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孤老头子,身体就那样,过一天算一天,每天都是赚的。倒是你现在要小心点儿,你的身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老者话语中带着满满关切,指了指阿虾隆起的小腹。 阿虾摸着肚子静静望着不远处的白浪逐沙,眼中涌出交集复杂的诸多思绪,她真的很想和自己的老师讲一讲离开流求后这一段不可思议的日子,讲讲长安的街市、梨园的丝竹、立政殿的端严、青海湖畔的风沙;讲讲那间宽大的卧室,和那个永远没于尘世的挺拔身躯。 “老师,您帮他取个名字吧。” 老者捻捻白须:“孩子的父亲姓什么?” “不,老师,我想让他随您的姓,可以吗?” 老者沉思片刻,微微一笑:“老夫的姓名若非你今日提起,恐怕自己都要忘了。小阿虾呀,告诉你,老师我姓晁。” 说罢,老者又看看阿虾的肚子:“希望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后,能明辨是非公正、权衡轻重,就取个衡字吧。” “晁衡?好名字。我代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谢谢老师。” 老者微笑着抬头问阿虾:“你希望他将来做什么呢?” “我希望他将来有机会像我一样,去大唐。” 阿虾说着,站起来走向海边,直到泛着白沫的海水没至脚踝,才定住脚步,痴痴望着海的那边。 “因为我在大唐,还有惦念的故人。” 此刻的阿虾并不知道,海的那边,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啪!” 一份奏折被太宗扔在了地上:“阿史那社尔,速传药师、懋功进宫!” “陛下可是要对吐谷浑动兵?” “这个慕容伏允越发的不晓事了。朕几次三番给他台阶,他就是执迷不悟!既然如此,何复言之?” “起兵惩戒吐谷浑臣完全赞成,只是有一事,陛下还需斟酌。” “何事?” “据臣派出的线报所探知,蜀山玄土剑武守城日前到了伏俟城。这武守城不仅是当世绝顶高手,还是吐谷浑洮河郡王、慕容伏允的王叔,他虽于蜀山学艺多年,但在吐谷浑朝野威望极高。陛下,此人武功修为深不可测,虽然他一人对抗不了数万大军,但若他夜半偷营,对我前线将帅恐怕...” “爱卿多虑了,朕早得亲口保证,对我大唐经略西域、造福四海臣民的善举,蜀山鼎力支持,那武守城绝不会从中作梗的。” “哦?莫非武守城送呈过本章给陛下?” “朕得到的保证不是来自于他,是蜀山掌门柳飞鹰大侠!” 柳飞鹰确实保证过了,当初那封写给太宗的书信上,只有短短两行字。 秦王殿下不变,则蜀山不变! 秦王殿下,贫道愿你永是那个洛阳城外初见时,三千破十万的天际骄阳! 而贫道,也将永远是那个为你孤身夜入敌营生擒敌酋的柳飞鹰! 六月,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率军进抵青海湖,慕容伏允放弃伏俟城遁去; 十一月十九日,复任卫国公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偕同积石道行军总管侯君集;鄯善道行军总管李道宗;凉州都督、且末道行军总管李大亮;岷州都督、赤水道行军总管李道彦;利州刺史、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甑生,及突厥降将契苾何力,多路大军深入吐谷浑腹地,追亡逐北。 至次年闰四月,唐军于曼都山、牛心堆、赤水源、乌海、赤海一再击败吐谷浑军队,直逼柏海。 到这里,一切都结束了。 走投无路的慕容伏允,自缢于败逃途中。 看着手中的塘报,太宗久久沉默。 我给过你机会,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来一次长安呢! 你是怕落得个颉利可汗的下场吗? 颉利确实郁郁而终,但你曝尸荒野,下场就比他好吗? 罢了! “来人,传诏!” 慕容伏允之子慕容伏顺封甘豆可汗、西平郡王,承袭吐谷浑旧地为大唐臣属国; 后宫尚寝局司正六品设欧阳蓓儿,赐婚慕容伏顺为西平王妃。 另诏:后宫尚药局正六品司药李婉柔,进封衡阳公主,赐婚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 社尔的官职再次晋升,已经开始掌管唐军精锐野战部队,他的功业、他的故事,后面还有很长,这里就不讲了。 婚后的西平郡王和左骁卫大将军总是为同一件事苦恼:他们经常得独守空床,拥着被子对着月亮碎碎念,本该被他们抱在怀中的软玉温香,却总是无影无踪。 纵使已双双嫁为人妇,所嫁又都是自己心爱之人,李婉柔和欧阳蓓儿还是保留着当年在卫国公府时的习惯,经常挤在一张床上,窃窃私语直到天明。 反正两座府邸紧邻,她俩串门方便的很。 她们说过很多很多话,但说的最多的,永远是那一句。 苾儿姐姐,燕姐姐,你们在哪里?你们还好吗? 好,简直是好极了! 剑南道洪雅县,蜀山脚下一间雅致的客栈。 廊柱雕梁画栋的宽敞上房内,灯火时明时灭,娇呼时断时续,忽然火石闪烁,灯又一次点亮,客房门砰的一下被撞开,阿史那燕披头散发逃出房间,两腮和颈项处数个鲜红的草莓印让人望之既血脉贲张,又忍俊不禁。 “不、不行了、我不行了,你别再折腾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燕上气不接下气的告饶着仓皇逃跑,手臂却被从后一把拉住,李苾邪魅诡异的笑脸随之出现。 “这就不行了?还有两个游戏没做呢,听话,快回来。” “什么?还有两个?” 燕听了双腿顿时软如面条,这个天杀的小魔女折腾人简直是天赋异禀,可偏偏自己命苦,成了这世上她唯一想折腾的那个倒霉蛋。 “乖乖跟我进去,再不听话我抱你进去啊!” 李苾威胁着,作势真的要把燕抱起来,吓得燕魂飞魄散,手足乱蹬,两人厮打纠缠中,身上仅穿的诃子被撕得变形,半露出了饱满挺拔的乳峰。 是燕那件月白色的诃子好看呢,还是李苾那件桃红色的好看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有心思看诃子? 呵呵。
第21章 尾声:丝路 蜀山后山,练剑台。 宁婉儿坐在一块巨石上入定,潜心静气采撷着日月的光华。 突然间,宁婉儿闭着眼睛面露微笑。 “燕儿,是你吗?” “师父——” 欢叫声从大石后发出,阿史那燕像小鸟归巢一样飞也似的投进了宁婉儿的怀抱。 “师父,我好想你呀。” 燕呜咽着,把师父又抱的紧了些。 宁婉儿慈爱的笑着抚摸她的头发:“傻孩子,你这不是见到我了吗?快起来,让师父看看。” 说着拉起阿史那燕,左右上下细细打量,满意的点点头:“好,又壮实一点儿了,不过要适可而止,女孩子身量太壮可就不苗条了。” 宁婉儿自幼出家上蜀山学艺,四十多年始终孑然一身,更无儿无女。遇到阿史那燕这个称心的徒弟后,深藏内心的母性被彻底激发出来,在她眼中,燕不只是她的弟子,也是她的女儿。 如果有人敢欺负她的宝贝徒弟,那还得了! 所以当听到燕扭扭捏捏说“师父,有人欺负我”时,宁婉儿眉毛都立起来了,昂然而起:“走,带我去找他!” 这天底下,烈火剑宁婉儿收拾不了的人,可是寥寥无几。 阿史那燕急忙拉住宁婉儿,神情比刚才更加扭捏:“师父,你别去,她、她就是李师叔的妹妹…” 宁婉儿虽不谙情事,但修为高深,对人心窥视之透彻非寻常可比,一见徒弟这般模样,再稍作思量,顿时笑了,拉过燕的手,认真注视她的眼睛。 “那你倒说说看,愿不愿意被她欺负?如果你不愿意,我才不管她是谁的妹妹,立即就去找她算账!” “师父、别...” 燕红着脸挡在宁婉儿身前,宁婉儿兀自不依不饶:“你说,你快说。” 阿史那燕看着师父戏谑的表情哪里还隐忍得住,纵身扑进她怀里,脸已经红的几乎滴下血来。 “师父,连你也欺负我。” 宁婉儿哈哈笑了一阵,收敛神色:“燕儿,我传你的剑法练得怎么样了?演给师父看看!” 与此同时,半山腰,蜀山演武堂。 李苾演练完毕,收剑吐息,转头一脸期待的看向李德奖。 “二哥,怎么样?” “不错,不错,已到赤金剑第五重境界,我再给你写几页剑谱,待修习到第六重,你无论走到哪里,我也就无需太过担心了。” “二哥,我从第四重到第五重用了一年多,到第六重会否快些。” “想的美,蜀山剑法境界越是向上,耗时就越长,第五六重之间用去了七八年的弟子也不少见,你虽然天资聪慧,若是三年后能练到第六重,我就十分高兴了。” “如果我有个修为相当的陪练呢?” 李苾眨着眼问道。 “呵呵,你以为你一年内能进展到第五重,就没有人家的功劳吗?” 李苾若有所思:“二哥,你辛苦些,快点帮我把剑谱写好吧。” “怎么,你急着下山?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你怎么跟阿耶阿娘一样唠叨?” 看到小妹生气撅嘴,李德奖有点慌了:“别生气别生气,我不问了,这就去写剑谱。” 跟哥哥可以蛮不讲理,但是跟师父打马虎眼,就不合适了。 “燕儿,你们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要去哪里?做什么?” “师父,离开伏俟城时我们就商量过,我和李苾什么都经历过了,唯有一件事从未干过:经商。” “经商?你们要去做生意?” “是的师父,现下西域平定,商路畅通,我们在吐谷浑救下的一个突厥商人为了报恩,盛情邀请我们去西域,到龟兹做贸易。那里东西往来商队多如过江之鲫,买卖货物量巨大,他说愿意带我们入行。师父,过得一二十年我再回蜀山来看你的时候,就是个大财主啦!” “呵呵,那师父就祝你发财!拿着,这是早就给你准备好的剑谱,一定要勤加练习,等你把剑谱上的招式练熟,西域安稳不安稳,那都不打紧了,若有盗匪抢劫,正好让他们尝尝第六重烈火剑的厉害!” 时光荏苒,太阳升起又落,西域商路的驼铃声中,一桩桩划过历史长空的事件,在轰轰烈烈或悄然无声的发生着。 贞观八年,大明宫开始建工。 贞观九年,大唐太上皇驾崩,享年70岁, 贞观十年六月廿一,李苾的“皇后阿娘”长孙皇后崩逝于立政殿,终年三十六岁,谥号文德皇后,葬于昭陵,累赠文德顺圣皇后,史称 “千古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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