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察觉不对,挥手让含烟退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受人欺负了?”荣妃关心又急切地道,“是不是陆云霜欺负你了?你不要怕,说清楚。” “不、不是她的错,”季清沅急忙为陆云霜辩解,像是委屈极了,掉下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声音哽咽地道:“是我和她之间生了些矛盾。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觉得是我有意接近她,对她和陆家存了利用之心。我百般解释她也不听,甚至将我送予她的腰带还给我,说今后我们只需相敬如宾。”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陆云霜知道季清沅哭起来最让人怜爱,所以昨夜告诉她一定要哭得很惨。 惨到让荣妃觉得她没有一句假话。 毕竟荣妃心中有鬼,她知道情丝蛊的存在,陆云霜如此“怀疑”很正常。 荣妃要借用这门婚事利用陆家,若是季清沅与她婚前关系就僵硬起来,婚后还如何让陆家去支持季宣廷? “他怎么能这么说?”荣妃带着怒气道,她捏着帕子给季清沅擦泪,“若是如此,这门亲不如不结得好,也省得你嫁过去受苦。” “这不怪她,”季清沅哭着摇头,“她有此疑心也很正常。我不知该如何让她相信我,赌气之余便与她说,若是不信我,我嫁进陆家后,身边的侍女随从一应由她安排。如此一来,便不必再怕我向宫中通风报信。” 荣妃闻言皱眉,“若是如此,你日后受了委屈怎么办?” 她知道季清沅软弱,不想她软弱成这幅模样,竟说出这样荒唐的话。 “这是暂时的,我毕竟是公主,她怎么可能真的薄待我?”季清沅勉强压住泪意,“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对她是真心的。我刚说了这样的话,若是成婚前又在身边添人,她定会多想。” “求母妃体谅,”季清沅说着起身,跪在荣妃面前,“儿臣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若是她不信我,日后我们还如何相处?她又如何肯帮皇兄?毕竟……儿臣心中也有愧。” 利用陆家,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季清沅如今明说,就是想告诉荣妃,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而一切的前提,是先赢得陆云霜的信任。 荣妃静默不言,她没有让季清沅起身,细瞧着她,目带审视。 片刻后,她抬手扶起季清沅,叹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为何要跪?母妃知道你心中为难,罢了,让银袖好好照顾你。若是日后陆云霜真的敢对你不好,母妃定不会饶过他。” 这便是松口的意思了。 季清沅再次落泪,说些感激的话,识大体地道:“儿臣心里清楚,皇兄才是儿臣唯一的亲人。我们兄妹荣辱一体,儿臣永远是向着母妃与皇兄的。” 她哭得眼睛通红,话语诚挚,叫人看不出一点不对。 …… 屋外寒风凛冽。 季清沅走在廊下,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心里微松。 她刚刚的那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短时间内荣妃应该不会再寻她的麻烦。 她以前要么是忍耐,要么是被逼急反抗。 从未想过,可以使计策耍阴谋。 如今被陆云霜教导着,反倒演得越来越熟练。 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季清沅想着,朝着宫墙外看去。 天际落下一片片轻盈的雪花,化雪之后的日子愈发严寒。 季清沅没再出宫,却派人出宫给在禁卫营的陆云霜送去一副护膝和护腕。 五公主的关切之意满营皆知。 营中人借此调侃,陆云霜往往板着脸不接话,要么直接离开。 这与她之前炫耀腰带的得意模样差异巨大。 消息递到荣妃耳中,荣妃对季清沅的话又信了几分。 转眼过去七八日。 陆云霜从禁卫营回来,转道去永平街寻季清岚。 她没有走正门,翻墙而入。 她最近要和季清岚保持距离,免得引来闲言碎语,顺便让荣妃等人安安心。 季清岚早已在屋中备好热茶,见她进来,将查出来的消息告知她。 “穆阗的来历不清楚,只能查到他是四年前来到京城。之前平州知府侵吞税银一案,季宣廷和荣家能成功脱身,也是他在其中出谋划策。季宣廷如今很信重他,与其贸然除去,不如盯紧他,还能有个防备。” 陆云霜一口将热茶饮尽,将之前看到的情形告知季清岚,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日我瞧他那样子,怕是受过什么刺激,看着有些不正常,就怕他来历不明心思不轨,又或是和西戎有什么关系……” 陆云霜这些日子越想越觉得,穆阗这人奇怪。 她将捡到的那粒种子交给姨母,姨母竟看不出那是什么植物的种子,只说先试着种上一段时间。 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疯子,在季宣廷登基后,控制季宣廷疯狂想要毁灭大晟。 定是有缘由的。 最有可能是西戎的奸细。 “若是奸细最好,那季宣廷就完了。”季清岚愉悦地道。 前脚才和刺客扯上关系,后脚身边再出个奸细,可不得完了。 “可惜没查出他的来历,捂得这么严实,肯定有问题。”陆云霜说着,朝屋子四周看了看,“你这屋子,是不是有点冷?” 季清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怕冷了?” “我怎么会冷,你不知道吗?”陆云霜声音扬起,拍了拍自己的双膝,“我这里戴着护膝呢,五公主亲手做的,可暖和了。你要不要看看?刺绣精致,用料厚实……” 话还没说完,季清岚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门的方向,“快走,不送。” 她就说陆云霜怎么不辞辛劳跑来别院一趟。 明明这些话送个信也能递过去。 感情过来不是说穆阗的事,是来炫耀她的护膝。 “哎呀,你再听我说两句……”陆云霜不想走,她最近在禁卫营装冷漠装得太辛苦了,连护腕都不敢带,这会儿逮到一个人,怎么能轻易放过? 季清岚无奈听她念叨好一会儿,最后成功把人推出门外,“天这么冷,你赶紧回去抱着你的护膝睡觉吧。” “那你记得偷偷跟殿下说,我很喜欢她做的护膝护腕,千万别忘了!”陆云霜最后提醒一句。 “知道了,快走快走。”季清岚挥着手赶人。 陆云霜抬脚要走,想到什么,又转过身。 季清岚无奈对她道:“我真的记住了,你不用再提醒了……” “不是这件事,”陆云霜指了指外面,“我来时看了一眼院子的后门,好像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不知是谁家的,你记得让人去看一眼。” 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季清岚点头,看着人离开,转头让人去后门那里看看。 很快护卫回来,禀报道:“回禀殿下,马车里的人说她姓梅,是殿下的知交故友,说若今日殿下不见她,她会一直等下去。” 夜里寒风愈加刺骨。 季清岚小心从后门侧边探出脑袋,左右看看没看到马车,心里有些失落。 她就知道,沈蕴微不会一直等下去。 梅姓是她们的约定暗号。 这些日子她一直躲着沈蕴微,不敢见她。 她也没想到她醉酒后会那么冲动啊,一觉醒来沈蕴微去了刑部,给她留下一句话,让她晚上等她。 她哪里敢等她回来,马不停蹄地逃走了。 “大骗子!”季清岚恨恨地骂道。 刚骂完,她视角看不见的地方,有人从黑夜里缓步走出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淡声问她:“殿下是在骂我吗?” 季清岚震惊地看着眼前像鬼一样出现的人,她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想跑。 身后传来一道凉飕飕的话。 “殿下若现在走了,以后我们便不必再见了。” 季清岚脚步一顿,彻底僵在原地。
第62章 屋外朔风寒厉。 屋内几盏烛灯晕着暖黄的光。 一杯热茶放在桌上,向上漂浮着白雾热气。 季清岚隔着朦朦雾气看向坐在对面的沈蕴微,她从刚刚进来就没说话,一直握着手中的茶杯,不喝不言,看着不像是来算账的,更像是一尊不会有任何变化的石像。 季清岚知道,她是在等待自己先交代错处。 从前沈蕴微在宫中教书时,她若犯错,沈蕴微就会像现在这样,把她叫过去,然后将她丢在一边,做自己的事。 她那时没什么耐心,待不足一刻就要与她理论。 可如今不同了,她绝不会做那个最先沉不住气的人。 屋内一时安静得过分。 直到茶面再无白雾升起,沈蕴微杯中的茶水见底。 季清沅将自己的茶杯撂在桌上,扭头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语气不快地道:“你如果没事情要说,现在就可以走了,我没心思陪你干坐着。” 说着没心思,她还是坐在椅子上没动。 沈蕴微抬眼,眉梢弯起一点弧度,“不错,超过一刻钟了。” 季清岚立刻觉得一股无名火往上蹿,她转头瞪向沈蕴微,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我、没、错。” 沈蕴微不就是想要她认错吗? 她偏不认。 沈蕴微眉间一动,她将茶杯放到桌上,淡声道:“真的没错吗?” “对,没错。”季清岚无比坚定地道,“我知道你的来意,无非就是想要我承认一切都是我酒后醉言醉行,当不得真。” “但我告诉你。”季清岚起身,往前倾身,挡住沈蕴微眼前的光,盯着她的眼睛道:“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是我真心想要做的事,既是真言真意,何错之有?” “我不像你,是个胆小鬼,我敢作敢当!” 她眼神坚定得像是下一刻就要上战场杀敌。 仿佛之前躲了半个多月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蕴微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面上的笑意愈浓,像是粉色的玉兰花渐渐绽开花瓣,不浓丽,清雅淡美,依旧让人移不开目光。 季清岚被她笑得有些慌张,板着脸道:“你笑什么?你是在嘲笑我吗?” “我为何要嘲笑你?”沈蕴微轻轻摇头。 季清岚鬓边的青丝垂落而下,她捏住那一缕青丝的尾端,轻声道:“若真要嘲笑,我也该嘲笑自己,明知心意为何,却不敢往前进一步。” 沈蕴微的笑就像是带着勾子一样,狭长凌厉的丹凤眸含笑望向季清岚,看得她不由紧张起来。 “你什么意思?” “殿下希望我是什么意思?”沈蕴微不答反问,她松了那一缕青丝,往后微退。 季清岚立刻往前进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你快说,你口中的心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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