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隙,陆云霜手边的茶盏空出。 随侍的宫女上前给她添茶,柔白的指尖握着手中的茶壶,缓缓将茶水倾倒而下。 陆云霜没看,将茶盏端起,饮了一口茶又放回原位。 “不知荣妃娘娘与公主说完话没有?” 陆云霜说着朝外一看,像是心有灵犀,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陆云霜起身,她刚走出一步,身旁的宫女似乎又要给她添茶,一不小心与她撞上,茶水溢出,轻微洇湿她的袖口。 陆云霜还什么都没说,这宫女赶忙拿出帕子要给她擦,慌张向她道歉。 “没事,不用擦了。” 陆云霜想绕开她,不想这宫女固执得很,挡住了她的去路。 陆云霜低头瞧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不必擦了,你让开便是。” 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季清沅已经迈入东室,正巧看见陆云霜低头和那个宫女说话。 她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 这宫女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荣妃要送给她的“帮手”,那个名叫含烟的宫女。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为何离陆云霜那么近? 不可以。
第79章 陆云霜不耐烦的语气,任谁都能听出来。 含烟挡在她面前,闻言抬头望向她,一双美目似含泪欲泣,神情楚楚可怜,“都是奴婢做事不谨慎,不知是否有烫到陆大人?” 陆云霜抬头,语速极快地道:“没有。”说完直接大跨步绕过含烟,朝着季清沅走过去。 “说完话了?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今日宫中有家宴,她们暂且还不能离开。 陆云霜觉得季清沅大抵是不想留在这里的,不需她开口,主动道:“听说冬日的御花园也是繁花似锦,你陪我去看看?” 季清沅目光在含烟身上停留一瞬,注意到她今日精细的装扮。 她像是什么都没察觉,抬眸看向陆云霜,轻柔一笑,“好,我也正想去看看。” 她说着牵住陆云霜的手,往她身边贴近了些。 陆云霜转身向季宣廷告辞。 两人踏出景翠宫,东室这边发生的事,也传入了荣妃的耳中。 含烟跟在季宣廷身后缓步而来,她低着头,双膝一弯跪在珠帘之外,尽显柔顺之姿,“奴婢擅作主张,请娘娘恕罪。” 季宣廷跨入珠帘之内,向荣妃解释:“是我想要让含烟试一试陆云霜的心思,还望母妃若要斥责她。” 荣妃的视线越过季宣廷,落在珠帘后。 她在宫内多年,谁有什么心思,打量几眼就能看出来。 她挑中含烟,是因为她看起来楚楚可人,稍加打扮便能营造出惹人怜爱之姿,且她的那双手生得极美。 哪怕姿色不算上乘,也能引得男子怜惜难忘。 但是,她不喜欢太自作聪明的人。 如果现在就不听话,遑论将来。 “你先出去吧。”荣妃语气淡淡。 含烟心里一紧,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依言退下。 待到屋内再无旁人,季宣廷不确定地问道:“母妃是生气我自作主张吗?” 荣妃轻轻摇头,“母妃只是不明白,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当然是想把含烟送到陆云霜的身边,”季宣廷坦然相告,他觉得此举并无不妥,“母妃不也说过吗?以含烟之姿,或许能让陆云霜心动。”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你未免太过心急。你有没有想过,她们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你在此时送人过去,还用这么明显的手段,且不说陆云霜心不心动,季清沅必会在意。” 再大方的女子也不会愿意,刚刚新婚便于旁人分享夫君。 “你如此行为,可能会让她与我们之间生出嫌隙。” “她怎么敢?”季宣廷不以为意,面上露出些许鄙夷之色,“我们是她唯一的靠山,她知道该怎么做。再者,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理。陆云霜若是看上含烟,必会记着我们的好,他是未来陆家的主人,拉拢他才是正理。” 女子和钱财,是拉拢人心的好办法。 季宣廷一向是这么做的,也从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若此计能让陆家更快地站队,何乐而不为? 荣妃听着他这些话,面色不虞,毫不留情戳穿他的想象,“可是陆云霜根本没有留意含烟,反而让季清沅撞上那一幕。” 荣妃就差没明说,他这事做得蠢了。 便是真的要送人,也该想个更好的法子。 她这个儿子,有时候真的太过自信。 季宣廷听出荣妃话里的斥责,却又不愿意认错,“那便换个人,陆云霜难不成还是什么痴情人?” “罢了,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无用,”荣妃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只当是意外吧。” “那含烟……”季宣廷多问一句。 荣妃听出什么,目色渐冷,“含烟以后不必再进殿侍奉了。” 这是要疏离的意思了。 季宣廷张口还想说什么,“含烟她……” 荣妃抬头看向他,目光冷凝:“怎么,你要替她求情?” 季宣廷剩下的话再未出口,“她是母妃的侍女,一切自然都听母妃的吩咐。” 荣妃了解他,语气严厉地警告:“最近皇后和二公主那边一直在找你的把柄,你莫要松懈。” 这是在警告他打消那些旖旎心思。 今日陆云霜若真的看中含烟,荣妃会让含烟出宫,再入陆府,尽量不让此事被更多人知晓,免得落人口实。 但季宣廷不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为了一个宫女被人议论,不值得。 “儿臣明白,母妃放心便是。” 季宣廷面上恭顺,出去后又朝着含烟站着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御花园内梅花盛放,融融日影落在梅香间。 陆云霜接住落下的一朵红梅,递给季清沅,“闻闻,香不香?” “我闻不出来。” 季清沅闷闷地将梅花推开,迈入亭中坐下。 陆云霜觉得不对,转头把梅花丢掉,坐到她身侧,“怎么了,是荣妃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 “没有。”季清沅摇摇头。 她看向陆云霜的袖角,那里只余一点不起眼的茶渍,但依旧碍眼得很。 “我特意挑的衣裳呢,这就脏了。”季清沅捏住那片粘有茶渍的衣袖,声音愈发闷闷不乐,“你只有这件是和我身上这件颜色花纹相近的,偏偏被人弄脏了。” 陆云霜本来都忘了这件事,她宽慰道:“没事,回去细心洗一洗,肯定能洗干净的。” “你觉得没事吗?”季清沅抬头看向她,声音微重地重复问道:“被人用茶水泼了也没事吗?” 陆云霜本来想说没事,第二次被问之后,她把“没事”两个字咽了下去。 “都是那个宫女笨手笨脚的,不然也不能脏了,确实让人郁闷。” 陆云霜明确表达出不高兴的情绪,“我下次注意,肯定不会再让人泼到了。” 今日这一身衣饰都是季清沅精心挑选搭配,被人弄脏,她会不高兴也很正常。 陆云霜以为自己想到了点子上。 季清沅仔细瞧着她的表情,“那你还记得那个笨手笨脚的宫女,长什么模样吗?” “不记得啊,”陆云霜毫不犹豫地道,她不太明白,“那宫女有什么特殊的吗?我没注意看。” “你不准注意看她。”季清沅立刻道。 “我看她做什么?”陆云霜更加不解,“怎么了,是刚刚那个宫女有什么不对吗?她欺负过你?” 之前荣妃对季清沅不好,她宫里的人看眼色,肯定也不会待季清沅多恭敬。 所以陆云霜下意识觉得,是不是那个宫女欺负过季清沅,所以她才那么在意。 季清沅眼见她想岔了,反而心里舒服了些,手指从袖口上移开,握住她的手指捏了捏,“不是,她没欺负过我,但我之前见过她。你还记得上次,荣妃想要给我添一个陪嫁侍女吗?” “是她?”陆云霜很快反应过来。 “对,是她。”季清沅斟酌再三,还是决定把事情说明,“今日荣妃没有提及这事,我本以为她是歇了这个心思。不想是把人安排到你身边,她往你身上泼茶,又离你那么近,故意抬头瞧你,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陆云霜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只是觉得这宫女莽撞了些,但季清沅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这是刻意在她面前露脸呢。 不过她没注意到,完全白瞎了别人的一片“苦心”。 “我明白了,”陆云霜露出了然的神情,“难怪你刚刚不高兴,原来是吃、醋、啊。” 最后三个字咬得又缓又慢。 季清沅知道她在逗自己,松开她的手,往旁边一丢,“谁吃醋了?我是怕你被人骗,才好意提醒你,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好好好,没吃醋,”陆云霜把她的手又握了回来,笑着道,“你就是心里闷了点,情绪低落了点,这怎么能叫吃醋呢?这是心思细腻敏感,不能叫吃醋。” “你不准说了,”季清沅一把捂住她的嘴,脸越来越红,“你再说我就生气了。” 吃没吃醋心里知道不就行了,非要说出来。 她就是故意的。 “怎么说你不吃醋也不行呢?”陆云霜含混着声音道。 季清沅很凶地瞪她一眼,“你再说!” “好嘛,不说了不说了。” 这是在宫里,远处还有一大堆随行的宫人,说些悄悄话可以,但想要做些什么就不行了。 不得不说,小公主张牙舞爪的样子真可爱。 宫中家宴,皇子皇女皆赴宴。 季清岚自然也要在家宴上露面,不过与以往不同,这次陆云霜没和她说太多话,客气地行礼。 五皇子心眼不多,爱看热闹 ,竟直接去问陆云霜:“陆大人之前和二皇姐关系不是挺好的吗?现在怎么看起来有些疏远?” 三皇子和四皇子同时放下茶杯,支起耳朵去听。 反正又不是他们问的,不听白不听。 陆云霜面露诧异,“五皇子这话是从何而来?臣与二公主之间交集本就不深,谈何疏远?” 一句话在旁人心里掀起千层浪。 这是明面上划清关系了。 “再者,臣现在一见到二公主,不免想起新婚那日手持木棍的十八罗汉,实在心有余悸,若非臣躲得快……” 陆云霜这话压得低了些,但该听的人还是听到了。 季清岚冷笑一声,“小小木棍就将陆公子吓破胆了,那你还如何护卫皇城?” “殿下此话差矣,若是平日受点伤,我肯定不在意。但那日不同,是臣大婚之日,若是受伤,难免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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