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许岁祈带路,两人到了宁圳舞蹈学院附近商业街的一家小粤菜馆,虽是装潢老旧,但饭点却是人气爆棚,足以看出其菜品滋味如何。 “我怕你吃不惯……” 许岁祈走在前边带路,时不时便回头对应徕道,好似企图以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给应徕暗号,让应徕下一秒能离开这条窄巷,回到她这种身份该待的五星级酒店去。 “许岁祈,你忘了我是从乡野出来的野孩子吗?”应徕实在无奈许岁祈一番担忧模样,两只手轻搭在许岁祈肩上,推起往巷子更深出走去,“你吃得惯的东西我为什么吃不惯?” 许岁祈却更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久没见你来啦!”许岁祈还欲继续解释,粤菜馆的老板却是一个招手打招呼,打断了许岁祈,“这次还带朋友来吃啊!这个朋友有点面生喔。” 应徕直接走到许岁祈身旁,笑这对老板道:“你好,我是岁祈的朋友,宜港来的。” “果然是新的朋友仔!”老板嘻嘻笑道,“来两份岁祈最喜欢吃的排骨煲仔饭配玉米萝卜猪骨汤怎么样?” “好哇。” 应徕淡笑应承道。 许岁祈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应徕,觉得有几分陌生的新鲜。不似从前那般孤僻安静,也不似宴会里淡然一切,如今带着笑意的应徕仿佛才有了些人气。 许岁祈忍不住道:“你变了好多。” “有吗?” 应徕漫不经心地应着,余光瞧见店里的自动售卖机,拉着许岁祈去选了两瓶菠萝啤。 菠萝啤啪嗒两下滚到取物口,应徕微屈下身将其拿入手心,后又递了一瓶给许岁祈。 许岁祈觉得面前的景象有些诡异。一个身着黑衬衫西装裤的精英女性,手里拿着两瓶明亮亮的菠萝啤,金丝眼镜下的那双凤眸染上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骗我,你说你不喜欢菠萝啤了。” 许岁祈莫名想起宴会里撒向白裙的那杯香槟,已被时光深埋的放恣悄然冒芽。 应徕轻笑一声,指尖轻勾拉开菠萝啤的锡环,给许岁祈递过去:“可我确实在你走了之后,没再喝过菠萝啤。” 细微的气泡崩破声在许岁祈耳畔厮磨着,刚生出的放恣在裹挟平淡语气中轰然倒塌。 许岁祈沉默接过,举起菠萝啤喝了一口,只敢把一双躲闪的眼藏在明黄的易拉罐背后。 直到伙计喜气洋洋地给两人送上套餐,许岁祈才暗松一口气开始吃饭。 “煲仔饭得就着酱汁把上面白嫩的饭和锅底的饭焦搅在一起,这样才能得到最佳口感。” 许岁祈看了眼应徕手腕处把袖口束得规整精致的暗银衬衫扣,主动用筷子把应徕面前的煲仔饭搅好。 “你经常来这里吃吗?” 应徕轻声开口问。 “嗯。”许岁祈轻点下头,深棕色的卷发随之落下几缕,掩住其低垂的双眸,“不过这个套餐挺贵的!每次都是大排练完或演出完才奖励自己吃一次。” 许岁祈的语气非常平静柔和,就像每个在社会挣扎的普通人,大富大贵的快乐很难拥有,只能偶尔给自己一份放纵。 可应徕听着只觉得有一把钝刀在挫着那颗跳动的心。 就像告诉一颗仰慕着照耀自己的太阳的仙人掌,你所仰望的永不熄灭的太阳,其实只是颗灯泡,它会熄灭,它也很弱小。 “你当年的成绩我知道。”应徕轻声开口,眸光里是不明的情绪,“你分明可以去更好的宜港舞蹈学院。” “如果我当年早点同意出国,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宜港了?”
第5章 呛声 许岁祈第一次觉得应徕很天真,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故作天真,而是应徕对待她以及她们之间的关系有着异常诚挚的期许。 可她承受不起这份期许。 哪怕会引应徕生气,哪怕会将两人的关系和交易置于如履薄冰的位置,许岁祈还是要这么说。 “不会。”许岁祈只缓缓地摇摇头,“应徕,我肯定是要走的。” “而且你也不可能不出国的,不是吗?” 许岁祈挤出一个笑容,收回筷子小咬一口沾上的饭焦,猝然的焦脆让腮帮子有些酸麻,随之那股酸似乎蔓延至双眸。 许岁祈只好趁发红的眼眶被应徕发现前低下头,沉默地扒着饭。 应徕多么想将心中的否定脱口而出,可就如束着手腕的那枚银扣,太多身不由己如同束着内心的枷锁,最后只能同样用沉默回应。 “我的母校还是很好的。我在这里认识很多人,也学会了很多。”不知过了多久,许岁祈才重新开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后悔过。” 这一番平静话语不似开话头,更似将适才稍微失控的谈天作个总结。 应徕没有追问许岁祈究竟认识什么人,发生过什么趣事,更没有谈回当年的事,一切都点到为止。 她们并非点头之交,有着交易束缚和过往羁绊的她们本该亲密无间才对。但应徕恍惚间觉得,她与许岁祈的关系甚至比不上萍水相逢的菜馆老板。 她们之间不够坦诚,不够纯粹。 一瓶菠萝啤还是太微不足道,不足以让她们敞开心扉。 - 第二天一大早,应徕便吩咐团队先去宁圳机场接机,自己则与许岁祈先前往宁圳大剧院踩点。 “这次的客户Bernice是个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华裔,我们采纳你的建议,这次会先带她去观看舞团表演的《敦煌一梦》,还提前借用了舞团的舞蹈训练室,一会还要麻烦你带Bernice体验一下古典舞。” 应徕今日束着高马尾,身着黑色针织挂脖背心配浅灰西装裤,平静讲述工作的模样带着几分潇洒干练。 “不麻烦。” 许岁祈微笑着回答,低头拂了拂贴着臂弯的冰凉长袖。 为了方便一会陪练,许岁祈直接穿着浅粉色运动上衣,吸汗干爽的面料在充足的冷气下显得格外凉快。 应徕余光注意到许岁祈的动作,默默把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些,才一路开到宁圳大剧院。 “Hey honey!”Bernice从专车下来后看见应徕,大老远便开始招手,用不熟练的中文道,“好久不见!” Bernice如今已年近五十,但因常年运动和跳舞的原因,身材保持得匀称又健美。 “其实我们两周前在英国才刚见过。”应徕笑着与Bernice礼仪抱,又拉过身旁的许岁祈介绍道,“这位是许岁祈,是位很优秀的年轻舞者,一会可以为你解说舞剧和带您体验。” “I know!”Bernice的双眼凝着惊喜,“在应徕的夹包里看过你的照片。”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Bernice不太熟练地讲着,对着许岁祈一笑,“我中文不太好,是这么说吧?” 许岁祈匆匆望了应徕一眼,才笑着回应Bernice:“您说得很好。这句话对您也同样适用。” 应徕接着回应道:“外面闷热,我们先进剧院里吧,演出也快开始了。” Bernice笑着点了点头,亲昵地挽着许岁祈一齐走进 《敦煌一梦》是宁圳古典舞团的经典舞剧,讲述的是一名学者游历敦煌修复壁画时,画中飞天来一场逾千年的对话。各色演员用轻逸的披帛和飞扬优美的动作为观看者编造一场如梦似幻的演出。 起初Bernice还就一些看不懂的舞台设计询问许岁祈,可渐渐无法分神,只能沉浸在这一场舞剧中,直到落下结束的帷幕。 应徕在看到那些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舞蹈演员时,却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许岁祈。 绚丽的灯光打在许岁祈那张柔和的脸上,应徕立即被许岁祈那双比灯光还要耀眼的双眸所吸引。 那双眸里有一种坦直的羡慕与期盼,直到灯光亮起,所有演员出来谢幕时,那份羡慕才渐渐被淡然的悲伤所掩盖。 应徕很确定那是悲伤,纵使许岁祈在微笑着大声鼓掌,还落落大方地回应着Bernice因激动而彪出的英文。 应徕轻轻用掌心握住许岁祈还在拍掌的手,略偏头对Bernice说:“我们一起去见见演员们吧。” “Sure!”Bernice边走去舞台便兴奋地对应徕道,“我从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演出!” 面对在舞台上站成一排的舞蹈演员们,Bernice都激动地主动拥抱,中英夹杂地表达着对舞剧的喜爱,许岁祈则在一旁帮忙表达清楚。 “Bernice刚刚的意思是舞剧第二幕演员们莲花队形非常美,她很感谢你们带来这么精彩的表演。” “岁祈?” 其中一个群舞演员小声开口,脸上是浓厚的舞台妆也掩盖不住的惊讶。 “你们认识?” Bernice问了一句。 许岁祈笑着点点头,看向那位群舞演员,又转头望向站在远处的一位中年女性,微笑向其鞠了一躬:“舞团的团长郑秋女士也是我的恩师。” 郑秋这才缓缓走过来半抱住许岁祈,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小丫头好久不见。” “岁祈算是我的得意门生,就是当年挽留都挽留不住,不然今天给你们带来舞剧表演的也有她一份呢。” 郑秋向应徕和Bernice解释道。 Bernice拍了拍掌:“那太好了!一会我想请教学习不少动作呢!” 聊过几句后,Bernice已迫不及待地拉着许岁祈到剧院背后的排练室,应徕则先同团长寒暄了几句,再次感谢对演员们的表演,才走去舞蹈排练室。 此时许岁祈已带着Bernice热完身,坐在一面大鼓上,演示着舞剧里飞天神女与学者“捉迷藏”时的动作。 许岁祈坐在偌大的鼓面上,微倚着身姿,周遭都寂静一片,可那股敦煌弥音仿若随着绕盘的细腕和捻转的腰萦绕在练习室里,每一个轻重有度的舞步都诉说着无声胜有声。 等许岁祈站稳,Bernice由衷地鼓掌,后又在许岁祈指导下捻着兰花掌盘腕背手转。 “我做的还是没有你的韵味。”Bernice看着镜子感叹道,随后眸光一移,笑着喊道,“应徕,你也来一起跳!” 适才还一直望着许岁祈出神的应徕被Bernice拉到镜子前,神情逐渐覆上懵然。 Bernice一脸兴奋道:“岁祈,你再教教应徕那个动作!” 见Bernice急于拉应徕入伙的模样,许岁祈无奈失笑:“应徕还没热身呢,Bernice。” “我硬骨头一个……” 应徕婉拒的话还没说完,Bernice已经拍了拍旁边的杆,让应徕把腿搬上去。 应徕望了望Bernice,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许岁祈,许久才在Bernice“鼓励”下缓缓把腿抬上杆子,露出了个苦不堪言的表情。 “应徕,得把身子压低点,这才能拉到筋。”Bernice开口道,又兴冲冲拉着许岁祈给应徕指导,“岁祈,你来教一教应徕!” 许岁祈被应徕满脸委屈逗笑,在Bernice催促下与在集训机构里一般,将半个身子压在应徕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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