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容微微笑道,黑眸深不见底,笑容里带着笃定。 有苏雪听到花玉容竟然一口道破九娘子的名字,不由吃了一惊。 九尾天狐一族,在百年之前, 是修真界一股不小的势力。但自从九娘子被封印,天狐一族举族搬迁之后,就再没有人听说过她们的名字了。 有苏雪露出怅惘之色, 低声叹道:“妾身只是不知,如今人族, 竟然还有知我有苏氏的人。” 她顿了顿,薄薄的嘴唇向上一勾, 露出嘲讽之意,道:“不过看你的穿着,乃是临仙宗的弟子。临仙宗人与逐月宗的人知道我有苏氏的故事, 倒也不稀奇。” 尧清越一直紧张盯着二人说话, 听得一头雾水, 又插不上话。这会儿总算听到熟悉的字眼,连忙举手道:“谁说的!我就不知道!我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逐月宗内门弟子!” 有苏雪眨了眨细长的狐狸眼,尖尖的狐狸耳朵也抖了抖, 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瞥了眼花玉容与尧清越一眼,笑眯眯道:“你这小姑娘虽然生得好, 但心思太深,到底不如这女孩天真可爱呢。” 花玉容微微蹙了蹙眉,忍住没朝着尧清越看上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有苏雪,你若想知道有苏月的消息,放了她,我就告诉你。” 有苏雪眯眼上下端详她,啧啧有声感叹,“瞧着是个薄情寡义的,不想还挺有情有义?难道是妾身看走眼了?” 不仅有苏雪感到惊奇,就连尧清越,都被感动得眼泪汪汪。没想到在她犯下那种不可饶恕的错误之后,花师妹竟然还会担忧她的安危,用自己的性命换她的性命。 花玉容不用回头,都能察觉到尧清越落在自己后脑勺上的灼热目光,微微垂了眼,掩饰住黑眸中的情绪。 舍己为人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她花玉容的字典里。她之所以提议放尧清越回去。一来是因为留下的人不会有生命危险。 二来,便是她与有苏雪说的事,不宜被第二个人知道。即使那个人是尧清越也不行。 三来,便是尧清越会因此,而加倍地感激她。即使将来她不再受魍魉影响,也会因为此事对她生出愧疚。 人之所以会有软肋,便是因为她会心软。心软了,便好被她利用。 花玉容想到此处,黑眸不由闪了闪,漆黑的长发落在她的颊边,被她伸手轻轻拨在耳后。 她慢条斯理道:“我这个提议,如何?” 有苏雪定定注视她两秒,细长的眸子眯了眯,露出狡黠之色:“你的确知道一些了不得的秘密。但那又如何?” “自从我们天狐举族搬迁之后,有苏月,早就是我们天狐一族的罪人!” “我们恨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有闲心打听她的去向?难不成,你还天真的以为,发生那种灭族之事,我们还会不计前嫌地去救她?” 这娇滴滴的狐妖本就生得诡异,此刻沉下脸来,又疾言厉色,立即变得十分吓人。 但尧清越却没有被她的外貌吓住,而是被她口中的这个设定吓住了。 她恍惚地想着,怎么回事?怎么既视感越来越强烈了? 在她曾经看过的那本小说中,的确有一个被人族修士联合封印的狐妖设定。 当时尧清越看完后,还百无聊赖地评价:老套!狗血! 狐妖九娘子乃是狐族王族的公主,排行第九,名有苏月。但她虽是天狐,却没有继承几个哥哥姐姐魅惑人的本事,而是天真到几乎单蠢的地步。 被人族修士,花永安骗身骗心,不仅自己被挖妖丹,封印禁地。更给天狐一族引来难以想象的劫难。 百年之前那一场天狐与人族修士的大战,几乎令天狐一族灭绝。 而《成魔之道》的女主角花玉容,重生后知道了这个隐秘,就悄悄潜入禁地,松动封印,将被封印禁地的九娘子放了出来。 九娘子被挖妖丹,封印百年,一出禁地,就直接成魔,弑杀成性。 花玉容单单有九娘子有苏月这个助力,就几乎杀光了花家的长老与高阶弟子。 “不过,你这个消息倒不是全无意义。” 另外一边,有苏雪却又话锋一转,朝花玉容扬唇一笑:“但想要靠这点消息和妾身谈判,还不够格呢。” 花玉容坐在轮椅上,白衣如雪,面色温和,淡淡道:“那你想要如何?” 有苏雪注视她,抿唇笑了笑,斜眼又瞧尧清越一眼:“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天狐一族,各个都深恨人族修士。” 她顿了顿,继续道:“尤其那些无情无义,满嘴谎话的逐月宗与临仙宗修士。” 莫名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的尧清越尴尬扯了扯嘴角。 花玉容耐心道:“有苏雪,你不用拐弯抹角,有话不如直说。” “好!”有苏雪当即笑眯眯道,“妾身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听说你们逐月宗与临仙宗,有一种阵法,能提前让人进入心魔劫渡劫。若能渡过,便成佛。渡不过,便成魔。” “如今妾身这里,也有一种心魔劫。不知道二位敢不敢渡?” 尧清越木然地想着,怎么就连这心魔劫的设定也很耳熟呢? 有苏雪的心魔劫与她们宗门的心魔劫,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宗门里的那种,毕竟是以锻炼弟子心境为主,不可能真的让弟子成魔。所以阵法里设了限制,一旦情况不对,就会将弟子弹出幻阵,以防弟子真的入魔。 但是有苏雪的这个所谓心魔劫。可却是货真价实的心魔劫了。若不是道心坚定之辈,可是会被永远困在阵中,直至耗尽心力死去。 她不担心花师妹的为人和道心,但她担心她自己的。她一个现代人士,心性薄弱,哪里来的道心啊! 她都没空吐槽这个设定剽窃了《成魔之道》那本小说了,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正想着该如何巧妙拒绝有苏雪才不会激怒对方。不料耳边却传来花师妹一声柔软却十分坚定的两个字“可以”,不由僵住。 尧清越僵着笑脸道:“花师妹?” 花玉容侧首,黑发衬得如玉的肌肤愈发白皙,菡萏一笑:“尧师姐,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尧清越面上感动,心里却泪流满面。想对花师妹说,她信她,但她不相信自己啊! 然而花玉容已经答应,尧清越便不好拒绝了,只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进了那狐妖设置的心魔劫之中。 在心魔劫阵法亮起的白光中,尧清越抬眼,遥遥注视对面的花玉容,发现对方的目光竟始终望着她,不由心中一动。 她犹豫着是否该和花师妹说几句勉力的话,却觉眼前一暗,再一睁眼,人已经站在陌生的地方。 望着尧清越消失的方向,花玉容收回目光。嗓音平静而冷淡地传到有苏雪的耳中。 “我知道封印有苏月的禁地在哪儿,更知道封印的弱点。” 有苏雪表情一滞,不动声色看着她,手指也缩了缩。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来心魔劫瞧一瞧。”话音一落,花玉容纤细的身影也跟着慢慢消失。 *** “娘,今天好热闹啊。咱们花家是不是又要办喜事啦?” 小小的女孩儿生得玉雪可爱,抬起雪童子似的一张小脸,仰头望着容颜娇艳,却表情愁苦的女人。 女人着一身秋香色的长裙,素衣黑发,淡妆轻抹,却掩不住倾国倾城的一副好相貌。 “容儿,你爹爹要娶亲了。” 小女孩不解地蹙了蹙眉,奇怪道:“可是爹爹不是早已经有娘了吗?他为什么还要娶亲?” 女人笑了笑,笑容里说不尽的凄凉悲楚。 为什么?因为她只不过是人界皇族献上的一个卑弱的人族女子,除了一副好相貌,什么都没有。与修士的对位,天然不对等。 她不是花承平的妻子,甚至连妾也说不上。最多,也只比那些人人可欺的炉鼎好上一分罢了。 但这些真相,她无法跟自己的女儿说出口。只能苦笑地揉着她的小脑袋,安慰道:“就算你爹爹娶了别的妻子,有了其他孩子。但只要你努力修炼,你就还是你爹爹最喜欢的那个女儿。” “容儿,娘只有你了。你一定要争气。” 小女孩捏紧拳头,绷着圆鼓鼓的脸颊,一脸认真点头:“容儿一定努力修炼!不让娘和爹爹失望!” 画面一转,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色。 小女孩倒在雪地之中,闭着眼睛,痛得神志不清。不远处的悬崖上,站着一个神色惊慌的绿衣女孩。 风雪之中,夹杂着其他女孩惊慌失措的嗓音:“清逸,你欺负人就算了,怎么把人都给推下去了?” “不、不是我推的!你们谁看见了嘛!” 绿衣女孩抖着嘴唇,大声而蛮横狡辩着,“就算是我推她的又能怎么样!谁叫她要对我出言不逊的!她一个炉鼎的女儿,就算今天死在这里,爹爹也不会怪我的!” 躺在雪地上脸色苍白的女孩眼睫抖了抖,在漫天风雪之中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没有愤恨痛苦,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情绪。 良久,女孩对着空无一人的雪地淡淡道:“如你所见,我虽是花家人,但与花家,无恩情,而是枯骨仇恨。” 花玉容将属于孩童的小小手掌按在自己腿上,阴鸷道:“她们本有充裕的时间来救我,但没一个人关心我的死活。” “等人终于来了之后,也无人替我看伤,令我生生落下一身残疾。从那以后,再也无法下地行走。” “花家人为了掩盖花清逸的罪行,对外就说我是娘胎里落下的毛病。谁叫我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呢?我落得这个下场,要怪,只能怪我太过弱小。” “可是,她们不该杀了我娘。我们已经低到尘埃里,只想要平静的生活。她们还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花玉容抬起脸来,眸子中黑色的雾气涌动,扬起的嘴角没有一丝笑意:“你觉得,这样的仇恨,是否有与你合作的资格了?” 有苏雪并未动容,挑了挑眉:“所以,你想对付谢漫天和花清逸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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