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许伯看来,就是典型的场面话。 他刚刚说过的话,他自己最清楚。 “你是喜欢凤宫主,不想离开?”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小主人问清真相。 “凤无鸣?别别别,别跟我提她,我觉得恶心。”江渺做出个作呕的表情:“我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待在她这里。” “那你到底想如何?”许伯不明白了,对方既不愿意和凤无鸣在一起,也不愿意嫁给小主人,那她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只是想出去啊,人不是非得委身给谁才能生存,对吧?”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那你何必要这么麻烦?直接走出去不行吗?” “我……”江渺如实把情况说了,许伯会意道:“你是与她做了交换,才会身不由己。可你若不用这种办法,就无法逃出这里。” “是,她不肯放人。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算是骑虎难下了,如果不成婚,就要被她锁起来下药,如果成婚,就会耽误鹿秋的幸福,这两种结果我都不想要,可我太弱小了,弱小到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许伯听她诉说了困境,也不由叹了口气,论理,这事他完全可以不管,一句抱歉就能置身事外,但小主人已经答应下来,他要是不管,赔上的就是小主人。 必须得想一个办法,既不让小主人失望,也让她能圆满脱出,这个问题的根本,就在于既要骗过凤无鸣,也要骗过小主人。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假成婚。 “假结婚?”江渺问。 “对,先用这个骗过凤无鸣,再假死骗过小主人,到时你就自由了,再改个名字,一切都可圆满。” 江渺想了想,这事还真可行。 而且她还有一个便利——她的假死与真死无异,绝对是全世界最逼真的。 她和许伯商谈许久,总算敲定了具体的程序,反正这事做来也不难,又对她有无限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许伯也总算放下了心,在妖族的规矩里,成婚的两人会结下死契,一旦成婚,只有死亡能把两人分开。 只要江渺配合,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江渺也觉得如释重负,送走许伯后,她往床上一躺,睡了这几天来最好的一个觉。 谁知傍晚,竟来了个不速之客。 “江姑娘都快成婚了,怎么还这么不开心呢?怎么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凤无鸣推门而入,直接走到了她的床前,江渺被她吓了一跳,利落地拉上帘子,往外又套了一层衣服。 凤无鸣倒是没有掀帘,径直走到桌前为自己斟了茶,一副非常闲适的模样。 “你哪里看出我不开心的?”江渺走出来道。 “……这个嘛。”凤无鸣得意地放下杯子,并不回答,她当然不能说是听眼线报告的,据说,这几天江渺就像被烤在炉火上的小鱼一样,翻来覆去的,坐卧不宁。 这在她看来,正是江渺撒谎的证据。 那天晚上她回去之后,也仔细地想过这件事,并去调查了一些细节,如她所料,侧殿的床上根本没有任何痕迹。 江渺之所以那么说,肯定是为了摆脱她的桎梏。 她特意大张旗鼓帮对方装扮宫殿,就是想用这种方式逼迫对方缴械投降,想不到对方还挺硬气,明明已经焦虑到睡不着了,仍旧不愿意松口。 她今天来,是为了再添一把火的。 只要这个话一出来,江渺必会投降。 “江姑娘,你也知道,我不是没风度的人,得不到的我不会勉强,你不必为了躲我把自己的一辈子赔进去,好吗?”凤无鸣语重心长道:“就算退一万步,你宁可随便委身别人也不愿意跟我,那你也不该选妖族,它们的婚姻与人类不是同一个观念,一旦你嫁过去,这辈子就逃不出来了,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她是知道妖族的规矩的,想来江渺并不知情,才会这么天真地选了鹿秋,一旦她做了这个决定,那才是真正被套牢了。 “嫁过去,直到死才能脱出来,明白吗?”凤无鸣缓缓道:“她和你就见过一面,有什么深厚感情?到时不喜欢你了,直接一刀杀了,再换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她话锋一转:“而我,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了换你过来付出了那么多,算得上是有诚意了吧,就算是为这个我也不可能杀你,我承认,我是有些性急,但你要理解我,那是别人出的馊主意,真的与我无关啊。”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江渺连听都懒得听,只等她没话了,才道:“对不起,您的喜欢我承受不起,也别说什么理解了,要是下药行不通,你就会把人废掉修为锁起来,直到对方就范,对吗?这比死了还要难受吧?” 她只是把自己之前在墙上看到的如实道出,谁知凤无鸣的脸色立刻变了:“凌孤跟你说了这个?” “……与凌谷有什么关系?”江渺歪了歪头,随即又觉得这是她故意说来转移注意的:“反正我是不会信你的,你满口胡言,全是谎话,不管嫁过去是个什么光景,我反正嫁定了。”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丫头片子?”凤无鸣失声问,她本来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至少能让江渺有些动摇,谁知对方早已得知了她的本性,这让她的努力全都化为了泡影。 这么久的处心积虑全都白费了。 “呵呵,是又怎么样。”江渺也懒得否认:“你这种人,永远没有尝过真爱,所以你是不会懂的!” 她的这个嘲讽正说到点上,凤无鸣浪荡半生,不知有过多少红颜知己,但她从未遇见过那么一个真心相爱的伴侣,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执念,可心里的那个洞像是没有底,怎么都灌不满。 她失神地走出凤栖宫,就听有人在廊下唤她:“宫主。” 她回头看去,只见柳颖儿身穿一件纱裙,提着一盏宫灯站在不远处,凉风习习,对方的长发被卷起,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柳颖儿看她发呆,又道:“宫主?” “你过来。”凤无鸣唤道。 柳颖儿依言过来,乖巧地伏下身,帮她掸去裙摆上的灰尘,凤无鸣低头看着她,突然道:“你喜欢本宫?” 柳颖儿有些惊讶,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头,脸红道:“宫主明明知道答案。” “是,可是我从未细想过……”凤无鸣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仿佛在摸自己最爱的人:“真爱,究竟是什么呢?” “宫主怎么突然问这个?”柳颖儿道。 “我是在想……”凤无鸣抬着她的下巴,把她抬到自己眼前:“凌孤的事,她自己是不会说的,那么是谁告诉江渺的呢?” 她的声音温柔至极,但手上的力道却越用越大,几乎要把柳颖儿的脖子生生掐断:“这件事,应该只有你我知道,不是吗?”
第40章 柳颖儿不知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也不知她怎么会暴怒到如此地步,她的眼前惨白一片,耳边也蜂鸣着, 挣扎半晌终于没了力气,手慢慢垂了下去。 凤无鸣就这么冷眼看着, 等她没了动静便往石阶下一掼,柳颖儿往下滚了几个台阶,歪七扭八地停了下来。 凤无鸣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柳颖儿在冰凉的台阶上躺了一夜。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死了, 身体轻得简直要飘起来,她看到了凤栖宫的屋顶, 看到了整个春鸾宫的全貌, 这个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一时间竟是那么陌生。 她是被宫主杀死的。 没有原因,没有前后,仅仅是江渺得知了一些事,而这件事恰好她知道,所以对方就迁怒于人,把她活活掐死。 她错付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和光阴, 被现实如此轻易地打败,就这么曝尸殿前, 临走前,宫主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一早就知道宫主不是好人,也知道宫主对不喜欢的人有多薄情, 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尝到如此痛苦的结果。 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她死不足惜。 可她从来没有背叛过宫主。 甚至在被厌弃之后, 还自觉地帮宫主监视着江渺,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 为什么从来不会被看到? 她好痛苦。 远处隐约有丧钟声传来,她知道那是响给她听的,她已经没有时间了,但她还有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不能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死。 于是她飘飘忽忽,往江渺住的主殿飞去。 江渺今晚睡得不好,因为下午睡了一觉,再加上凤无鸣的到来,让她多少有些烦躁,前半夜几乎都在胡思乱想,等到了后半夜,总算有了些睡意,她不敢浪费,连忙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入眠。 半睡半醒的时候,她听到殿门开了。 这个时候谁会来,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想睁眼却睁不开,可也奇了,她虽然睁不开眼,却能看到周围,殿门外有皎洁的月光照进来,然后光斑里出现一个人影,朝着她床的方向走来。 说是走,其实近乎飘,飘近了她发现,是柳颖儿。 “你这么晚过来做什么?”她问。 “江渺,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柳颖儿面色铁青,身体也微妙地有些透明。 “你来给凤无鸣当说客?”江渺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她,好不容易能走了,你不也开心吗?” “不是的,我想对你说一件事,是有关凌孤的。”柳颖儿缓缓指向后殿,道:“你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以前凌孤也住过,当时宫主看上了她,用手段骗她过来,对外说她死于意外,从此,她就成了宫主的禁脔,一开始是用药引诱,后来挑筋,圈禁,废修为,无所不用其极,凌孤不堪其辱,找了个空档逃出去,跳了悬崖,我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但她没死,只要没死,总有一天会回来报仇的。” 江渺听她这么说,后背顿时开始发毛,失声道:“在墙上刻字的是她?” 可原书里根本没有这么一段啊? 要是有这么暗黑的过去,不管是通过回忆还是什么的,不可能瞒得密不透风,但据她的了解,主角根本就没什么太大的心理阴影。 但柳颖儿说的情况却与她当初见到的不谋而合,失明,骨折,经脉尽断,这明显是被折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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