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0679xxxx,是路清宜留的手机号。 她想起以前,自己也存过一次路清宜的号码。 是什么时候呢……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对了,那时,是路清宜来到季家的第四年,她和季明章感情刚刚破裂,接连几个月,季明章都在公司留宿。如此,季家除了管家和佣人,就只有剩下季汀和路清宜两个人。 季汀文化课考得不错,钢琴又通过了考级,顺利进入本市重点初中就读。 中学离季家别墅较远,升学报到的第一天,学校就会举行开学典礼,学校规定,每位孩子的父母有一方必须要来现场接送。季明章没有空闲时间,电话自然而然地就打到了路清宜那里。 季家别墅,此刻异常安静。 茶几两边是柔软的沙发,季汀抱着书包坐在沙发上,对面是路清宜,身旁站着华管家三人无声地对峙着。 华管家最先打破沉默:“小姐,季先生工作忙,开学典礼是去不了了,季夫人作为您的母亲,理所应当要陪您去的。” 闻言,季汀抬起头,扫了华管家一眼:“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你这么说,是在诅咒路阿姨早死吗?” 彼时,她对路清宜的称呼,还是“路阿姨”。 话一出口,就是满满的火药味。 对面,路清宜听到这话,微抬起眸,没有说话。 这样的事,在季家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了,华管家看看夫人,又看看小姐,神情流露出一丝尴尬,“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学校那边规定,家长必须要有一方——” “我自己可以,不需要有外人到场。” 季汀打断他的话,拎起书包准备往外走。 身后,一直沉默的路清宜,轻轻开口:“汀汀,你等一下。” 季汀恍若未闻,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车停在庭院外,司机方叔瞧见小姐出来了,连忙打开车门迎接。 季汀坐上车,就说:“方叔,我们走。” 方叔踟蹰了一会儿,想说话,看见自家小姐冷漠的表情,又将话咽了下去。正犹豫着,余光瞥见华管家和季夫人已经追了出来,华管家同方叔打了个眼神,方叔心领神会,扭回头问:“小姐,季夫人不上车吗?这万一让季先生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怎么惩罚您了。” 季汀抬眼,尚未长开的容颜,露出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成。 她挑了下眉,讥笑道:“我爸?他现在不是忙着哄外面的女人和孩子吗?有空管我?”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季汀耳边传来无数类似这样的话:“你爸爸又要娶新老婆,生小儿子了!” 最开始是同班同学,后来是办公室里老师们的议论,再后来,是父亲的下属、家里的保姆和佣人…… 季汀自己不觉得委屈,她替妈妈委屈。 三岁前,她仅存的模糊记忆里,爸爸对妈妈是极其好的,妈妈经常说,她是因为爸爸妈妈的相爱才诞生的宝贝。 可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方叔哑然许久,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姐的话。最近,他也听说了季先生的花边新闻,但他总以为,小姐不说不问就是不懂。但其实,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心里什么都明白。 顿了顿,方叔说:“小姐,您别听外面瞎说,那都是传出来的假消息。” “是这样吗?”季汀低下头,掩去眼底的落寞。 “是啊,您是季先生唯一的女儿,这是事实,永远不会改变的。” “可是,如果可以,我一点也不想做他的女儿。” 季汀忽然鼻头有点发酸,她说完,眼神往旁边飘过去,路清宜就站在车窗外,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和方叔的对话。 女孩眼底的情绪还未褪去,眼眶微红,小嘴往下瘪着,一副快要哭的模样。 与路清宜视线交错的那一秒,季汀目光错愕,连忙扭过头,捂住小脸,揉了揉眼睛,生生把眼泪逼退回去。 路清宜趁机上了车。 季汀长大后,最讨厌在外人面前哭了,如今被路清宜看到她哭,内心是无比抓狂和丢脸的! 等了足足几分钟,身旁人依旧无事人般目不斜视,跟个木头人一样,也不说话。 好像,没注意到? 又过了会儿,季汀终于放下心,先开口:“路阿姨,待会到学校门口,你就给我下车。” 路清宜转过脸,目光柔和,轻声问道:“为什么呢?” 季汀抱起胳膊,斜了路清宜一眼:“一我又没让你去,二你也不是我的长辈,你凭什么去?” 路清宜犹豫了下,说:“可是,新生需要到指定地点报到,登记资料,再去校财务处缴纳入学费用……学校这么大,你能正确找到路线吗?” 季汀觉得自己被看扁了,当即皱起眉说:“我当然能了!要不然,就让方叔陪我一起。” 方叔回过头,无奈说:“小姐,已经打电话问过学校了,非亲人不能随意进校。” “那我就自己去!” 正值开学季,学校周边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车辆鸣笛声不止。好不容易停了车,季汀打开背包,清点报到需要的物品,户口本、毕业证、成绩单、录取通知书还有现金和银行卡,还有只能用来打电话的通话手表,一个不落。她放心地跳下车,朝方叔招了招小手:“方叔,你先回吧。” 季汀又朝路清宜冷哼道:“你不许跟过来,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朝人群中走去。 方叔看着越走越远的季汀,着急地说:“小姐从小就没有方向感,经常走迷路,这回要是再迷路怎么办?” 路清宜微微颔首:“没事,我在不远处跟着她。你先回去吧,等开学典礼结束,我送汀汀回家就好。” “好的。” …… 不知转了多久,季汀慢慢地,开始走不动路。 好像,真的迷路了。 下楼梯时,她注意力在人群里,一不留神踩空台阶,脚一下子崴了。 疼死了!季汀咬紧唇,一瘸一拐的走到树下歇息。 正午的阳光晒人,季汀坐在大树阴凉下,屈起膝盖,一边揉着脚踝,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新生。大多数孩子都有父母陪着,脸上带着即将步入新校园的兴奋、喜悦、好奇、还有的在抱怨开学快,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住校的孩子和父母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父母侧过脸同孩子叮嘱着什么,孩子不耐烦地不停点头,嘴型像在说:“好好好。”,经过季汀时,三人同时瞥了季汀一眼,扭回头,小声议论着什么,又继续向前走。 季汀垂下脑袋,神色郁郁。 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季汀忍着剧痛,扶住树干缓缓站起来,她想给家里人打电话,电话手表里只存了爸爸的手机号,季汀垂下目光,怔了好一会儿,终是没有拨出号码。 就算爸爸知道了也不会来的吧? 季汀眼眶发酸,蓦地很想哭。 真的好疼啊…… 一只手,温柔地覆上季汀的后背。 “谁?”季汀转身,瞥见路清宜站在身后,眼眸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心疼和忧色。 季汀强装镇定,说话依然带刺:“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别跟过来吗?” 路清宜没有说话,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自然而然地为季汀卸下书包,背到自己肩上。 季汀后退一步,不解道:“你要干嘛?” 在她的注视下,路清宜走到季汀面前几步远的距离,蹲下身子,露出纤细的腰背,扭头温声道:“脚很疼吧?快上来,我背你。” 短短时间内,季汀表情变了又变,连着说了好几个“你”字。 结结巴巴,难以置信。 瘦弱的肩膀和身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路清宜保持这个姿势,见季汀不动,腰又往下弯了弯,轻轻一笑:“没事的,汀汀又不重,我背的动。” “谁想说这个了?” 季汀脸红了红,拒绝道:“不用你背,我自己能走。” “说罢,她像是急于验证自己没事似的,站起身子,踉踉跄跄,朝前走几步,左脚一放下来就疼,季汀只能单腿跳了几步,那张倔强的小脸,明明快疼出眼泪了,却依旧嘴硬:“你看吧!我根本不需要你——” 话音刚落,季汀脚一软,整个身体往后方倒去。 “汀汀,小心!” 季汀大脑瞬间宕机,紧闭着眼,只听见耳畔一声无奈的轻叹,而后,她听见路清宜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你再这样走下去,脚踝肯定会肿更高的,还是我背你吧。” 季汀扭过脸,没说话。 12岁的季汀,体重接近60斤,路清宜背着她,从校南门,一路背到北区的医务室。 明明是这幅瘦弱的身躯,背起人来竟稳稳当当的。 季汀的双腿被路清宜的手臂稳稳拖住,全部的重心都在路清宜的背上,季汀几次想张口,话到嘴边,又将“谢谢你”咽了下去,心情万分复杂。 进门,路清宜着急地喊人过来,医务员脱去季汀鞋袜查看,皱眉“嘶”了声,“肿的有点严重,这是你家孩子?” 路清宜点头:“嗯,我家的。” 医务员:“自己小孩看好些啊,还好是轻微扭伤,不用拍片子。你去那边,先付款拿药油,再给孩子扭伤的地方都涂抹上药,待会我来包扎。” 路清宜:“好。” 季汀看着路清宜前后为她忙碌,心底骤然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路阿姨,是真心担心她吗? 还是,为了挽回爸爸的心,做做样子? 片刻后,路清宜手里握着一瓶药油和毛巾走过来,坐在季汀边上,她垂下眸,视线落在肿的高高的脚踝处,轻言细语道:“待会别动。” 随后,路清宜把毛巾折成长方体,握住季汀纤细的脚腕,轻轻抬高,垫在毛巾上,又扭开药瓶盖,倒了点药油涂抹在指尖,晕开,敷上去,认真轻柔地按摩了一会儿。 路清宜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比之前痛还是好一点了?” 季汀抬了抬脚,闷闷道:“没那么疼了。” “那就好。”路清宜脸上的紧张稍微松懈下来。 “那个……谢……” “嗯?”路清宜鬓边的发丝有些凌乱,白皙的脸庞带着几丝红晕,刚刚一路背着季汀走过来,说不累是假的。季汀的声音很小声,路清宜微微侧过头,眉眼逐渐温柔,轻轻问了她一遍:“汀汀,你说什么?” 季汀扭过头,撅着唇开口:“我说,就算你这次帮我,我也不会感谢你的,也不会在我爸面前说你的好话。” “嗯,我知道。” “而且,我不会承认你是我妈妈的,你永远别想占据妈妈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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