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是人类。” “是, 可你也是人类。所以时醉,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有超乎常人的寿命么?你知道为什么你能活到现在么?” 时醉敛眉,她之前以为这是小秋借助意志本源所达成言出法随的功效,但听叶知夏的语气,却仿佛另有隐情。 “我观察了你这样久,从本能到相貌再到玉佩, 事到如今我却才敢下定结论,”叶知夏盯着时醉的眼睛, 目光冷厉如刀,“你与我早该死了,是小秋将本属于她的寿命进行共享才有了你我的如今。她给了你活下去的可能,而你却在死亡的前夜丢掉了她,时醉,你这样的行为难道称不上忘恩负义么?” “死亡的前夜......你找到了天启大爆炸的真相?”时醉蓦地发问,呼吸急促。 她于过去着实是一无所知。她太想知道,从基地的建立到天启大爆炸小秋身死,这漫长的时光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叫她和小秋才会在遥遥百年后方能相遇。 “天启六年四月,于应天府玄武湖西岸,见已故之人......我不清楚爆炸那日的细节,但我知晓,你曾经被小秋从死亡边缘拉回过一遭。” 天启大爆炸又称王恭厂大爆炸,距《天变邸抄》记载,此事正发生在天启六年五月三十日的上午。 纵然真实原因是小秋身死异兽围攻之下,以至基地数个空间隧道同时崩塌,可倘若那场血淋淋的北极分食盛宴发生在五月,那么在四月份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有这样勘破生死法则的记载? 时醉沉默了,她想起Messiah,想起应天一手创建的这个组织在一百年有余的时间里潜心研究的一件事。 换血。 言出法随纵然是最接近法则的本能,可显然无限制地延长生命亦绝非易事。把时间线拉长,她从鲁僖公之时活到明朝已堪称奇迹,假若她的寿命当时已无可挽回,依照小秋的性格,未必行不出换血一事。 “你是说......她当初把血换给了我?” “难道还有其他选择?言出法随固然可以将人的寿命拉长,可起死回生本就天方夜谭,唯有换血与言出法随的元素力叠加,才能勉强突破十三条法则,”叶知夏面容冰冷,“可你做了什么?时醉,四月份小秋想尽办法留住你一条生命,五月份她便孤身前往北极被众兽围剿,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呢?” “......” “我知道你自然可以用身死记忆消散的理由来搪塞我。可等我再度追踪到你的身影,你却出现在了基地,做所谓的剿兽队长。。” 时醉沉默,她确实无法解释自己当时究竟在何处,她也不怪叶知夏会对她产生“忘恩负义”的误解。 因为纵然叶知夏不知晓她和小秋最开始的一切,但归根结底,至少在天启爆炸的惨剧发生之时,她仍旧没有站在小秋的身旁。 沉默无声,黑暗中淡色的氤氲浮动,叶知夏看着略略低头的时醉,只能望见那双静默的双眼。 愧疚么?惭色么? 无论那种,她知道她亏欠小秋便好了。 叶知夏直起身,与在门口的时醉拉出明晃晃的距离。巨大的落地窗倾洒进无数浅白的月光,有垂梁的阴影晃动着横落走廊,在两个身影相似之人间划出一道明显的界限。 许久许久,像是给时醉留足了消化信息的原因,叶知夏才再度开口,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肃然: “我不知道你究竟记不记得往事,我也不清楚基地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但我警告你。只要你再有半分伤害小秋的行径,哪怕身死,我亦不会放过你分毫。” “......好。” 片刻后走廊里便响起极小的应语,叶知夏动作微微一滞,可她却再未多说一句话,只转身,毫不留念地走远。 她对时醉的观感,说起来竟是有些复杂。她自然厌恶这种忘恩负义之辈,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叫时醉经受一遍当初小秋的遭遇。可忆起她为什么会和小秋那样巧合地相遇,她却不得不要谢谢时醉,感怀—— 感怀自己同她颇为相似的身影。 Autumn收养弃婴孤儿多年,从罗伊斯顿到小鱼干厨师沈榕,都知晓奥利维亚是小秋第二个亲自开口说要留下的人。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叶知夏才是那第一个。 而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当初上海那间摇摇欲坠即将解散的育婴堂,都不过匆匆一瞥,从此,她便开启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不过,现在计较这些也无所谓了。 小秋已然找回了大半部分力量,应天出逃异兽陨落,当初的罪魁祸首都有应得的下场,事情已然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小秋执意如此便如此罢,她辛苦了那么多年,也不过喜欢过这一个人。 至少有她和Autumn在,能不叫任何人再害了小秋。 走廊里转眼便只剩下时醉一人,四周空寂到有些冷的程度,此刻不过是初春,基地的树影尚未萌发出一点鲜艳的绿色,所以夜半寒风依旧凛冽,并无几许春日的和煦。 时醉虚虚握了满拳寒风,只觉这深夜又冷得叫人心悸。 她便这样目送着叶知夏消失在走廊的远方,想起曾经瞥见的SY-000001号档案中,青衫满身的小秋身后那块育婴堂牌匾。 一切果然早有预兆。 冷静许久,将今天得到的信息归结清晰,时醉深吸一口气,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过于牵动思绪的画面,她轻轻推门,小心地翻身、躺卧床边。 在茫茫黑暗中她闭眼,此刻距离天亮不过寥寥几个小时,对于她而言实在是没有再睡的必要。 况且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心绪凌乱犹如被小猫搅乱的毛线团,就算是再给她一天一夜,她恐怕仍是难以阖眼。 所以便只在小秋身边这样休息片刻。 可也许猫的嗅觉太灵敏,时醉进屋不过几秒,叶惊秋又困又倦的微声便在耳畔响起: “......队长、你、你去哪里了?” 时醉转身,正见身旁的小队友正扯着自己的被子,迷迷糊糊地强撑着要分给她一点。 “好冷、好冷,队长你还说我睡觉不安分,”叶惊秋打了个哈欠,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明明是你乱踢被子。” 也许是睡得太久了,叶惊秋意识模糊到忘记此时身在何方,甚至都完全不记得她和队长也算是当今战力侧天花板的觉醒者,哪怕是在深冬雪地里随意睡一觉,也足以毫发无伤。 向来言语简练的时醉,却不会在这种时刻同小队友讲清所谓不必担忧的原因,她嗯了一声解开衬衫,轻轻地抓住了叶惊秋分给她的那一角被子。 于是便没有人再说话,转身的叶惊秋却无意识地向时醉处蹭了蹭,然后把头埋在暖和的恋人的颈侧,便又睡着了。 身旁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转瞬间,时醉居然离奇地又生了几分倦意。 这样想想,七百多次循环、骤知最开始的曾经、又偶然遇见叶知夏,她也确实有点累了。 时醉忽然希望时间便这样停止,停止在这一秒。 从遥远的公元前到如今的现代文明,一代代异兽要么在自相残杀,要么便杀戮着人类。时至今日,那些如雷贯耳的大名却都泯灭在历史的尘烟中,幻化成纯粹的虚影。 可惜力量的争夺却永远不会停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烛龙觊觎言兽力量发动无差别的屠杀、来自异域的贝希摩斯又在千年后发起瓜分本源的血宴。 力量已至S级的异兽尚且如此,在混乱的未明的过去,又有多少初次获得力量的觉醒者与异兽,茫然地死在有无数可能未来的前夜呢? 她大概清楚,自己当年为什么会和小秋一同建立基地,以各类名义收拢人员,奔走各地了。 这一切会有结束么? 时醉翻身,她将小队友拥到怀中,而后闭眼。 也许有也许没有,当渴望的贪欲存在一日,便没有停歇的终点。 但至少她清楚,在这条朦胧不可测、十死堪无生的前路上,会有人同她执着并肩,行过无数纷飞岁月。 * Aether有礼貌地启动门铃。 无人回答。 Aether小猫微笑,再度启动门铃。 依旧无人回答。 Aether生气了,她恶狠狠地喵喵两声,向办公室内的两人发出最后通牒: “喵要进去!让喵进去!” “......进去什么进去?” 半晌,熟悉的声音响起,只不过隐隐约约带着一点难以分辨的醉意。 Aether不服气:“本喵要汇报重大消息!” “午休时间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那声音懒洋洋的,“真重大你早就进来了,赶紧走,实在不行去找小烛玩去,总之,不要来烦我。” Aether张牙舞爪地试图闯进办公室,只可惜被刻意修改的程序叫它动不了分毫,最终的最终,它也只能同小烛龙悻悻离去。 再无门铃声响,叶惊秋心知烦人精走了,干脆翻个身趴在队长旁边,彻底不要所谓的形象了。 “还喝......”时醉有点无奈,她拍了拍小队友微微泛红的耳朵,“都喝到不好意思见Aether的程度了,这是最后半瓶。” “灯青好喝嘛,味道出乎意料有点甜。”叶惊秋仰头,视线轻轻地掠过还在握着钢笔的时醉,有点没办法从那截冷白分明的指节上移开视线。 谁叫记忆里有许多次...... 思绪乱飞,某些片段忽地不自主地在脑海里牵扯而过,叶惊秋干咳几声,那截刚刚安分下来的尾巴便又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所以干脆再抿一口本能药剂。 的的确确是纯正的本能药剂,小瓶子上标签还贴着危险标志,俨然是曾经奥利维亚手中威胁过基地的灯青。 谁也不会、谁也不会想到,这种堪称极度危险的搏命药剂,居然是叶惊秋的“酒”。 怪不得当初她在黄金殿里喝下提尔锋后身体没有任何损伤。 也许是因为体质问题,她和队长在过去的岁月里已然丧失掉了对酒精的敏感程度,堪称千杯不醉。 不过时醉如今却是恢复了对正常酒精的敏感度,两人商讨后直觉其同Messiah有关,倒叫叶惊秋多记了一笔帐。 想来也许是过去的叶惊秋,对酒这种用处颇多的东西念念不忘,便在某天一时兴起,索性动用言出法随,依着各个本能的特性造出来一批只对她和时醉有用的特质酒液。 不过照时醉所见...... 这东西用处未必正经。 只不过不同本能还有不同风味,想来便知过去的叶惊秋曾对这等创意有多得意。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北极冰宫藏了难以数清的本能药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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