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秦青鱼的手已经顺着袖子摸到了昭阳的手,试探着十指相扣,昭阳的视线从袖子上抬起看向秦青鱼,那手居然没有躲开。 秦青鱼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突然就顺畅了。 打归打,骂归骂,害归害,恨归恨,昭阳终究心里还是有她的。 不过,她的喜悦是不是有点太过明显了?她对昭阳似乎太过在意了些,实在是昭阳各方面都太对她的胃口,肾走着走着就有点走偏了。 不过无妨,一切都在掌握中,她的这点在意不会产生多少影响,倒是更能混淆昭阳。 秦青鱼又同小皇帝分析一会儿,戳穿了小皇帝最后狗急跳墙找宫女这件事。那宫女虽说的确是坤宁宫的人,不少老人都有印象,可出事前她就已经因病外放出宫了,火烧坤宁时她并不在。小皇帝做了手脚改了那宫女出宫的记录,就是想借那宫女定她的罪,只可惜小皇帝还是年岁太小,手段稚嫩,好好的一枚棋子也没发挥好作用。 秦青鱼道:“若是臣,臣会让她死咬着小秦后就是没死,就是找替身钻的地窖!我还会让宫女编造一些逼真的细节,横竖整个坤宁都死绝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怕有人来对质?既要咬,就要往最狠里咬,死也要咬掉一块肉!” 说罢,秦青鱼又道:“不过总归还是那一句,制敌必须掐准要害一击即中,面对强大的敌人,做不到万全之策就不要轻易出手。知道臣为什么乖乖在牢里配合了皇上一个月吗?因为臣早就看出害臣的人手段蠢笨,所以才想让他多露点马脚,方便臣出狱收拾他。” 也是因为手法太笨,秦青鱼才压根就没怀疑到昭阳头上。 说到这里,秦青鱼一把攥住铁栏,冲着小皇帝森然一笑,眼底的阴翳几乎化为实体:“皇上,若没有您的好皇姐,您猜,臣出狱后会怎么收拾……他呢?” 这眼神,这威胁,可太吓人了! 小皇帝下意识拽住了昭阳的袖子,额角吓出了汗。 秦青鱼见好就收,立刻就收了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美人笑,假模假样地安抚道:“皇上放宽心,臣说了,臣爱妻如命,绝对会做个忠臣良将,就算出狱也不会秋后算账,保管那人屁股下的椅子稳稳当当。” 小皇帝紧张道:“你、你……” 秦青鱼笑得云淡风轻:“我什么?皇上得知臣被冤枉,亲临天牢接臣出狱,臣受宠若惊,对皇上更加马首是瞻,从此君臣和睦,国强民安,皇上以为如何?” 意思就是,别墨迹了,赶紧放我走。 小皇帝不傻,这话外之意自然听出来了,他转头看向昭阳,那意思是无声询问该怎么办。 昭阳公主放任秦青鱼说了这么久,终于开了口,不过不是对秦青鱼,而是对小皇帝道:“方才在勤政殿嘱咐你的,你可记住了?” 小皇帝乖巧点头道:“朕记住了。” 昭阳公主道:“记住,一个字都不要忘,尤其切记凡事三思而后行,你一时无法完全领会不要紧,只做到一件——近贤臣远小人,这也能保你至少十年安稳。” 小皇帝再度点头。 昭阳公主又“考”了下小皇帝贤臣与小人的名单,还有可用但不可重用的臣子的名单,这才最后道:“驸马送了你一课,教你面对强大的敌人一定要直击要害,切勿拖沓。那皇姐也再教你最后一课。身为皇帝也要明白‘舍’与‘得’,为了国泰民安,一定的牺牲是必要的。” 小皇帝有些茫然:“舍什么?得什么?” 昭阳公主摸了摸小皇帝的头,一晚上都冷着脸,这会儿难得竟浮出一抹堪称温柔的笑意,柔声道:“你去牢外等我,稍后有道试题给你,你一定要认真思考后再作答,这可是皇姐给你的最后一道题。” 小皇帝点了点头,对昭阳公主十分敬重,听话地出去等她。 碍眼的灯泡终于走了,当着未成年的面,有些话秦青鱼实在不好说,如今只剩两人,秦青鱼拽了拽铁门道:“你不给我开门吗?这么久不见,我都得了昭阳饥渴症了,特别想抱抱你。” 昭阳公主没拿钥匙,又跟小皇帝说了还要再出一道考题这样的话,看来是没打算就这么放她出去,还要继续拿她给小皇帝练手。 秦青鱼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横竖昭阳不让她死,昭阳利用她越多,对她的憎恨就会越少,两人的关系反而会更融洽,任务也更容易完成,何乐而不为? 秦青鱼接着又道:“就算不给我开门,至少过来再让我牵牵手,刚才当着你弟弟的面,我就稍微牵了那么一下,怕对未成年影响不好,都没牵够。” 昭阳公主沉默地看了秦青鱼片刻,朝着铁栏杆走近了一步,刚才还要伸长了胳膊才能够到昭阳,这会儿只把手穿过铁栏就能摸上昭阳的手。 昭阳公主算起来不过堪堪十九岁,正是身娇体软的时候,小手柔若无骨,握在手中怎么把捏都舒服。 秦青鱼压着后舌音道:“我知道你不信我,所以就算你拿我给你弟弟练手我也不生气,可你不该一点儿风都不给我透。我一直担心你误会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的,结果倒好。” 秦青鱼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跟你抱怨了,就是牵手有点不够,你得亲我一下,我提心吊胆地坐了一个月牢,就亲一下不过分吧?“ 昭阳公主垂眸看着秦青鱼把玩自己的手,长睫浓密,淡淡的睫影遮不住眼底的碎芒,那眼实在是美,难以形容的美,不亲眼见到根本无法体会的美。 昭阳公主不答反问道:“崔喜娘死了,你都不难过吗?” 秦青鱼佯装诚恳道:“难过自然是有那么一点的,只是我与她并没有多深的交情,救她出宫已经是仁至义尽,旁的实在也没有了。比起这个我更想说的是,小皇帝这样滥杀无辜实在不是好习惯,趁着他还能矫正,好好教导,免得以后他成了暴君,到时候别说国泰民安,只怕会官逼民反。” 昭阳公主道:“我已经教训他了,若非他是皇帝,这一桩人命已经足够他秋后问斩。” 秦青鱼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不能真砍了他,罚还是要罚的,还得重罚,这可是条人命。” 昭阳公主突然抬眸看向她,“你还在乎人命?” 这话说的,她只是想赶紧完成任务,也没有滥杀无辜吧? 秦青鱼道:“那自然是在乎的,就像我说的要杀尽蛮夷,结果也只是杀了皇族,其余俘虏只是流放。” 昭阳公主顿了下,声音很轻道:“也对,你也就对我心狠手辣。” 秦青鱼尴尬地抿了下唇,“我只是……” 昭阳公主道:“你只是为了任务,对吧?” 秦青鱼道:“我……” 昭阳公主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任务,你可以对西厥公主温柔,可以为崔喜娘强闯皇宫,甚至可以留刘嬷嬷一条性命,还可以……可以在酒吧护赵芮茵,可以临死都不忘兑现蛇姬的承诺,却唯独不会对我心软。” 昭阳公主说着说着竟然笑了,那笑格外的苦涩,秦青鱼看在眼里,心底竟然有些难受。 秦青鱼想安抚昭阳,还没等开口,昭阳公主又仿佛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任务总还是要完成的,不然还能怎么办?” 这话听起来无比的可怜,昭阳公主可从来没在她面前这样示弱过,秦青鱼忍不住唤了声:“昭阳……” 昭阳公主抬眸望着秦青鱼,眼底星河驿动,像是被秦青鱼的美色迷惑看痴了眼,许久才伸手摸向秦青鱼,口中呢喃着:“你的簪子……歪了。” 簪子歪了? 秦青鱼不喜欢头顶沉甸甸的,因而发髻绾得简单,发饰更简单,只簪了这一支簪子,金凤衔鱼簪,这是昭阳公主特意送她的成婚礼,新婚那日戴着迎得亲,之后就再没有摘过。 昭阳公主拔下了秦青鱼的金凤衔鱼簪,柔白的指尖摩挲着那栩栩如生的金色小鱼,缓缓抽出被秦青鱼握着的手,向后退了两步,退出秦青鱼手臂能够到的范围。 秦青鱼下意识伸手抓了下,没抓到,说道:“怎么了?这就要走了?好歹亲我一下再走。” 昭阳公主淡淡道:“不亲了。” 秦青鱼逗她道:“为什么?不带这么小气的。” 昭阳公主道:“方才皇上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是我拿来给他练手的。” 昭阳公主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地让秦青鱼突然升起一丝异样。 秦青鱼抓昭阳公主的手改成了掌心向上,讨要道:“那至少把簪子还给我。” 昭阳公主缩了缩手道:“不给。” 秦青鱼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昭阳公主道:“你就要死了。” 秦青鱼的脸缓缓沉了下来:“你要杀我?” 昭阳公主淡淡道:“我说了,你是我送给皇上练手的。” 秦青鱼道:“他杀不了我。” 昭阳公主道:“练手自然是要成功的,若练手都失败,等将来再遇上佞臣叛将,皇上又怎么会赢?” 秦青鱼道:“这是两码事,何况我也不是佞臣叛将。” 昭阳公主道:“是与不是,你我心中都有数,即便现在还不是,早晚也会是。” 昭阳公主说得没错,早晚这个皇帝得由昭阳来坐,不然任务还怎么完成?可事实虽然如此,话却不能这么说。 秦青鱼道:“你还是不信我,我说过,我不做任务,我只做你的驸马,我要跟你天长地久地在一起。” 昭阳公主长睫微颤了下:“听听这话,多动听,我差点就要信了。” 秦青鱼道:“我说的是实话,昭阳,你过来,让我抱抱你,隔着铁栏也能抱。” 秦青鱼的胳膊伸出了栏杆,期待地望着昭阳,这期待并不是演戏,她是真的想抱一抱昭阳,她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安,只有抱住昭阳才能缓解。 昭阳公主并没有过来,只是攥着簪子望着她,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攥紧的手,只看表情并看不出昭阳的情绪。 昭阳公主喃喃道:“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赌赢了魂飞魄散,赌输了你永远都不可能再在我这儿完成任务。” 秦青鱼道:“什么赌?” 昭阳公主目不转睛看着秦青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但是又停住了,绕开话题道:“其实我都明白的。你有你的任务,你为了任务伤害我,我明白。你宁愿躺二十年都不愿意清醒着陪我,我也明白。毕竟为了任务和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已经够恶心了,谁还愿意一恶心就要恶心二十年?我真的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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