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似乎正静静思考。 半晌,他说:“是的。我希望你不要继续考虑这件事。但你是对的。或许你确实可以……如果你能提供合适的东西……” “锚,先生。”罗塞塔用右手轻轻敲了敲桌板,“我需要锚点,可我已经有了。” “你还需要——”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又发出锐利的光芒,“躯壳。” “我不想永生不死,那么我未必需要躯壳。先生,贤者之石具有那么多用途,治疗也是其中之一,对吧。而我现有的能力,也就是起到支撑和隔离作用的符文,只要能撑到循环没有彻底被破坏,把我变成一个大炸弹——” “太危险了。”邓布利多轻声说,“没错,你只要保护那块贤者之石……” “只要我能够抽走那部分——让这种转化在外部继续发生,”她说,“它理论上应该继续为我提供稳定性,而不干扰我的正常行动。” “非常像……巫妖。”他透过半月形眼镜盯着一处虚空,“但没那么邪恶……” “因此,我需要紧密的锚点,幸运的是我已经有了。”罗塞塔十指相抵,“以及可靠的容器。谢谢你,先生,你提供的银器最为适合。” “我担心对你造成了太多压力,”邓布利多非常罕有地表现出一丝不安,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在学生面前表达他不能控制场面,“让你转而思考这种方法。我想说——不。你不需要也不应该考虑在自己身上做文章,我们都知道,所谓贤者之石或讨论的所有东西,其本质都是灵魂——我们在讨论将人转化为其他物质,而你更进一步,要求将那种物质与你的灵魂混同,抽离在外——不,这并不是好主意。” “这应该是个好主意。”她不置可否地说,“因为现在的局势。先生,我每天都在接到信件,英国有多少麻瓜受害了,哪些巫师被抓了——《预言家日报》登都登不完,魔法部也未必事事无遗。就我所知,卢平和西里斯在执行危险而隐秘的任务,学校里常有凤凰社成员轮岗,已经够糟了。 “与此同时,伯尼斯在调动所有国外资源,一些人被送去澳大利亚、美国、巴西、香港,因为他们留下是徒增伤亡,尤其是麻瓜。所需的资金和人手,都是我们在负责。我理解凤凰社应对食死徒和伏地魔非常吃力……但是,先生,我们需要一些提高效率的手段。” “这不全是你的责任。”他平静地说,神色发沉,“无论如何,谁都不会支持你实践这个设想。你看到伏地魔玩弄灵魂的后果了——当然,你和他并不一样,但这当中的风险是相同的。目前的局势很糟糕,让人难以招架,甚至看不到希望……我相信会有更好的办法,伏地魔不是不可战胜的,我们拥有团结,拥有彼此的力量,拥有——” “爱。又是爱。”她恹恹地接道,“先生,只有哈利能听进去这些话。因为,对啊,爱确实保护了他、造就了他。他因为母亲的爱活下来,又因为爱鼓起勇气和伏地魔对决,都是爱,太多爱了——先生,您说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是魂器吗?或者我们说得明白一点,他就是个魂器?”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邓布利多静静地问,但他的脸上露出明了的神情。 “很明显,不是吗?哈利那一年和他的连接太清晰。哈利有蛇佬腔,这原本不重要,但他的族谱没有体现蛇佬腔的传承性,而我很怀疑他是否突变出这一能力……但前一段时间我们知道了汤姆·里德尔与冈特家族、与斯莱特林的联系,这不是很好地解释了蛇佬腔的问题吗? “不过,为什么他会具有伏地魔血脉的能力呢?在伏地魔杀进波特家那晚,他被击败了,却没有死去——我突然意识到那天确实发生了一场谋杀,对哈利的失败了,但死咒与不完全的死亡都是事实——根据哈利的状态来推测,那一晚的伏地魔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落在了哈利身上——可能像打碎的玻璃瓶,细碎的缺损的玻璃茬有时会不经意掉落,可能那天发生了一样的事——他残缺的灵魂不小心掉落了一个碎片。” 又是沉默。一阵沉默。邓布利多并非无言以对,他只是等待着。 “如果他注定要死——如果他该死,”她轻轻说,“我们又在做什么呢?” “但你还在做,无论你认为这些事有没有意义。”邓布利多回道,“你没有远离哈利,没有透露这些消息给他,没有打击他或诱导他,没有放弃在伏地魔的手下保护更多人。” “那不是我做的。”她说,“我接到信件,签字,发信——英国只剩我能授权资金流动,所以我在签字,而那些钱和东西都不是我的。任何人都会写那一堆字母,那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对哈利做任何反应,我是没有做任何事。” “那么,就保持现状,什么都不做。”邓布利多说。 “这怎么可能呢?”罗塞塔站起来,又踱到壁炉前,现在是六月份,早就没有了火焰、木柴,火钳妥当地放在一旁,但她仿佛被映在眼中的光芒刺痛了,“这怎么可能呢!” “这显然是可能的。”他平静地说,“而且这样也是最好的。如果你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保护了许多人的性命,并不再考虑把自己分成两半,那么就什么也不做。” 她回过头,望着邓布利多。 “我不希望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当然。” “这是私人事务。我也不该将他们牵扯进来。” “可以理解。” “选择回到这里,响应你的原因是我——” “没错,是的,这都是因为你的存在。”邓布利多起身,他的语气有种熟悉的不容拒绝的意味,“是的,你意识到了,霍格沃茨从来不是唯一的选择,你的亲戚乃至你自己,都完全可以远离这一切——如果你没有回到英国,没有去过马尔福庄园,没有参与三强争霸赛,没有进入神秘事务司——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且你已经发现了,自己为朋友提供的帮助、为身边人做出的一切,都离不开原本你想撇清责任的那些人——你感到沮丧,备受挫折——听听看,如果你对我关于‘爱’的陈词滥调那么厌倦,那么你现在正在做什么?你正在想些什么?” 她用一种回避的态度偏开眼。但校长室中的两个人都意识到了。 “一段时间以来,我感受到你对我的不满与日俱增。”邓布利多平静地接道,“这当然是能够理解的。你不肯直接表明,因为你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你只能忍受一个老人安排他自己的死亡。而这件事引发了你认为难以接受的后续,我想,你会认为哈利将踏上消灭伏地魔或你所说的‘赴死’的道路,而罗恩·韦斯莱与赫敏·格兰杰——毫无疑问,会选择帮助他、追随他。还有那么多人为了这一目的牺牲自己,而我做出一个轻飘飘的决定,那就是戴上戒指。 “我不指望你理解——完全不!而且你的指责或许有部分是我应当承受的,”他焦黑的手在袍袖下若隐若现,“我为了自己的冲动,留下一个如此艰巨的任务!你认为这会导致无谓的牺牲——但是,”他从窗前走回桌旁,“你的应对方式非常令人惊奇。以某个阴暗的角度揣测,你或许隐隐怨恨着我们,你感到被逼无奈——因此,你竟然选择让自己朝一块几乎无所不能的石头变化,当然,那是‘伟大的工作’。你不禁想,假如你成功了——这一切不就得到了最本质的解决吗? “你能够让人们不再死去,能够不再被裹挟,不超过二十岁就炼制出炼金奇迹——你深切地幻想终极的解决方案,这将使你不再怨恨现状,让你感到有力可施——这样,你就不需要意识到你正在强烈地关心我们,以至于我们将自己陷入险境时你不由自主感到受伤——你付出了许多努力,一部分用来关照朋友,另一部分用来让他们不发现——”邓布利多那只完好的手的指尖搭在桌子上,他散发出尖锐的、清晰的气质,似乎面对的不是一个学生,而是他计划中的一个合作者,“没错,爱,你对此嗤之以鼻。但你正在按照它的指引行事。如果不是,你就不会困在对朋友的未来的两难情感之中——你知道哈利要做的是正确的事,你不希望他和其他人为此牺牲——看这样一个矛盾!” 罗塞塔沉默地望着壁炉,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柴火完全化作灰烬之后她才回应道。 “那是哈利的……和其他人的选择。”她说,“我也有我的。如果我不希望被干扰,就不要干扰其他人。” “如果我们知道你的选择,恐怕很难制止干扰你的心。”邓布利多说,他坐回了桌子后,变得平静,“任谁发现你的解决办法是在这样一个危急关头探索炼金的边界,都很难不干扰你。” “或许吧。”她说,“我们怎么知道呢……而且这都是会变的。宇宙与人心变动不停……难道这一切真的重要吗?” “取决于你。”邓布利多那双蓝眼睛看过来,闪着光,落日映在他脸上。 “不重要。”她最后说,感到奇异的平静舒展开来,“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他们所讨论、争执的,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追求的,哈利即将面对的——没有什么是重要的,如果我们只是去做一件事,然后是下一件事,不再关注那是什么,也不评判对错,我们只是做了一件事——那并不重要,因为归根结底,我们都只为自己考虑。 所以,她到底是爱着亲朋好友还是憎恨他们都不能改变即将发生的事。 “先生,”罗塞塔问,“你能够透露一些与斯内普教授的计划吗?” “啊……你和他短暂地接触过了。”他说,“西弗勒斯告诉了我。在那样一个晚会上,很方便……” “他也绝不会告诉我德拉科·马尔福在计划什么,而我认为他一定清楚。”罗塞塔说,用手揉了揉额角。 “西弗勒斯善于保守秘密。”邓布利多说,“可以透露一点儿,如果你肯保证不对此做出任何安排……不,不行,”他露出一个笑容,“你不是很在意承诺,对吗?这太危险了……” 当邓布利多再次起身为她拉开校长室的门时,罗塞塔发出很清楚的抱怨的叹气声,但邓布利多不为所动,礼貌地和她道别。她只能沿着楼梯回到石兽面前,和它瞪着眼睛。 “你在等什么?”石兽说。 “没什么。” “没什么就走吧,”石兽喊道,“别瞪着我!” 罗塞塔迅速从它面前消失了,她还没决定去哪儿。可能是图书馆。她只能想到图书馆。 87 ☪ 第十八章 ◎仿佛一切都是幻觉般发生在眼前而你无法应对于是感到怨恨。◎ 霍格沃茨礼堂中陈列着四大学院的分值沙漏,此时格兰芬多的沙漏打碎了,红宝石像鲜血一样洒在地上,闪烁着不详的红光。罗塞塔从室友身边离开,跟着斯普劳特教授检查了呆坐在礼堂里大部分学生的情况,他们都没什么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忽然间,人群的面孔转向一侧,盯着走进礼堂的人窃窃私语。她转头看去,是哈利和金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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