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卿从昏迷中缓缓醒来,周围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无奈她现下什么都看不清, 她不晓得这是哪里,更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莫不是被那些途径的人救了? 可能么? 门外传来脚步声, 沐子卿屏息盯着门口, 却怎么都看不清,不由自主的眯起了双眼。直到这扇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走来。 “喝药了。” 听见这简短的三个字, 就连一向淡定如水的沐子卿都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 察觉出沐子卿凝视无焦点的目光,梵殷并没有言语, 而是走上前把手里的汤药递给她,“喝罢。” 沐子卿僵硬的表情,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看不清,却不可能出现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错觉,或者只是声音相似的两个人。 “……你?” 梵殷静坐在一旁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沐子卿,将眼中全部的思念都隐藏了下去,或许是因为找到了,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如今只能垂眉看着碗里的药,嘱咐道:“药要热着喝。” “……你怎会?” “喝完我就告诉你,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想听你说,可是这些话梵殷道不出口。 罢了,来日方长。 沐子卿端起药碗一口饮完,无力的倒在榻上,静默的等着梵殷告诉自己答案。 梵殷从沐子卿手中拿走药碗,垂眉慢慢道来这些年她如何醒来,如何离开阴阳阁,不过有关先生与赤绯的事,她没说是因为还不清楚阁主的心思。 万一怪罪下来,就先怪罪自己好了。 期间沐子卿一直紧闭着双眸,轻叹道:“你为何……非要……” 本以为阁主会怪罪,未曾想听见的是这几个字,顺着她的话直言道:“我说过,我担心你。” 沐子卿微微愣住。 梵殷强调完,细细看着榻上的沐子卿,眼前的沐子卿,哪里还有以往阁主的风采。眼下她脸色苍白,虚弱的气息,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散架,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离开阴阳阁后,我根本不知去哪里找阁主,我去过泥城,也去过越城,这些年做了很多事,我不想让阴阳阁的传闻就此消失,因为这样……就好像再也找不到阁主了一样。我记得阁主说过,阴阳阁终有一日会离开龙山前往咸阳,如今几国动荡的厉害,我甚至想过,先咸阳城等候……” “梵殷!”沐子卿闷咳一声,一股暗流卡在了心口,迫使自己打断了她,“别说了……” 梵殷以为是自己的话让阁主不舒服了,毕竟自己做了太多阁主未必想做的事,惭愧的她上前扶着沐子卿躺下,轻声道:“嗯,不说了。阁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等养好身子……再想惩罚我的事罢。” 可能是草药的作用,也可能是梵殷的这番话让自己变的奇怪,好像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更不愿意面对,只能任由梵殷说着,渐渐的没了意识。 …… 清雅水阁内,安轻一身轻盈红衣坐在水阁之上,抬手抚琴。赤绯手持木剑,在旁舞剑。 琴音忽停,是安轻察觉到有人出现。 赤绯收剑顺着安轻的目光回看,眉心微敛,“你还真是三天两头来这里找阿轻叙旧。” “小绯,不得无礼。”安轻脚尖轻点从水阁上闪身来到玄机面前,见他神色有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玄机先看了眼一旁的赤绯,这目光赤绯自然看的懂,轻哼一声,“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拿酒。” 安轻跟着笑了下,邀玄机先到水阁一叙,撩衣坐下,“到底怎了?” “安轻,这个给你。”玄机把腰间白玉递到她面前,“我自知以往做过很多错事,也做过伤害你的事,但这世间我已无信任之人,所以……” 这白玉代表着的是玄家一族的命运,如今他将这白玉交给自己,还有这番话,让人感到不安。 “玄机,你是否算到了什么?” “这无关玄家,是我自己的命……我命中有一劫,还是死劫。”玄机说到这里语气淡淡,“我感觉的到,这个劫快来了,所以我可能……” “玄机!”安轻打断了他,目光坚定,“不可轻言放弃。” 玄机自认不是脆弱的性子,可是看着安轻这双幽深的眸子,不自觉的红了眼睛,起身背开她的目光,淡淡一笑,“你应该晓得,我并非怕死之人。可我是如何获得的长生,你比谁都清楚,这本不属于我。我虽想用我自身的天命之格,承受玄家的全部劫数,可是……有些事终归无法逆天,唯有应劫才是希望。” “我懂。” “你懂?”玄机转过身看着安轻,确认道:“你真的懂?” 面对玄机的目光,安轻垂下眉,抬手抵在心口道出了这些年的疑惑,那一瞬间死亡临近的感觉无比真实,导致现在每一日的生活,与她而言不知是一种恩赐,还是一种偿还。 “玄机,我总觉得命运的存在,并非无序,或许……它也有顾虑,亦有情感,或许它让我们活着,有活着的价值罢。”安轻走到玄机面前,认真道:“所以我才说,不可放弃。” “……你是说?”玄机似乎意会到了什么,“你也算出过自己的死劫将近?” “不知。”安轻摇了摇头,“只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 “我懂了。”玄机看着手中的白玉,毅然决然的递到了安轻手中,“我虽为天命,却未必是天选,若……我侥幸逃过死劫,我定会来取此物,若没有……帮我安顿好他们。” 安轻接过触手温润的白玉,抬眼看着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玄机,唇角微勾,“我应你。” 玄机回此一笑,“多谢。” “你我多年好友,不必如此。” “对了,沐子卿找到了。”玄机因为劫数之事,险些忘记了来此的另一件要事。 “你是说……” “我未亲眼所见,不过可以肯定,阿殷已经找到了。”玄机仿佛无事一身轻的淡淡笑了下,“之后的时间,我会暂时处理自己的事,阿轻,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清风吹过,水阁内只剩下安轻一人,赤绯拿着酒壶站在原地,很久都未打扰她。 直到安轻长叹一声,回看身后的赤绯,又笑问:“站了多久?” “酒被你埋的很深,才刚到。”赤绯嘟着小嘴,朝着安轻走过去,明知故问道:“他呢?” “走了。”安轻把白玉收好,撩衣坐下,顺着她的话道:“难道你想留他在这里喝酒吗?” “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没有那么讨厌他。”赤绯把手里的酒递给安轻,坐在一旁,对着夜空饮了一大口,“我知道,你们都是身负家族命运的苦命人,可是……阿轻,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会有此天赋?” 安轻抬手拭去嘴角残留的酒,抿了下唇角,“小绯有何想法?” 赤绯放下手中的酒壶,她先让安轻等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从房间里拿出了棋盘与棋子,“难得启两壶好酒,我们对弈一盘可好?” 安轻说着接过她手中的棋盘,放在水阁上的观景台上,“这么有雅兴?” 赤绯先拿出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又拿出一枚黑子放在一旁,道:“阿轻,都说白为天,黑为地,这棋的由来,到底是何意呢?” 简单的提问,同时又抛出了很多问题,这是眼前人的聪慧,亦是安轻最为欣赏的地方之一。 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安轻轻描淡写的吐出了四个字,“非黑即白。” “我觉得不仅如此。”赤绯说着又拿出了三枚黑子与三枚白子,黑子将白子包围,白子将黑子包围,示意道:“亦是人心正与邪的博弈。” 安轻抬眉看向赤绯,勾起欣赏的笑容,耐心的等她把话说完。 “既是博弈,就定有输赢,人心如此,命运亦如此。”赤绯的话很简单,她牵起安轻的手,牢牢握住,“不要心存侥幸,上苍选择了你,就一定有它的意义,我会陪着你。” 安轻的目光从棋盘上一点点移到赤绯的脸上,原来她费尽心思就是想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真是个傻丫头。 赤绯有些读不懂安轻眼底的目光,只觉得她越凑越近,眨了下眼睛,小声道:“阿轻?” 安轻一吻落下,额头相抵,“小绯,谢谢你。” 呼吸相融,让气氛一下子有了变化,“你我何须……言谢呢……” 两人的鼻尖轻蹭着,安轻的气息越来越重,拨开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桌,直接将赤绯压在了水阁中的观景台上。 “阿……阿轻?” 安轻气息轻吐,眼瞧着赤绯在眼前逐渐泛起了红润,喃喃道:“我的小绯如今已经长大了,所以……我想……”后面的两个字,静静的沉在了赤绯的心里。 “……”
第75章 心 半开的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昏睡的沐子卿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睁开了眼睛。 总感觉力气被什么禁锢住了一样,身体软弱无力, 只能躺在榻上听着雨声,动弹不得。 闭上眼睛听久了, 除了窗外的雨声, 还有风声,草丛中的青蛙声, 和脑海中时常蹦出来的一种熟悉的声音重合, 此起彼伏的环绕在耳畔, 挥之不去。 沐子卿烦躁的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是那声音仿佛会游动, 根本无法阻止。 呼吸越来越沉重。 也越来越艰难。 只想凭借自身最后的力气,伸手去抓住什么,却摸到了一个温暖的手臂,沐子卿本想睁开眼睛确认清楚,却被一束突如其来的暖光晃了眼睛,再次闭上。 衣料细碎的摩擦声后,一只温暖的手覆上自己的脸颊。 ——“玲珑, 你为何哭了?” 闻声的沐子卿用力睁开眼睛,视野之内根本没有温暖的声音跟刺眼的烛光, 只有被黑暗吞噬的寂静。抬手轻轻覆上自己的脸颊, 果然如那声音所说,自己哭了。 到底是什么梦, 让自己流泪? 淡淡的吐出了一口气, 竟有一种失而复得萦绕在心。 被情绪排除在外的雨声慢慢回归,又让她恍惚觉得, 被遗忘的梦都是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 开门声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你醒了?”梵殷淡淡的声音浮现在黑暗中,说着同时朝着那个声音走去,“做噩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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