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门还没合上便再次被推开。 身着黑色吊带长裙的阮令,带着四五个助理模样的人出现了。 像是变魔术一样桌面上迅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热菜凉菜中餐西点汤羹甜品,应有尽有。 “笑累了吧,吃点东西。”阮令在椅子上坐下,助理们一个个地走出去,最后一个轻轻关上了门。 盛灼没动弹。 “不会生气了吧?”阮令脸上挑起一抹明艳的笑容,“常规手段你也不出来啊。” 盛灼摇摇头,“还是要说声谢谢的。” 阮令的目光一寸寸地划过,盛灼刚刚及耳的短发长了不少。看起来好像更瘦了些,苍白的脸上挂着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 不过精神头还可以。 她挑了个品相不错的提子塞进嘴里,“你再拖一天,倒也不用受这委屈。” “没必要的。”盛灼说。 “需要我给你提供什么帮助么?”阮令问道。 “不用。” 阮令眸光沉了沉,拿出张名片:“留个电话吧,里头用不到我,外头总是用得到的。” 盛灼仔细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阮令从包里掏出个黑色的铁盒,拿出一只带着金色咬嘴的细长香烟,点上。 “我虽然很想把那贺仙仙和温白给处理了”她吐出一口细腻的烟雾,“但我一直都不想插手你的事情,所以她们两个还是留给你吧。” 盛灼嗅了嗅有点刺鼻的烟草味道。 “学姐,是不是有点过了。” 喜欢? 阮令喜欢自己什么? 喜欢自己学习好?可学历对于阮令这样的人来说,重要么? 和温白一样,想招揽自己? 搞笑。 温白在温家的地位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哥哥温江、妹妹温沁。给温白的挑战是最危险的,也是最难的。 即使温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比肩伊甸国,但阮令和温白的地位相差悬殊。 阮令什么样的人才没见过?伊甸国会倾尽全力辅佐这位少主。又怎么会本末倒置招揽自己? 只看了几眼,说过的话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这叫喜欢? 阮令显然很清楚盛灼的意思。 她身子朝盛灼的方向微微倾斜,呼出的烟雾便化作一团云扑了过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疯子?” 盛灼任由那烟雾笼上自己的脸,没说话。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是我的同类。”阮令将烟灰弹进她面前的白色瓷盘中。 “一见钟情都是唬人的,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只是那种寻找到同类的感觉,让我很兴奋罢了。”阮令放肆地笑笑,“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我只对同类感兴趣。” 盛灼微怔。 就见阮令红唇轻启,解释道: “从性别到灵魂,相同律动高度融合—— 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类。” 盛灼闻言,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我尝尝?” 她的眼神指向了阮令手中的烟。 阮令将火机放在铁盒上,食指按住,推给了盛灼。 烟草的味道并不好闻,特别是对第一次尝试的人来说。烟雾顺着喉咙爬向肺,陌生的感觉让盛灼不住地咳嗽起来。 “慢一点,”阮令熄灭手上的烟,双臂搭在桌子上。眸中盛满了笑意,“先习惯习惯再往肺里进。” 盛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着手里快要燃尽的烟,轻声问:“这东西真的能让人忘记烦恼?” 阮令“扑哧”笑出声,英气凌厉的五官第一次有了极具生命力的清扬,“谁告诉你可以忘记烦恼?” 盛灼不解:“那意义在哪?” 阮令摆摆手,“除却一些尼古丁的作用,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暗示吧。” 盛灼将烟蒂碾灭,站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伸手将桌上精致的铁盒和火机揣进兜里,“多谢学姐。” 阮令目送盛灼离开,瞧了瞧桌子上分毫未动的吃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随后又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新奇。 以前的她,玩归玩闹归闹,可从来没有对谁上过心。她的生活充斥着枪械的冰冷色彩。 到新交的好朋友家中写作业一进门就被一把枪口对着;五岁就被抱到枪场上看别人打枪结果震得耳膜破裂;大人们吵架一个走火直接抬走了...... 好多次在夜里她扪心自问: 自己疯了有那么难以理解么? 作为伊甸国这个军火集团的继承人,疯一点无所谓。若是个胆小怯懦的才叫可悲。 阮令小学六年级时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叫做《我的梦想》。 在一篇篇科学家作家警察的美好梦想中,阮令的作文脱颖而出。 她写道: 我的梦想是造一颗毁灭地球的炸弹。 当时的老师强撑着慈善的笑容问她为什么。 阮令回答都死光难道不好么? 当天没等到放学就被家里的保姆接了回去,请了家教。直到要念高中才放出来。美名其曰怕她与社会脱节。 思及此,阮令又拾起一颗提子。 也是,与社会脱节又怎么会遇到这样有趣的同类?她教会了自己如何大笑,如何无奈的摇头。 这难道不神奇么?
第75章 小青 2008年。 朱丹看着锁在腕间的手铐。 她已经三十多岁了, 手背上出现皱纹,昔日光滑白嫩的手臂上长了好几颗痣。 银亮的手铐像是一块巨石, 拽着她的心压着向下,再向下,沉向了不见底的深渊。 她的父母都是温家养出来的打手。 在十八岁之前,她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去学校,上辅导课,和好朋友出去游玩。拥有一切花季少女的甜蜜心事, 也曾因为考试不理想而抱着母亲嚎啕大哭。 朱丹一度以为她脱离了父母的世界。直到那年生日,一向寡言少语的父亲喝了不少酒。告诉她以后不用去上学了。 朱丹明白。 父母在温家干了这么多年,甚至当上了那些打手的教练。他们一定被动地知晓了许多温家的秘辛。 自己是去当‘质子’的。 她一直兢兢业业, 不敢生出半点抱怨。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十八岁人体很多的骨骼已经定型,训练也得不到超常的格斗技巧。所以她一直处在边缘化的位置上, 为做好一名马前卒鞠躬尽瘁。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就这么十几年来就过去了。 后来父母被仇家杀了。 朱丹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抚恤,反而, 被一声令下安排进了这省城第六女子监狱。 温家先前派了几个专业的打手进来,都失去了消息。温家那位二小姐愈发焦灼,疑心是叫人知道了那几位的身份。于是便挑选出了她这么个无名小卒。 尽管她只需在这里头待上五年, 可她却觉得此行山高路远, 凶多不见吉。 哪能想到温家不仅要自己鞠躬尽瘁, 还要自己死而后已。 她被带到了一间更衣室,脱-光了衣服,任由女狱警前后仔细检查。 她听从狱警的指令举起双臂、转圈、撩起头发。直至身体上的每一处细小的疤痕都记录在册后,才允许她换上狱服。 领好生活用品, 她终于来到了自己在这座监狱里的住处。 恨么? 朱丹看着那一扇扇紧凑排列的宿舍门, 于心中自问。 其实恨不恨也没什么意义,她确实得到了很多来自温家的照顾——房子、钞票、某些时候的特权。 早在办理休学手续的那一天, 她就明白,她已经不再姓朱了,现在她姓温。 就算是一条狗,也是挂着温氏狗牌的狗。 何必再去纠结这个结果呢? “赶紧进去,想什么呢?”身后的狱警见她迟迟不动,一把将她推进了宿舍。 此时正值休息时间,大多犯人都在外头的小操场上自由活动,宿舍中空无一人,她看着其他三个床铺上工工整整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手指不自觉绞着毛巾。 收拾完床铺,朱丹望着空荡的走廊。温家的人说她们在医务室安排了人手,告诫自己一旦安顿下来就找准机会去医务室,将得到的消息传出去。 因为早先有过医生被犯人蛊惑帮忙越狱的先例,所以第六女子监狱将医务室迁离到了偏僻的角落。医务室的地位江河日下,连进入犯人的活动区都被禁止,更何况是打探消息。 朱丹有点疑惑。 这样一个全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医务室的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算不能直观地看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那也可以从犯人口中套话。 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 温家那位二小姐甚至不知道是这个监狱里的哪一个环节将她派来的人吞了个干净。 是管理者?还是囚犯? 是囚犯中的老大?还是那个人? 朱丹沿着走廊走出了宿舍楼。 监狱地图是机密性文件,所以她现在也不知道医务室在监狱的什么方位。 目前能做的就是快速融入这里,一方面可以打听一下那个人的消息,即使没有收获也能知道医务室的大概位置。 跟着指示牌,朱丹来到了操场。 一半的犯人都在这里,四周的铁网附近倚着不少聊天的女人,好战分子则聚在中间相互比划着。整个操场只有三四个石桌子,密集的人群将那桌子围得水泄不通,叫好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朱丹独身一人站在铁门外,格外显眼。 她大致扫了一圈,人影错乱并未找到合适交谈的目标,遂迈步走了进去。 踏进操场的一瞬,喧闹混杂的气氛好像凝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朱丹本能的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白皙女人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周围几个犯人大笑着戏弄她。那女人的头发似是被生生扯断,只剩短短的一层还依覆在头皮上。长相倒是普通,唯有冷白的皮肤给她添了几分艳丽。 也衬得她身上密布的淤青格外刺眼。 女人面若死灰,眼神空洞。 朱丹心底一颤。 来时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监狱自然不同于外头。可见这偌大的操场上,虽不至于其乐融融,好歹算得上是较为和谐。只有这么一个女人被折磨成这般,叫人不禁猜测她到底做了什么。 围殴那女人的几名犯人瞧见朱丹,凶残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冷冷一转,便不再留意,继续朝着地上的女人-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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