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尖锐的高分贝声音首先传入了陆晚星的耳朵,她还没有睁开眼睛便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色牢笼。 她虚着眼睛适应着光线,果然,又是熟悉的白炽灯,熟悉的有些刮灰的天花板,还有天蓝色的帘子和……手腕上的天蓝色绑带。 “又回来了。”陆晚星喃喃自语间听到了帘子外的对话。 “小沐,谢谢你。”是老夏的声音,带着哭腔:“要不是你,朵朵她可能……” 她不敢说下去,仿佛说了就会真实发生那样。 “没事的,阿姨…您先稳定下情绪。” “我和叔叔最近太忙了,他现在回来的路上。”夏青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怕吵醒陆晚星:“朵朵是两个月前出院的,我们都以为她可以了……” “病情的反复很正常,也要考虑患者回去以后的生活环境,她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情况?”说话的是陆晚星的主治医生,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陆晚星熟悉到经常梦见这个声音。 “遇到什么情况……?” “嗯,你是在哪里发现她的。” “天桥上。” “那时候人多吗,还是有人说了她的敏感话题,或者是……”医生没说完那句话,似是在等沈沐的回答,那个是字越来越轻,拖得越来越长。 那之后,空气大概安静了十来秒,沈沐努力回想着,摇摇头道:“天桥上…没有人。” 听到这里的主治医生面容凝重,一旁的夏青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直陪伴陆晚星治疗的夏青和陆州都知道,他们一直以为差不多要痊愈了的女儿根本就没有好。 天桥上没有人,她依旧会产生幻觉和幻听,她的情绪就像一颗炸弹一样随时可能爆破。 历时一年,她的心结还在,而没人知道那个心结是什么。 夫妻俩尝试过联系褚斐然这个人,可她就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讯,次次联络石沉大海,那些失望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抨击着原本就已经够绝望的两人。 “看来只有重新加回药量了。”主治医生也不清楚为什么陆晚星会突然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更糟糕,出院前她明明已经摈弃了自杀和自我摧残的愿望,没想到这次独自出门竟来了个王炸。 “可是她如此反复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你的女儿大概还有一个无法愈合的心伤,或许是天桥上的某个场景让她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总之……因素很多,也很复杂。”医生顿了顿继续说:“晚星妈妈请跟我去拿一下处方单。” “好。” 沈沐目送两人渐渐消失在苍白回廊的尽头,她隔着窗户看了看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陆晚星,心疼又无奈。 声音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陆晚星用余光瞥了瞥玻璃窗外,太阳被遮了起来,天空陷入混沌。她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是窗外那棵黄花风铃木,这次病房的位置又变了,但好在距离那棵高大的,初春就开始落出黄色花苞的它更近了。 这次它几乎快贴在了窗口上了,像是想要进房间来问候这位好久未见的朋友。 这样也好,陆晚星的心里更加平静了起来,不是药水的作用,是树的作用。 或许没人理解她,但树理解。 自从那次之后陆晚星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什么都无法填满她。好多亲戚都悄悄在后面议论她,说她矫情,不过是失恋,怎么就因此放弃大好前途呢。 一开始陆晚星还尝试解释,她也不想放弃自己喜欢的舞台,离开舞台对于她来说像是砍断舞蹈者的腿。可后来她渐渐也就不再说话了,只是麻木地听着那些人的议论、自以为是的想法和听着就好笑的言论。 他们不懂,陆晚星失去的不只是一段初恋,那个人带走了太多太多,她临走前拔走了陆晚星的心脏,那颗心脏连着她的冠状动脉和静脉,甚至那些微小的布满全身的血管,也连同着她的快乐、尊严、自信、信任,所有的一切,一起抽离了她的身体。 他们不懂。 也不需要他们懂。 可是沈沐想懂。 一年前沈沐在雪市找到陆晚星,然后看着夏青和陆州把陆晚星接走。她知道离开雪市的高速路口只有一个,便早早来到唯一能看到那个高速路口的小山上等陆晚星。 由于不知道他们的出发时间,沈沐这家伙等了一个晚上,她记得陆州的车牌和颜色。 那天晚上她裹了三件羽绒服,在半山腰冷得像筛糠的时候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因为此刻她浪漫得像个傻子。 毕竟,她曾是朋友口中“落拓不羁的帅T”。浪漫和礼物都是她哄姐姐开心的小把戏,而这一次“荒唐”的举动,她却是如此认真。 那之后,沈沐没见过陆晚星。 陆晚星回百水治疗,沈沐回学校修学分。那一年里陆晚星的状态很糟糕,她几乎不回复任何人的消息。林枳和沈沐都尝试着联系过她,可她像是逃避一般的避开两人,让消息从无反馈。 直到这次寒假沈沐才得到陆晚星出院的消息,本该是开学的时间,她却任性的留了下来。 她可能需要她,而她也需要她。 沈沐自己都没有想到,曾经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陆晚星,曾经一眼惊艳她的陆晚星,曾经让她渐渐上头的陆晚星,会让她这般挂念。 “让我陪着你吧。”沈沐抬头看了看静谧纯白的病房,喃喃道。
第162章 【番外】沐屿星尘·公主请吃糖 “你行不行啊喂。”沈沐单手抓着篮球,大手一挥,把球实实在在地砸了出去。 “咻——”极影一般的风扫过,对面的黑影轻松接住了飞速旋转的球,那人抱着球从深厚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不忘笑着对沈沐调侃:“不愧是你,这么大劲儿。” “嘁~”沈沐勾勾唇角,笑容张扬肆意:“彩虹屁大王,一会儿我们吃啥。” “问星星,星星决定。”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正是林枳,她也一如既往的笑着。 她俩一个像六月,骄阳似火,一个像三月,温暖和煦,陆晚星一直这么想。 说罢两人齐刷刷地看向陆晚星第一视角的镜头,在阳光里的两人变成了剪影,逐渐看不清脸。 沈沐把篮球丢到了一边,双手交叉抱在头后,脑袋向后仰着,朝篮球场出口信步走去,边走还边说着:“快点啊,香菜圆子最抢手了,美食可不等人。” “走吧,星星。”林枳朝着陆晚星招招手,声音里带着笑:“来,起来。” 面对林枳的陆晚星有些迟疑,时间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回到原来还在木樨的时候呢,她不敢确定这是梦还是现实,可同时她又被两人的情绪牵动着,她巡视四周,这里正是木樨中学的篮球场。 不管了—— 陆晚星满心欢喜地起身,朝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追去。 可下一秒她的脚步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她低头查看却发现橡胶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里钻出来了一只烂泥一般的怪物,它正抓着陆晚星的双脚不让她离开。 陆晚星惊恐地抬脚想要逃离,可她越使劲那个怪物便越用力,那怪物不停碎碎念着,它不停攻击着陆晚星的心理防线,恶心的绿色粘液从它的嘴里流了出来。它的脸正随着它说的每一句话随即切换着,它扭曲着,狰狞着,阴暗地发出刺耳的声线。 同学A:“胖巫婆!还吃!” 同学B:“你难道看不到你的肚腩和你那丑陋的圆脸?” 于绾:“你不会真以为你这样有人喜欢你吧?” 男孩C:“呀,绿巨人生气啦。” 褚斐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 “放开我…” “放开我,放开我!” …… 病床上的陆晚星眉头紧皱,猛地睁开双眼! 是梦!是梦…… 她猛地起身,半坐在床上,额头上满是细碎的汗珠,与此同时头部突然传来一阵晕眩,不得不用手掌扶住额头,两只手指不断按摩太阳穴缓解。 自从生病以后陆晚星的睡眠总是很浅,她也习惯了时常从睡梦中惊醒,有时候噩梦过于可怕,醒来时还会眼角带泪。后来陆晚星专门找到医生要求加药,这样她晚上才能睡得着,为此夏青还给她转入了单人间,不为别的,只想让女儿能够睡个安稳的好觉。 陆晚星起身来到窗边,紧闭的窗户被她推开,伴有一丝凉意的清风徐来,她额头的汗珠还未消散,这股风吹得她神清气爽,状态瞬间好了很多。 窗外夜色迷离,四周泛起了浓密的雾气。 现在正是晚上十点过,虽然对于百水来说这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但陆晚星所在的疗养院距离郊区有20来公里,所有的病人都是统一化管理,现在都已经睡下了。 整个病院里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见清洁工人推着巨大清洁车的轱辘转动的声线,除此之外耳边全是来自自然界的声线,比如不知名的虫鸣,和小动物穿过草丛的簌簌声。 “piz~piz~” 忽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这声音不像小动物也不像风吹动了什么,倒像是一个漏气的塑料袋,思考间陆晚星把头探出了窗外四处打量着。 “陆晚星,这儿,这儿。”声音的源头不在别处,正是自己病房前这棵黄花风铃木。 她定睛一看,沈沐正像个猴子似的趴在最粗的那根树杈上,正张牙舞爪地咧着嘴跟自己打着招呼。这大半夜的病院里连个串场的鬼都没有,幸好沈沐精准地找到了陆晚星病房的位置,这要是出现在别的病人窗口,不得把别人刚吃的药给吓吐了。 “喂…”陆晚星连忙开窗想把沈沐拉进来,可这棵树平时看着挺近的,没想到实际距离竟然这么远,她着急对着沈沐小声喊着:“这可是二楼!你干嘛呀!小心摔下去!” “给你捣鼓点好东西。”说着沈沐开始笨拙地打开她斜挎在身上的包,从里面窸窸窣窣地掏着东西。 “你就不能从一个正常的门进来吗?”陆晚星生怕沈沐一个没踩稳摔下去,着急地抓着窗户的框对着沈沐凶道:“你这太不安全了,你干嘛啊?哎呀愁死我了,你赶紧下去。” “嘿,状态不错,能凶我了。”沈沐反而挺开心,她现在这副痞痞坏笑的样子,说真的,陆晚星真想捶她。 “我数一二三,你快下去,不然我…” “不然你干嘛?扑过来亲我?”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墨迹,闪开点。”沈沐抬头,说着就往窗户里扔了一个小包裹,此刻的她还不臭屁道:“呀,这得算个三分,六六六。技术不减当年。” “什么东西啊?” “给你带点儿甜的,药太苦了。”沈沐对着陆晚星扬扬头,继续道:“都是你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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