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转头看向姜渺,“姨母让我们留下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是有事情,”姜渺点头,她看向秦苒,伸出手,“拿出来吧。” “我如何拿给你?”秦苒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脚。 姜渺沉默一瞬,走到她面前,“放在何处,我去找。” “在我屋里,左边架子下那个木箱子里,你翻到最底层,把压箱底的那本书拿出来。”秦苒指挥着姜渺去拿。 陆云霜在一旁看着,心里称奇。 她从未见过姨母这么听谁的话,平日里与旁人的距离都是越远越好,今日又是抱人回来,又是听话去找书,当真像换了个人。 当然她面上不会表露半点。 半晌后,姜渺走出来,她手中拿着一本古旧的书,将书交到秦苒手中。 秦苒将书翻过来,露出底封被小刀划开的侧面,“我前几日嫌来无事收拾这些旧物,偶然发现这本书的底封有些厚,便划开看一看,结果从里面翻出这一页纸。” 秦苒说着,取出夹在底封里的一张薄纸。 不知放在里面多久,纸页泛黄陈旧,薄脆到仿佛一碰就会碎。 她将这张纸连同书一起递给姜渺,无奈道:“我也没想到,情丝蛊的解药配方会放在这里。” 陆云霜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情丝蛊的解药配方? 这么轻易找到了? “这真的是解药配方?”陆云霜与季清沅一道上前去看。 待看清上面的文字,陆云霜皱眉道:“这是什么字,我怎么一个看不懂?” 写得歪七扭八的,跟鬼画符一样。 “这是南巫旧时的文字,你们看不懂很正常。”秦苒在一旁解释。 陆云霜看不懂索性就不看了。 姨母看得认真,一看就是看得懂的样子。 陆云霜很放心。 三人静静等了半晌。 姜渺把纸合在书中,面上神情没有半点松缓。 陆云霜迫不及待地上前问:“怎么样,是真的解药配方吗?” “真假不知,需得试验之后才知,”姜渺把书放到桌上,神情严肃,“这上面的药草都很珍奇,其中几味草药若是费些心思去找,或许能找到。只有一味,南巫的莫离草,无处可寻。” “无处可寻?”陆云霜不明白,“这什么莫离草,长在什么地方?我让人去找,说不定能找到呢。” “南巫的莫离草,自然是长在南巫,”秦苒轻声一笑,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旧书的封页,语气平静,“南巫灭国的那一日,南巫的大祭司在宫中燃了一把火,将整个星楼烧成一片废墟,那些种在星楼内的莫离草,也在这场大火烧成灰烬。大祭司葬身火场,世人再无人种得出莫离草,所以无处可寻。” 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连皇宫都烧了大半。 听说南巫皇室的几个皇子,都被烧死在这场大火里。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 陆云霜知道此事,她没有那么悲观,“莫离草既然能长在星楼里,说不定也能长在南巫别的地方,或者有人提前摘了莫离草呢?这莫离草长什么样子,我派人去找,先试试再说。” “你倒是挺乐观,”秦苒笑着抬眸看向陆云霜,又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季清沅,“如此着急去寻莫离草,怎么,迫不及待要解开情丝蛊吗?” 陆云霜上前,将季清沅挡在身后,“毕竟是害人的蛊虫,早些解了才好,不过前辈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有这本古书,总该有个来历吧。” 秦苒瞧见她护人的动作,轻轻一叹,“果然,阿渺什么都没和你说。她还是想要抹去我们的过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声轻叹,仿佛姜渺是什么负心人。 陆云霜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秦苒。”姜渺冷着嗓音道。 秦苒仿佛没听懂她的警告,伤心地瞧着她,“你总要说清楚的,不然她们可要把我当成什么坏人了。” 事到如今,姜渺自然知道要把事情说清楚。 “你知道莫离草长什么模样吗?”她问秦苒。 “我当然知道。”秦苒点头,目露忧伤地道:“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只想与我撇清关系,我帮你这么多,又有何用呢?” 屋内一时寂静下来。 陆云霜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她牵着季清沅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先出去,有什么事你们再喊我。” 她毫不犹疑地转身就走,出去时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季清沅跟在她身侧,她望着陆云霜的背影,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 陆云霜转头瞧她,“怎么了?” “我在想……”季清沅有些纠结,她不知该不该问出口,怕答案让自己失望。 “想什么?”陆云霜捏了捏她的手,“你说,我听着呢。” 陆云霜眼神鼓励,季清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出口,“我在想,如果找到了莫离草,情丝蛊解了,我们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陆云霜不太明白。 季清沅望着她,朝她靠近一小步,有些忐忑,“你忘了吗?你说过,如果情丝蛊解了,我们……可以和离。” 明明还未成婚,竟然说到了和离的事。 陆云霜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我记得,但是那莫离草还不一定能找到呢,如今说这个是不是早了些?” “那假使呢,假使到了那一步,你会……”季清沅追问着。 她话没说完,正屋的门被人拉开。 姜渺在她们身后道:“云霜,你跟我来。” 姜渺朝着东侧的厢房而去。 “姨母应该是要和我说里面那位的事。”陆云霜小声道,她很好奇姜渺和那位的事,眼里放光,“外面冷,你要不要去屋里坐一会儿?” “我没事的,你快去吧。”季清沅松开她的手,看着陆云霜进了东厢房。 一阵瑟冷秋风吹来,深秋时节,冷风已有刺骨的感觉。 季清沅在门口踌躇着,屋内忽然传出女子轻柔的声音:“进来吧,外面那么冷,不要染了风寒。” “什么,你们也被种过情丝蛊?!”陆云霜震惊地道。 姜渺看着院内的枯枝,淡声道:“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南巫还没灭国,我随师父游历到南巫,与她结识,阴差阳错之下被人种下情丝蛊。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南巫大祭司座下的弟子,她有意设计在我身上试验情丝蛊,被我得知实情后,她从她师姐手中花重金得到解药,解了情丝蛊。当年我得知自己被骗,决然离开南巫。后来南巫国灭,我再寻不到她的半点音信。直到三个月前,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一如从前那么笑着,仿佛她们之间没有谎言,没有分别。 她不想再有牵扯,但总是做不到。 一次次心软,一次次沉沦。 陆云霜恍然大悟。 所以姨母根本不是见过身种情丝蛊的人,而是切身体会过,所以才能第一次给她把脉,便诊断出她体内有情丝蛊。 “南巫大祭司很信重她吗?”陆云霜仍有不解,“若非信重,那本古书如何在她手中?” 若是得大祭司信重,又为什么要从师姐手中拿解药? “她说她只是大祭司座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子,”姜渺眼中闪过讽刺,“她从未想过与我说实话,便是我去问,她也只会编个理由搪塞我。” 陆云霜从这话中听出些别的情绪,她闭上嘴不再多问。 姨母知道她可疑那就行了。 至于她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与她无关。 她怕多问几句,姨母会训她。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姜渺转身问道。 陆云霜想了想,还真想出一个问题,“我想把婚期定在年前,我算了一下,如果婚期定在十二月,按照惯例成婚一个月前,我们不能再见面,到时候怕是她也不好出宫。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压制情丝蛊发作的药?” 生生熬过去还是太痛了。 她不想让季清沅体会蛊毒发作的噬心疼痛。 姜渺沉默几息,道:“有,可以压制二十日左右,但是下一次发作,你们两日内不能离开彼此,若是距离过远,一样会感觉到疼痛。” 陆云霜了然。 姨母这么清楚,一看就是经历过。 “好,那就麻烦姨母了。” 一株枝叶火红纤细的莫离草渐渐在纸上成型。 秦苒落下最后一笔,吹干上面的墨水,抬头看向对面坐得规规矩矩的小姑娘,递过去,“要看看吗?这就是莫离草的形状,是不是很美?” 季清沅接过,低头去看纸上的莫离草,线条绘得精细,可见秦苒对其印象至深。 “嗯,红艳似火,像是画中的美人。”季清沅点头赞道。 秦苒往身后的软枕靠去,她看着眼前眉眼漂亮精致的小姑娘,忽而道:“陆公子嘴角的小裂口,是你咬出来的吧。” 一句话让眼前的小姑娘顿时方寸大乱。 季清沅错愕地抬头看她,着急想要解释:“不是,那个是她不小心碰到的……” 秦苒低低一笑,“别紧张,这很正常。我瞧你看她的眼神,很是欢喜,你喜欢她吧。” 又是一句肯定的话。 季清沅觉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她放下纸,捏紧自己的袖角,“我没有,你看错了。” “是吗?”秦苒轻声笑着,“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只是作为过来人,我想告诉你,想要什么要主动,不要怕,也不要想那么多。你若能抓住她的心,到时候情丝蛊解与不解,又有什么区别呢?” “主动?”季清沅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对,主动,”秦苒耐心教着,“可以对她好,可以让她习惯身边有你,你一天不在她都不舒服,让她离不开你。” 若是如此,等到情丝蛊解的那一日,陆云霜还会再提和离吗? 季清沅心里有些不确定,“可我若有意让她喜欢上我,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心思不正?” “这如何就是心思不正了?”秦苒没想到这小姑娘有这么大的心理包袱,“你喜欢她,想要对她好,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你和她即将成婚,你在她身边也很正常。你只是依从本心做了你想做的事情,她若动心,是她的问题,何来心思不正一说?” “小姑娘,我还是那句话,想要什么就去争,这样才不会后悔。”
第50章 窗棂半开,冷风吹起轻薄的纸张。 纸张轻飘落地,落到姜渺的身前,她一低头,正好看到纸上绘着的莫离草。 火红似是天边的一轮红日,热烈张扬。 陆云霜先她一步,弯腰捡起这张画纸,拱手对秦苒道谢:“多谢前辈帮我画出莫离草的形状,不知晚辈该如何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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