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芹说完话,转身进了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根擀面杖,她没有犹豫,擀面杖一下一下只重不轻,落在路清宜的脊背上。 “你不是说自己没错吗?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小时候,路清宜练琴不小心犯了错误,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抬起眼小心翼翼看着旁边的妈妈,冷汗涔涔。 刘晓芹会让她脱下裤子,面壁思过,再用一根细细的竹条,鞭打她的小腿肚。 她的小腿,常常满是伤痕,即使过了许多年,细看还留着旧伤疤。 当时的刘晓芹还会控制着力度,现在却像处置仇人似的,一下接一下地挥舞着手里的擀面杖。 一声声闷响。 路清宜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 刘晓芹疯了般吼叫着质问:“你错了没?” 路清宜执拗道:“……我没错。” “好好,死性不改!今天我非要把你打死不可!”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变态!精神病!真恶心!” “你还想不想上大学?你是要把我逼死,让所有的人都看笑话是不是?!” “你再说一次,你是不是同性恋?” 路清宜哆嗦着身体,大喊大叫道:“是!我是同性恋又怎么了?!我不配活在这世界上了吗?我不是人了吗?我也是人!我没有罪,我没有精神病,我更没有错!” 她仰起头,双手死死地抓住擀面杖,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刘晓芹,像是要把以前所有的委屈和不公平都发泄出来:“我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我只是想过自己追求的生活,我有什么错?!难道要像你一样,一辈子都锁在自己失败的婚姻里,利用孩子对一个出轨的渣男摇尾乞怜吗?!这是你的生活,并不是我的!!!” “好啊你!你是真的反了,我是管不了你了,再也管不了你了……”刘晓芹气急,抬起脚揣在路清宜的腰上。 “呃。”路清宜闷哼一声,慢吞吞地蜷缩起身子。 快支撑不住了。 她几乎无法动弹,全身上下都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路清宜脸紧紧贴着地面,额间沁满了汗珠,她声音像片羽毛,极轻极缓:“快,带我走吧……” 不知是真实还是昏厥前的幻象,也许是苦难濒临前的最后一点希望。 路清宜看到,门的另一头,江同学急切地跑过来,手心里捏着一颗糖。 她将草莓糖纸剥开,眉眼间漾着笑。 那笑容明媚灿然,声音也是极其温柔的:“路清宜,你要陪着我久一点。” “久一点……是多久呢?” “很久很久。” “好。” …… 路清宜醒来是在自家卧室。 门被锁上了,书桌上放着凉掉的饭菜。 她想开口,喉咙像被烈火灼烧般疼痛不堪,脊背和手臂胀痛,轻轻动一下,牵扯着全身神经疼。 浑身上下,只有这双手没有伤口。 路清宜试着抬了抬手臂,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它们垂落下去。 时间过去多久了? 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远处的灯光如同一条条暖色纽带,时不时能看到五颜六色的烟花爆竹在空中炸开,伴随着小孩老人的欢声笑语。 今天是除夕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路清宜缓和了一会,艰难地站起身,轻轻坐到床上,她不敢太用力,只能半侧着身去脱掉脏污的衣服。 路清宜麻木地注视着衣服上渗出的点点血迹,嘴唇蠕动半晌。 突然,她弓着腰背,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胸腔都在颤抖,咳完又不受控制地呕吐。 好难受…… 路清宜吐完,神智渐渐恢复清明。 听力却仿佛放大了数十倍,路清宜动动耳朵,能听到隔壁单元楼欢呼雀跃的声音。 她又动了动脖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一直戴着的项链不知道去了哪里。 路清宜挣扎着起了身,到处摩挲着衣兜,仍旧,哪里都没有。 手机,随身物品,都不见了踪影。 路清宜努力回忆着昏迷之前的场景…… 刘晓芹收走了她所有的东西,居高临下地说:“你什么时候认错,我就放你出去。” 路清宜被锁在了卧室里。 深夜将至,路清宜听到门外传来窸窣的声响,随后是男人女人含着笑意的声音。 路清宜缩在角落里,听到男人的笑声,心脏一瞬间提了起来。 刘晓芹和男人的声音愈行愈远,直到关门声响起,路清宜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们好像离开了。 半夜,房门又被打开了。 路清宜始终提心吊胆,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睡觉。 听到声响,路清宜猛然抬头,刘晓芹正披头散发地立在门口,她似乎心情很好,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你还算有点用处,没想到那个人对你还挺大方,一条项链不少钱呢。” 路清宜微微一愣:“你做了什么。” 刘晓芹说:“她还送你什么了?对了,她让我女儿受了流言蜚语,赔我点精神损失费很正常吧?我没想到,你榜上的是这么有钱的大户。” 路清宜平静地注视着刘晓芹,声音淡如止水:“你凭什么把我的东西卖掉?” “凭我是你妈,凭我能把你引到正确的路上。”刘晓芹冷笑道。 “正确的……路?” 路清宜忽然莞尔,惨白的脸庞展露出淡淡的讥讽:“你有这样失败的人生,还能替别人找到正确的路吗。” 刘晓芹斜眼觑着她:“我的失败,还不都是因为生下了你。” 路清宜微弯唇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只是如今,路清宜面如死灰,清浅的酒窝也如同两潭死水,毫无生机。 她说:“刘老师,我也不是自己想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刘晓芹瞥了她眼,没有说话,重重锁上了门。 大门紧紧关上,仿佛要将本就浅薄的母女关系斩断。 “好累啊……” 路清宜额角轻轻靠在墙上,沉沉睡了下去。 窗外月色皎洁,一场盛大的新年烟火,终究落幕了。 …… 不清楚这是被关住的第几天。 这天一早,就有人重重砸门,边砸边高喊。 路清宜被吵醒,听到熟悉的叫喊声,迷茫的眼神忽然多了几点光彩:“雯姐?” 她回来了吗?她知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 路清宜想张口应声,一出声,嗓子像割开一道口子疼。 路清宜双手抠着地面,使劲往出口爬,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路清宜只能倚靠在墙壁上,双手拍打着门:“雯姐……雯姐我在里面……” 吱呀—— 门开了。 汪艺雯对上刘晓芹阴郁的脸,微微愣住,随后轻轻笑道:“你好,您是路小姐的妈妈吧?请问她在里面吗?” 刘晓芹上下打量汪艺雯一眼,淡淡摇头:“不在。” “这样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汪艺雯收起笑容,朝身后几位保镖一挥手,身强力壮的男人冲上前支住门,将刘晓芹堵在了玄关口。 刘晓芹边拿东西砸保镖,边大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私闯民宅,犯法的!信不信我报警抓你们!” 汪艺雯眉眼冷冽,抿唇一笑:“您误会了,我是路小姐的好朋友,今天来只是来给她拜年的。” 说完,朝保镖命令道:“把她看好了。” “是。” 找到路清宜的时候,汪艺雯皱着的眉一直没松下来。 她赶忙带路清宜去医院,一路上,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汪艺雯从来不是感性的人,能当上□□的特助之后,见过太多人情世故,一颗心早就硬的跟块铁石头似的,如今见到路清宜这幅样子,心头涌起莫名的酸涩,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睛。 “待会直接带你去私立医院,小妹妹,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找来的。” “嗯,谢谢你,雯姐。”路清宜牵出一点真诚的笑。 汪艺雯又问:“身上还疼吗?” 路清宜坐在车厢右边,缓缓摇了摇头:“不疼。” 汪艺雯垂下眼睛,那么多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住院这些天,路清宜始终安安静静的,汪艺雯捧着花进病房时,路清宜正歪着头,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树。 “小妹妹,吃点东西吧,我买了鸡肉粥。” 听到雯姐喊话,路清宜扭回头,冲她轻轻一笑:“谢谢你雯姐,这些天麻烦你了。” 汪艺雯放下饭盒,寻了椅子坐下,轻轻摇头:“千万别跟我客气。你是老板喜欢的人,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了,而且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你和我都已经是朋友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来,喝点粥。” “好。”路清宜低眸,目光落在汪艺雯的毛呢大衣上,“外面下雪了吗?” “嗯,从早上开始就慢慢飘雪了,下得很小。” “这样啊……”路清宜缓缓噤了声。 “是啊,还挺冷。对了,我已经帮你打理好了,元宵节过后,你就可以不用去学校了。爱丽丝皇家音乐学院四月份开学,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看你入学呢!” 汪艺雯顿了顿,声音小了下来:“老板肯定也希望能亲眼看到……”
第65章 元宵 日子一点点过去, 转眼到了元宵节。 下午,汪艺雯去了医院,如往常般往花瓶里插了支鲜花, 而后坐在椅上陪路清宜说话。 说是聊天,实际上大多都是汪艺雯在说, 路清宜点头附和几句。 路清宜时常走神,待回神后抱歉地朝汪艺雯笑笑, 眉间的愁绪丝毫不减。 路清宜轻声问她:“雯姐,今天是元宵节,你不用回去和家人团聚吗?” 汪艺雯笑笑:“假期哪天都可以回去啊,今晚呢,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守着你,什么时候你伤好了我再回去。” 路清宜微微垂下眼,目光落在汪艺雯口袋里不停闪烁的手机上。 刚要说什么,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两人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一位清瘦俊秀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 手里提着两个保温食盒,汪艺雯一下子站起来了, 目瞪口呆道:“你怎么来了?!” 男人咧咧嘴, 冲她傻笑起来:“姐姐, 我可以进来吗?” 汪艺雯犹豫了几秒,看看路清宜,得到她同意后才朝男人点了点头:“你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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