个从未仔细看过的堂妹又有了一些改观。所以对于孟奚无乱嚼舌根的事,她愿意给堂妹几分颜面。 “你既然已经出手给了他教训,我也不是狠毒的人,这件事就这么翻篇吧。” 并且表示也不用再亲自去长公主府送什么礼,好好管教孟奚无就行。 孟清韵还想多言,但见孟溪梧态度坚决,知她不想多事,便也歇了送礼的心思。 “郡主放心,兄长那边,我会好好看着他的,必定不会再让他在外胡言乱语,惹出更多事端来。” 风雪渐大,寒意穿透厚厚的衣衫,席卷周身。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两人点了点头,就此分别了。 …… 长长的街道两旁挂着昏暗的灯笼,晶莹剔透的冰凌滴着化开的水,折射出月光的清幽冷淡。 好在现在已经很晚了,各家各户都陷入了好眠之中,孟溪梧轻巧地在屋檐上跳跃,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倒是没惊动什么人。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宫门外,她沿着只她一人知晓的秘密小道,偷偷摸进了宫里。 掐着侍卫换班的点,与之错开,约摸半个时辰后,她进入了兴安帝的寝殿内。 在来之前,她已经打听好了,今日兴安帝服了药后就独身一人回来躺下了,没有再召见后宫嫔妃、皇子皇女,和其余文武大臣。 倒是方便了她。 只是寝殿周围都有皇室暗卫守着,她只能在外室显露出身形来。 果然,刚飞身缓缓落下,身侧就多出了几道黑色的人影,将她团团围住。 她两手一摊,如以往偷摸进皇宫一样,耸了耸肩,“我找舅舅有要紧的事。” 这些人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对于她又溜进来找兴安帝的事,也没太多惊讶。望了望天后,暗卫们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孟溪梧没耽搁,如一只蝴蝶一般,眨眼间便掠进了内室。 兴安帝还未就寝,端坐在木椅上,提笔写着什么。听到房门响动,他头也没抬,“进来吧。” 孟溪梧推门而入,笑意盈盈地朝兴安帝行了礼,“舅舅。” “老早就听到你的声音了,还以为你不敢进来呢。”兴安帝搁下笔,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少女。往后一靠,冷哼一声,“和你娘一样,有事才来见朕。说吧,为着什么事来这一趟?” 其实兴安帝心中有数,不过他素来沉着惯了,这会儿也不会先开口谈起。 “舅舅,我要成亲。”孟溪梧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她的来意,“您能否下一道旨,我好带着去宗庙,把我夫人的名字写上玉牒。” 听她说起成亲,兴安帝还愣了愣,直到听到她口中说出“夫人”二字,他惊讶好奇的目光一瞬间染上了愤怒和不解。 “清河,你要和一名女子成亲?!” 在兴安帝的认知里,男女结合,犹如阴阳调和,是世间正道,既能延续后世血脉,又能相辅相成,维持世间秩序。 且男子更为沉稳,责任更大,方为一家之主。 哪有女子独立门户,和另一名女子成亲的道理?! 孟溪梧抿了抿唇,提起裙角,跪在了冰凉的大理石上,“舅舅,您看着我长大,应该知道我的性子,一旦认定了的事,做不到就绝不罢休。” “胡闹!”兴安帝忍着气,试图将疼爱的外甥女拉回正道,“你和那什么人成亲,她能给你幸福?能和你孕育子嗣?能让你享受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 “你年纪还小,只是把友谊错认成了情爱。” 孟溪梧虽是跪着,但身板挺得笔直,语气也颇为坚决:“舅舅,这件事,我的母亲也知晓。她已经同意了我和漪漪的婚事。” “所以,今日我才来见舅舅,想要求一求舅舅的恩典。” 她的眼眸亮如晨星,对上发怒的兴安帝,她没有一丝退缩,倔强的模样让他有些头疼。 “皇姐……你娘她也同意了?” 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这下子,兴安帝更头疼了。恍惚之间,底下跪着的人像是穿越了时间,变成了十几年前的那抹人影。 当年……皇姐褪去一身铠甲,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头一次对他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来。 他无比震惊,又措手不及。只能迅速起身,扶着皇姐站起来。 没想到过了十几年,皇姐的女儿也端正地跪着,头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出祈求。 “清河,你要知道,这世间男子和女子结合才是正途,你和那位颜小姐,真的能一直长久幸福吗?”他还想劝阻。 可殿中的少女背脊挺直,半阖的眼皮上,纤长的睫羽投下大片阴影,遮住了她的神色,可一开口,又让人感受到了她浑身散发着的倔强气息。 “舅舅,感情的事,没有什么正道不正道,心之所向才是答案。” 兴安帝闭了闭眼,想到自己早逝的嘉懿皇后,顿时就能对孟溪梧的情意有了些感同身受。 “可是,”他松了些口,语气缓和了一些,“清河,她是颜海林之女,如今还是戴罪之身。” 孟溪梧神色复杂,而后含蓄地回道:“舅舅,您看了刘旭递交的证据,应该能分辨颜海林颜大人是否参与了贪污一案。” 她这番话,表明了她也清楚那些证据上到底写了什么。果不其然,兴安帝顿时眯起了眼,语气没了方才的柔和,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舅舅,这件事您已经下了定论,朝中该处决的大臣也已经被处决了。五表哥能完全摘出来,没受一点影响,那舅舅何不也另下一道旨,帮颜大人洗清冤屈呢?” 她没有丝毫委婉,直接点出了楼璟在贪污案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兴安帝见她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倒是被气笑了,“清河,朕看你这意思,是要做朕的主了?” 孟溪梧弯下腰,俯在地板上,“清河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但语气里没有一丝退缩和惶恐。 兴安帝气得重重呼出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镇纸就要朝她扔去,但看着她和从前一样瘦弱的身躯,便想起他抱着小时候的糯米团子一个劲儿的亲,爱的不得了时,又默默放了下去。 “既然你说了这件事,那朕想问问你,璟儿有哪里不好?为何你娘和你都不与他同心?”这是兴安帝感到最匪夷所思的地方。 明明珏儿和璟儿都是他的亲身孩子,为何在他皇姐心中,永远都只有珏儿?甚至就算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也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边。 孟溪梧偷偷抬眼看了看眉头紧锁的皇帝,没有回答他的话,倒是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么舅舅又是为何一点儿也不待见太子?就因为她是女子?” 空旷的大殿内,流淌着冗长的沉默。 屋外的积雪似乎更厚了,压垮了干枯的树枝,“啪嗒”一声,折断的枝干随着白雪落在了白茫茫的地面上。 兴安帝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语重心长地说道:“清河,就如朕方才所说,男女不同,在这世上所承担的责任也有所不同。元陵自建朝以来,一直都是男子继位为帝,统御天下。” “璟儿他虽不具才干,但至少性子仁厚,端方自持,会是一个极好的守成之君。” 听着皇帝这番言论,孟溪梧眨了眨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确认他是在说楼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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