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回答:“可以,明天我打个电话就行。” 程与梵说:“我也是开车来的,刚好没喝酒,坐我车回吧。” 讲实话,时也不太愿意程与梵送自己,这样一来,她们是不是就又扯平了? 两不相欠,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 因为,没有下次。 ... 程与梵按照时也给的地址,驱车而往。 崇明路这一块,地段算不上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以前那些老平房都拆除了,现在这块政府统一规划成商铺,店招的款式都是清一色的纯黑钢化玻璃。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的店面看起来跟别家的店面不要太过千篇一律,老板们就在发光字上做文章,一路开驶过去,比街边的路灯还要白亮,以至于路灯都暗淡不少。 程与梵车速放慢,车窗摇下,时不时就会往商铺那边瞥一眼。 “别找了。”时也把手从车窗上拿下来“这里拆除规划之后,那家甜水铺就不开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赚的钱连交租都不够,你别看这块儿地段一般,一年也得小十万。” “这么贵,不合理吧?”程与梵收回眼。 “靠海啊,自然风景区,打卡圣地。” “那岂不是每天很多人?” “淡季没什么,旺季人比较多,我一般都躲家里不出来。” 程与梵握着方向盘,转过路口的弯,斜对过去的礁石上,有浪在拍,哗—哗——激起...落下。 “知道人多还买这儿?你们做明星的不都恨不得搬去没人认识的地方。” “那都是给自己立人设的,真搬去没人认识的地方,要不了多久,你就没知名度了,没作品的...偶尔在小区楼底下遛遛弯,也是一种曝光途径。” “你也是吗?”程与梵问她。 “我不是。” “那你是....” “我喜欢海。”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时也靠在椅背上,两只手抱在胸前,浅钴蓝的盘扣从胸口一路向上,停在锁骨上窝,短窄约莫一指宽的领子与脖颈严丝合缝,尽管坐着她的仪态也是优雅,天鹅颈白玉无瑕。 程与梵觉得自己好像比刚刚开的还要慢了,竟被一辆自行车后来者居上。 时也不催她,盯着那辆超过她们的后来者看,自行车后座贴了反光条,越来越远,化作一个小点,再看不见。 是谁说了不得了的话吗?时也想。 好像没有,只是自己说了实话。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车子还是开到了目的地。 程与梵觉得自己今天的话有点多了,但奇怪的是自己好像并不难受,相反内心畅快,之所以一直没有说话也是这个原因,她在想为什么会这样?莫非真的因为身边的这个人? 时也和她想岔了,以为她还是不愿意相认,即便自己提了甜水铺子,提了大海,其实自己可以提的更多,但程与梵不给反应...自己又猜不出她是喜是厌,就也不敢再多提。 世界上奇怪又难搞的事情都被自己遇到了——叫不醒装睡的人,却又想钻进她的心。 时也推开车门,却没有着急下车。 夜色静谧,四下虫鸣,仍听得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她扭过头,看着她,目光毫不避讳。 程与梵的手指微曲搭在腿上,灰黑的西装裙略有褶皱,时也不可避免的又想到她在渡口蹲下为自己弄鞋子的画面。 明明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为什么非要装作冷冰冰的样子? “程与梵——” “嗯?” “你还弹钢琴吗?” “不怎么弹了。” 静谧的夜被勾了一笔银白,气氛变得有些不同—— 时也眸光流转“你承认了。” 程与梵一愣“什么?” 时也莞尔“你跟我装不认识。”
第十三章 汪园的案子被孙旭东接手。 他打过的强女干案不少,可以说这一类的案子就没有一桩能从头到尾顺当下来的,基本从立案侦查开始到最后判决书下来,前前后后要不停的跑案情,不仅跑还得等,累点无所谓,真正熬人的是时间,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期间会发生什么,受害人会在哪一个节点突然情绪崩溃。 这种感觉就像定时炸弹,孙旭东到后来也是受不了了,才转了别的方向。 汪园来的时候是下午,她刚刚上完课,背囊里装着课本。 陈燃觉得这姑娘比上次来的时候更瘦了些,脸上干巴巴的似乎只剩一层皮包着,两颊颧骨高的吓人,见她有些紧张便和她说话“我记得海城大学以前周四都是公休啊,现在改了吗?” 汪园点了点头“早就改了。” 陈燃把她领去孙旭东的办公室。 简单打过招呼后,孙旭东问她“你说你不是自愿的,那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你的银行账户里为什么多了五千块钱?” 汪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笔钱是什么时候转过来的。” 五千块的转账记录是汪园被强女干后的第二天转过来的,但这笔钱被发现却是在楚阳被刑事拘留之后的第三天。 也是因为这个转账,舆论风向开始调转。 孙旭东扯了两张纸巾递给汪园“你先别激动,有些话你一定要和我说清楚,我才能帮你,你现在再跟我说一遍,那天晚上的情况。” 时间回到六月二十五号,晚上凌晨两点—— Star 酒吧人声鼎沸,台子上的年轻男女正在群魔乱舞。 汪园穿着啤酒妹的专属制服,说是制服其实就是几片粗劣布料拼接成的露背马甲跟刚刚没过大腿根的超短裙,每隔几秒汪园就会拽一拽马甲或者裙子,以防走光。 那天晚上在下雨,不知道是不是受天气影响,啤酒卖的特别不好。 跟汪园一起还有一个小姑娘,那天她的生意也不好,她跟问汪园:“要不去包厢?” 汪园“不好吧,包厢那边一直都是王姐的。” “你管谁的啊,酒卖不出去,咱们就没钱拿,王姐是谁?她给你钱啊!” 汪园看着自己手里的啤酒,又想到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牙一咬心一横——“行吧!” 小姑娘进了一间,她进了一间。 包厢里光线不明,汪园从没来过,她胆子小,低着头不敢看人,只想快点把啤酒推销出去。 楚阳起身,给她递了杯酒—— “喝了它,你的酒我全包了。” 橙黄色的液体,被灯光闪的五彩斑斓,汪园算过了...全部卖完今晚她就有五百块的提成,对于急需用钱的穷学生来说,五百块是‘巨款’。 可谁又能想到,就这五百块的‘巨款’,把她拖下了深渊。 ... 汪园走后,孙旭东将案情整理成思维导图,重点部分用红色马克笔圈起来。 “别站门口了,能看得清?” 话音刚落,程与梵从门外进来,目光盯在白板上列出来的条条框框,说道—— “孙总果然宝刀未老。” “又恭维我?” “真心的。” 没一会儿,陈燃拎着给两位大佬买的咖啡过来,自己则坐桌子旁边认真聆听,时不时便低头做笔记。 她看着白板上马克笔圈出来的地方有些不解—— “按照汪园的说法,她不知道这五千块钱的存在,但是有钱进账,银行不会发信息吗?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孙旭东笑了下。 程与梵把话接过去“你以为银行给你发信息是免费的?” 陈燃“不是吗?” “每月3元,包年20,新卡办理者可以享受免费信息服务,但也仅限第一个月或者头几个月。”程与梵又说:“以汪园的情况,她连学校食堂一顿六块钱的饭都要分成两顿吃,又怎么会开通银行信息服务?而且她根本没有人给她打钱,开通干什么呢?只能给自己找不痛快。” 陈燃不清楚这个也不能怪她,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连一双袜子都亲手没洗过,说起来现在用的电话卡跟银行卡,还是上大学时候,她爸爸亲自给她办的。 “这个楚阳想得还挺美,想把强女干变.嫖.娼,这可是两个罪名。” “你高估他了,他想表达的是双方自愿。”程与梵看了眼白板上的思维导图“汪园是大学生,卖啤酒是兼职,打了这笔款,两人完全可以说是一夜情,只不过楚阳没想到的是,汪园根本就不知道这笔钱,并且一分没花。” “那他岂不是又要诡辩?!” 程与梵默声片刻,随即开腔:“要是能再多个人证,就好了。” ... 午休时间。 程与梵在吸烟室。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孙旭东推门进来“不吃饭了?” “不饿。” “心情不好?” “...” 孙旭东笑了笑“跟我就不用藏着了,你每回遇到这种案子都这样,嘴上说着不管,实际上一天都不吃东西,说吧..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开解你。” “我没什么想不开,受伤害的又不是我。”程与梵眼微眯“我只是...觉得很讽刺。” “我们常说,凡是违背妇女意志的强迫行为,就是强女干。可现在呢,一条带精斑的内裤,却告诉我们这只能视为一种取证方式,并不能作为直接定罪的证据,如果想定罪必须要结合多个证据来证明,什么叫多个证据?我明白法律的严谨跟公正,但是有多少人因为这个被钻了空子?” 程与梵的嘴角扯了扯,眼睫颤动不停—— “她洗澡有错吗?她把衣服剪烂扔了有错吗?她觉得恶心..每天都想死,可她拼命咬牙坚持,这有错吗?” “程与梵——”孙旭东叫她的名字。 程与梵别过眼,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孙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孙旭东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陈燃买午餐回来,要去找程与梵—— “别去了,程律师还不饿。” 陈燃隔着吸烟室的玻璃,看了眼—— “她...” “别问了。” “哦。” ..... 2020年10月。 南港市第六医院,心理咨询室。 “可以抽支烟吗?” “可以。” “谢谢。” “你说你梦见了什么?” “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她摔的血肉模糊,粉身碎骨,连同我一起沉入地狱。” “是她拖着你,还是你自愿跟她一起下去?” “我自愿下去,但她把我往上推。”
第十四章 公安局这边对楚阳的羁押申请延长。 纪白前后审了他两次,今天这是第三次—— “姓名” “楚阳!” “性别” “有完没完了?!” “性别!” “男的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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