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卿还没从方才的余悸中走出,就被一个温暖拥抱环住了。 梵殷本就一直坐在窗边赏月听雨,又担心着阁主的身体所以迟迟未睡。她总感觉这次阁主的身子格外的弱,没想到却听见了沐子卿房中的异动,确认再三才听出是哭声。 她不知道沐子卿怎么了,更让她意外的是阁主也会伤心难过,所以梵殷只想走过来抱住她,不仅如此,还有话对她说。 “别怕,别怕。” 淡淡的两个字,还有这个拥抱,让沐子卿一直坐落不安的心渐渐平复,紧闭双眸喃喃道:“梵殷,真的是你吗?” “是我。”梵殷声音柔和的让人心软,不自觉的加深了拥抱,贴着怀中人,沉声道:“不是梦,真的是我。” 沐子卿无力的将头依在梵殷的肩上,哪怕身子绵软无力,心亦无比踏实温暖,很想将这种感觉延续。 “幸好,幸好是你。”这感觉虽然陌生,却又矛盾的庆幸着。 听见这话的梵殷微微一愣,确认再三怀里的人是沐子卿没错,可是如果真的是她,怎会说出如此的话? “若真的是幸好……”梵殷抿起唇角,不知不觉红了眼睛,“为何不带着我一起离开,为何非要让我来找你,你明知我不会害你……你到底在怕什么?” 混沌的沐子卿慢慢从方才的梦中走出,睁开深邃的眸子,听着梵殷的怨言,沉默着未有回应。 一声闷咳,让梵殷马上紧张了起来,她扶起沐子卿伸手搭脉,“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 沐子卿虽看不清梵殷的表情,光是听着她担忧的语气,还有手腕间传来的温度,身体微微僵持着,这种感觉,着实好陌生。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梵殷抬眉看着面无表情的沐子卿,重复道。 “没事,不用担心。”沐子卿强硬的收回手腕,向后挪了几分,淡淡一笑,“没想到,这么多年未见,成长了不少。” 梵殷看着眼前这一前一后反差极大的沐子卿,几乎气不打一处来,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闷声道:“一个人霸占了阴阳阁藏书楼数十年,很多事不会都难。” “哦?”沐子卿嘴角上扬,疑问道:“你这是在怪我?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想得却得不到此机会?” 这样的语气并不陌生,梵殷也确定眼前人确实是阴阳阁阁主沐子卿,那副永远高高在上的身影,是自己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走近的人。 无奈内心的委屈,却让自己情绪有些绷不住,沉声道:“梵殷不敢,我这么做,无非是想离开阴阳阁寻找阁主的下落,若阁主觉得梵殷有错,处罚便是,我毫无怨言。” “不敢?我虽看不见,但听的出你心有怨念。莫要忘记,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人,不过我不会降罪与你,亦不会责罚你。”沐子卿说完稍稍顿了下,怅怅道:“这世间已无阴阳阁,而你……也无需再唤我阁主,你救了我,你在阴阳阁所学的一切都属于你,算是回报罢。” “回……回报?” 沐子卿眉心微蹙,质问道:“怎么,觉得不够?” 梵殷目光直直的看向沐子卿,本就通红的双眸,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绪,一滴泪滑落滴在了榻上,抬手抹去抿唇反问道:“难道在阁主眼中,我跟他们一样,只是为了阴阳阁藏书楼内的一切吗?” 这话倒问住了沐子卿,毕竟梵殷是怎么样的性格,她很了解。 梵殷见眼前人面无表情,深吸一口气,再问:“难道在阁主眼中,梵殷也同他们一样,有自己的私心吗?” 沐子卿:“……” “难道阁主就没想过,我担心的至始至终都是你吗?”梵殷一字一句,随手抹去两行泪,“还是说……阁主从未信过梵殷?又或者说,将阴阳阁当成家是错,将阁主当成恩人与家人亦是错!?” 这么多年,沐子卿身边走过很多人,却从未有人问过沐子卿这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听似简单,却发现自己根本答不出。 那些来阴阳阁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私心与目的,沐子卿因为明白,从而更容易掌握,更能利用与毁灭。 但梵殷的心思……着实让自己糊涂了。 这世间真的会有人把阴阳阁当成家,把自己当成恩人或者家人的,恐怕只有她了罢。 太陌生了。 这种感觉于沐子卿而言,太陌生了。就像遥不可及的事物,她从未想过,更没想拥有过。 却又不经意间的走近了自己…… 走近? ——“玲珑,莫不是,你害怕与人相处?” 害怕? 这一刻,沐子卿承认,她真的有些害怕这种感觉。 …… 窗外的雨声逐渐加大,梵殷看着眼前沉静的身影,深感自己越了界限,不管经历多少,眼前人终归是阁主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她悄然的起身离开,独自来到庭院内,迎面而来的是夜雨微凉,她长舒一口气,真希望这场雨可以淋醒自己混乱的思绪,顺便再洗净流下的眼泪。 回过神的沐子卿静坐在榻上,感受到梵殷的离开,抬眉看去,虽然所见的一切模糊不清,却也能看到站在雨里的消瘦身影。 她抬起手抵在心口,为何这里会有些隐隐的痛呢? 为了寻找这个答案,沐子卿摸着黑一步步走到门前,耳边除了雨声,还有微弱的哽咽声,原来梵殷真的在哭。 而心口的疼痛感,也随之加重了。 太奇怪了。 沐子卿赤脚踏在冰冷的湿地上,白色的里衣被雨水瞬间淋湿,她抬起手一点一点的挪向梵殷,当指尖碰到了梵殷的肩膀时,才道:“梵殷,你……哭了吗?” 梵殷抬手擦拭眼底的泪,转身看着赤脚被雨水淋湿的沐子卿,着实吓了一跳,“阁主,这里……这里冷,我先扶你回房。” 沐子卿并未理会她的担心,而是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颊,用拇指确认心里的答案,“果真是哭了,因为什么,我吗?” 梵殷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微微愣住。 “梵殷不敢。” 沐子卿听的出这话不实,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道:“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我从未信过任何人,包括你。” 梵殷:“……” “但我从未怀疑过你会害我。”沐子卿说完,苍白的嘴角微勾,笑了下,“所以面对你,我也很矛盾,才想着……就算藏书楼内的所有书籍你都看过,亦无妨,未曾想你倒生气了。” 梵殷怎么都没想到,沐子卿淋雨走出来,就是在回答方才的问题,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委屈道:“那是因为我要的不是这些。” “不是这些?”沐子卿真的想不通了,惭愧一笑,“那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稍稍偏离的目光再次回到沐子卿的身上,呼之欲出的答案最后被梵殷生生咽下,所有思绪都凝滞了。 她终于明白,阴阳阁阁主被世人称之无心的缘由了。 原来阁主根本没有感情,她的眼中只有相互利用,可就在自己说服自己时,一句“阿姐”贯穿了大脑。 若阁主真的没有感情,那么阿姐又是谁呢? “在想什么?” 回过神的梵殷察觉雨越下越大,抬手用机甲在两人头顶撑起了一个遮雨木伞,用袖子擦去自己脸上的雨水与泪水,抿唇道:“在想……是不是我想要什么,阁主都会给我。” “嗯,你说说看。” 梵殷直直的看向眼前人,小心翼翼道:“我可不可以唤你的名字。” 沐子卿好似没听懂,“什么?” “你的名字。”梵殷一字一句鼓起勇气道:“方才你有说过,这世间已无阴阳阁,而我也无需再唤你阁主,可我不想离开你身边,所以……我可以唤你的名字吗?” 沐子卿闷声咳了两声,她目前的身子确实虚的厉害,虽然她并不介意被人如何称呼,不过能眼前这丫头暂时开心,有何不可呢? “沐子卿这三个字,不过是根据五行八卦算出的名字,你若想称我的名字,依你便是。” “当真吗?”听见沐子卿答应的梵殷,笑的就像个孩子。 这笑声就像春风拂面般温暖清甜,沐子卿突然察觉因为眼前人的一笑,心里的酸疼似乎被抚平了,也随之一笑,“我何时骗过你,只是……” “我懂。”梵殷立马乖巧的接过话,“在先生面前,在其他人面前,我不会没大没小。” “嗯,果然乖巧。”沐子卿轻咳一声,提议道:“外面冷,可以回房了吗?” “我扶阁……”梵殷顿了下,改口道:“我扶子卿回房。” 听着梵殷口中的子卿二字,并不觉得反感,反而有几分无法言明的温暖。 就好像阿姐唤自己玲珑一般的温暖。 一想到阿姐已经成人的活在人世间,沐子卿就必须要抓紧恢复自己身子,把接下来的事做好。 不然千年劫之事,便会功亏一篑。 一番折腾后沐子卿换了新衣重新躺在榻上,周遭的环境很安静,她抬手抵在自己眉心,想看清四周,模糊的视线扫过房屋,便落在不远处正摆弄着机甲的身影。 拟真的木制机甲在梵殷好看修长的指尖中拼凑着,烛光映着她认真的侧颜,衣袖被她卷起,洁白的手臂露在外面,只是这些画面在沐子卿眼中,越来越模糊。 梵殷抬眸看向沐子卿,屋内暖和的光线,将她整个人都柔化了,同时也包括自己的心。 “子卿?”如果可以,她多想再叫几声。 模糊的视线迫使沐子卿垂下了眼眸,手掌凑在眼前,“我可能会失明一段时间。” “什么?”梵殷虽然早就察觉出沐子卿的眼睛有问题,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她的身子恢复很快,最多几日就会好,一想到一段时间,就担心的不得了。她起身的动作有些大,快速来到塌边看着这双眸子,抬手晃了晃,手腕却被沐子卿一把握住。 只见沐子卿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别担心,这是正常现象。” “怎会正常?” “这便是我的身体状况,若不是你的血,或许我已经死而复生。”沐子卿松开了梵殷的手腕,哪怕看不清也能猜到梵殷目前惊讶的表情,“现在……只能等它慢慢消耗,先是看不见再到四肢无法动弹,然后奄奄一息,最后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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