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霜想着找人打探一下穆阗的住处,携着画卷回到公主府。 这一来一回耗费时间,她回来后,季清沅早已醒了。 小公主坐在书案后,低头专心画画。 陆云霜进来,她也没有抬头,继续画纸上的松枝。 陆云霜站到她身前,她淡声地道:“你挡住我的光了。” 陆云霜往旁边让了让,继续看着她画松枝。 两人静默无言好一会儿,季清沅画不下去了,索性将笔放到笔架上,转头就要走。 陆云霜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怎么了?是因为我走之前没和你说吗?我是看你睡得熟,不好吵醒你。” “你不是看我睡得熟,你是故意让我睡得熟。”季清沅转头生气道,“你说,你去做什么了?什么事情非要背着我做?” 她一觉醒来身侧空荡荡的,心里莫名就很难受。 这会儿见人回来,忍不住发了脾气。 “我是去打探这个画像上的人,”陆云霜把画像捧上前,“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叫穆阗,如今是二皇子的幕僚。” “什么?”季清沅闻言一怔。 如今是二皇子的幕僚,难道将来……是二皇兄想要陆云霜死? 季清沅很快想到关键,她顿时觉得寒气侵体,浑身冷得厉害。
第59章 “将来……是他想要你死吗?”季清沅茫然抬首。 陆云霜牵着她坐下,把她的手握在怀中暖着,问她:“殿下如今对朝中的情形有多少了解?” 她们平日里相处从未谈论过皇储之争。 但季清沅并非一无所知,她知道荣妃为何一定要让她嫁给陆云霜,但她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二皇兄可能会容不下陆家。 她觉得浑身如坠冰窖,下意识握紧陆云霜的双手,“我知道的,二皇兄一直在和皇姐争那个位置。荣妃费尽心思让我嫁给你,也是想要借陆家的势助二皇兄走得更顺利。但是父皇一直没有表态,且二皇兄之前卷入行宫刺客一案,父皇似乎对他颇有微词……我之前几次在荣妃宫中见到二皇兄,他面色都不太好。” 一再在朝堂上失去助力,季宣廷的面色自然不会好看。 陆云霜毫不意外,她见季清沅冷得发抖,将人抱到怀中,拿起榻上的绒毯披到她身上,“是在害怕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我、我是害怕……”季清沅咬住下唇,她不得不去深想一些事情,有些无措地看向陆云霜,“之前我觉得储位之争与我无关,我与你成婚得一隅安宁便好,可如今我在想,如果最后是二皇兄坐上那个位置,以他的心性,会如何对待我们?陆家不支持他,他是否会记恨?陆家支持他,他是否又会忌惮陆家功高震主?不……不是是否,他一定会。” 他一定会想要陆云霜死。 一定会忌惮陆家。 季宣廷从来就不是一个宽容之人。 她早就知道的。 季清沅心里隐隐冒出一个想法,有些迟疑地道:“除非、除非他走不到那一步。” 陆云霜眼中浮起浅浅的笑意,安抚着季清沅的惶然无措。 “阿沅想的,与我相同呢。” “所以你放心,你的噩梦不会成真。” 陆云霜很镇静,仿佛在说一件很笃定的事。 季清沅的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她语气认真地道:“云霜,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只信你。” 没有人会甘心做棋子,她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既然二皇兄将来可能想要陆云霜死,那她与他们只能是敌对的关系。 季清沅下定决心,一双眸子灿然得熠熠生辉。 陆云霜像是被她一双漂亮的星眸诱惑,忽而清浅地问道:“我做什么都支持吗?” 话说着,她的手抚上季清沅的脖颈,轻轻点了点。 季清沅被她点得往侧旁一躲,将她的手拽下来,握住不让乱动,微红着脸道:“你不要曲解我的话,我与你正经说话呢。” “我哪有不正经?”陆云霜笑着反驳。 “那好,我问你,”季清沅与她说完正事,又想起刚刚醒来她不在的事情,“你是去何处打探画像上的人,为何不能带我一起去?” 陆云霜被问得心虚,她可不敢说是独自去见孟书宁,便道:“我有一个朋友,她知道很多京中的消息,但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去。” “那你可以走之前和我说呀,”季清沅心中很是委屈,“你跟我说你要去见这个人,我心中知晓,好过一醒来发现你人不在。” 一提这事,她心中又难受起来。 陆云霜眼见她眼中泪光浮动,赶忙道歉:“这次是我做得不对,下次有事一定提前和你说,好吗?” 季清沅也不想无理取闹,小小警告她最后一句,“你若是下次再这样,我就一天不理你。” 别说一天,刚刚不到一刻钟的漠视,陆云霜就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 小公主现在很会拿捏人。 “绝对没有下次,”陆云霜再次保证,“若是再有下次,你就拿绳子把我们的手绑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不离你一步之外。” “谁要绑你了?”季清沅推了推她,“我的画还没画完呢,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我又不是非要你和我待在一起的。” “那我陪你去画画。” 陆云霜直接把人抱起来,走到书案后坐下。 季清沅有些不自在,“你和我挤在一起做什么?我这样坐着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了?”陆云霜将画笔拿起,放到季清沅手中,“殿下画画就是,我看看而已,又不做什么。” 她不说还好,她一这么说,季清沅忆起更多上次的事情。 她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忘记那些,如今被陆云霜三言两语勾 起记忆。 上次便是在这里,肌肤与冰凉的桌面相贴,书案上的水渍被茶水冲尽…… 季清沅握紧画笔,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驱散脑中的联想,努力将注意力放到纸上的松枝。 好不容易画完这幅雪压松枝图,心里一口气刚刚松懈下来,耳边一道声音贴了上来,“对了,殿下有想过,下次要让我做什么吗?” 温热的呼吸像是灼热的炭火贴上来。 季清沅心慌意乱之际,不免有些茫然。 陆云霜一瞧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想过,捏着她的手道:“殿下也该好好想想,若想不清楚,我帮殿下想好不好?” “有什么好想的,”季清沅断然否决,“我才不像你,满脑子的坏主意。” “行吧。”陆云霜不再相劝。 说实话,她想不到季清沅会让她做什么。 小公主这么害羞,到时候为难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然而翌日她走后,季清沅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几本话本,开始思考陆云霜昨日的问题。 她想,她或许可以做一次“坏人”。 * 不过两日时间,陆云霜便打听出穆阗的住处。 穆阗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住处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深巷中的一个小院,日落之后,整间院子被夜色笼罩,直到屋中亮起几盏烛灯。 穆阗的样子在黑夜里显现。 普普通通的长相,一眼看过去无法让人留下什么印象。 他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他伸手覆到耳后,缓慢从脸上揭下一块面皮。 面皮之下的半边容貌狰狞恐怖,像是被火烧过。 陆云霜站在屋外,一身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她透过窗户缝隙往内看,正巧看见这一幕。 深夜里实在吓人得很。 好在她一向胆子大。 屋内的人显然没有察觉她的存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抚摸满是疤痕的半张脸,眼中渐渐浮现浓烈恨意。 “怎么会一点作用都没有?不可能!不可能!” 他握紧铜镜,企图在脸上看出一点变化,“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哪里不对!” 一声比一声绝望,像是撕开平静表象的野兽,他猛地将面前的镜子甩到地上,挥手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掀了下去。 屋里噼里啪啦一阵响。 他接着看向一旁窗台上的盆栽,将它捧起放在烛火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 然而再看上千遍,盆栽里还是毫无变化的泥土,没有丝毫发芽的迹象。 陆云霜预判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果不其然,穆阗将手中的盆栽用力扔向窗外,声音嘶哑又阴郁,“为什么种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都怪那个疯婆子,要不是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穆阗疯了似地发泄着。 屋内的东西让他砸了个遍。 许久后,屋外响起一人战战兢兢的声音,“穆先生,二殿下要见您。” 穆阗的动作停滞下来。 他坐在满屋的混乱中,不知从哪里找出那张假面,在新的铜镜前,将假面一丝不扣地贴上。 戴上假面的那一刻,他瞬间变成淡然冷静的穆先生,转身踏出明间。 小厮进屋,利落地将屋子收拾干净,仿佛这样的事做过无数遍。 直到屋内烛火熄下来,小厮回到倒座房内。 陆云霜等了一会儿,确信不会有人再回来,才翻窗进去。 这屋子刚刚被穆阗砸了个遍。 陆云霜没找到什么东西,夜里实在太黑,她打算先离开日后再说。 离开前,她忽然想到被穆阗砸出去的盆栽。 小厮没注意到窗外破碎的盆栽,碎瓷片和泥土混杂在一起,陆云霜弯腰在泥土中翻找起来。 找了许久,才找到一颗不太起眼的红色种子。 摸起来圆滚滚的,一点芽没发。 应该种下去是什么样,她找出来就是什么样。 难怪种花的人要发疯。 陆云霜把泥土重新弄得混乱些,掩盖之后带着种子离开,以阿云的面貌回到公主府。 一见内室,就见季清沅坐在软榻上,两只手上一边放着一根红绳,一边放着一块红色的绸布。 在烛火下微微晃着,不知在想什么。 陆云霜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握住她手中的红绳,在她头顶笑道:“殿下怎么真找了一根绳子?难道真要把我绑在你身边吗?” 季清沅一抬头瞧见她,要把红绳收起来,“不是,就是做东西需要这绳子。” 陆云霜握住绳子另一端不放,又拿起桌上的红绸,摇着头道:“我瞧着不像,这红绸布,难道殿下要蒙我的眼?” “蒙眼,捆绑,啧啧。” 还说她满肚子坏水,小公主坏起来也不遑多让啊。
第60章 陆云霜握着红绳和红绸不放。 季清沅抢又抢不过她,索性不理她,“你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去书房看书。”说着要往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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