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法则不可僭越,时醉不相信有什么东西会轻松地跨过法则的深渊。或许小秋不是彻底回到了二十年前,只是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被触发,从而导致时间有瞬间的错落。 就像曼谷海岸的白银殿,那紊乱的空间。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触发了,如果她能找到——等等。 时醉前迈的左脚忽地止住,长靴落地却不下踩。 她看到了......半截木制铅笔。 匪夷所思,这里风蚀得如此严重,就算低温把生物分解速度无限度地降低,但一根脆弱的、短短的铅笔,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留下来? 况且二十年前阿纳斯塔西娅曾带人将这里挖了个干干净净,她们怎么会遗落下一只这么明显的铅笔? 时醉沉眸不解,但她还是移开长靴而后弯腰,慢慢地、慢慢地去抓那截冰冻的铅笔。 荧惑精准地消解掉积冰,然而就在时醉指尖触碰到铅笔的瞬间,有淡金的光晕忽地爆开,以较飓刃更嚣张更肆意的姿态,毫无顾忌地翻涌向时醉的脑海! “我、好吧,我就是小白。” “......你以前都没有这样夸过我。” “是吗?那我很开心。” 恍惚间有人高喊着队长叫她快走,有熟悉的双手扯住她,是逆风奔袭却又顺畅地像重获自由。她迎着漫天飞雪而落,口袋中摇摇欲坠的半截铅笔便倏地落地。 于是记忆的大门轰然开启,时醉握着铅笔怔住,不知为何居然有浓重如铁的悲伤席卷,像是故人重逢却不识,只能徒然地看着梦中人在眼前擦肩而过,连半句话也未曾说。 “我曾经......来过这里么?” 时醉茫然,她握住这半截铅笔,竟觉心脏空落得像丢了什么东西。 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是小秋吗?是回到二十年前的小秋吗?如果不是,她捡起的谁的回忆,如果是,那她要怎么碰到那个好像有点难过的身影? 再没有东西了,纯净如神的上扬斯克山圣洁无比,能叫她捡到半根铅笔已是上天的恩惠,哪里还能再寻到所谓的蛛丝马迹呢。 时醉闭眼,就在触摸到这根铅笔的瞬间她好像就被斩断了什么联系,一直以来她靠着直觉攀越这座千米的雪山。第六感指引她捡起这只铅笔,却又在她完成任务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时醉心底就浮上一层隐隐的恐惧和不安。 小秋没有任何音讯没有任何线索,如果她所谓的直觉都被断掉,那她该怎么找到她? 等待吗?等一个无望的归期,等一个不回来的解释? 这时太阳也悄无声息地冒出来,上扬斯克的天气确实变得太快。时醉盯着那突如其来的阳光,没由来地有些晕眩。 但好在有一只手扶住了她。 周弦徽低声像是责备:“攀爬这样的无人雪山,你居然敢不带燃料?” 她只觉得队长的身体冷得像冰。 “燃料太重了,会影响我找小秋的速度,”时醉咳了两声直起身,“我知道你一直在,但怎么突然过来了?” 周弦徽顿了顿:“你不知道么?你在这里默立了近乎两个小时,我以为你要撑不住了。” 两个小时? 时醉努力地睁眼试图确定太阳方位,可她怎么会觉得,只是过了一瞬? “跟我回去吧,队长,”周弦徽沉默了一会儿,“你这样是找不到小秋的。” “回去更找不到她,”时醉缓了一瞬,重新直起身,“是基地长让你来的么?” “也不算。我只是觉得要找小秋,你没必要违背基地长的命令,有基地的支持,总好过你一个人。” “基地的支持?” 时醉转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中心组会议上,基地长完全不愿意向雪山增派觉醒者,没有本能辅助,压根找不到小秋。” 周弦徽也一愣,像是没料到这种情况:“劝说无效?” “没有效果。我不清楚应叔究竟是怎么想的,固执到不像是我认识的他。”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如同地关掉意志之环,很随意地坐下。 时醉率先开口:“基地长是怎么和你说的?” 她了解她的这位队友,如非强迫,从不会干扰朋友的任何选择。 “他只说叫我劝你回去,但我觉得——” “我当然不会回去。” 周弦徽笑着叹口气:“好吧,我就知道,可你徒在这里奔找也......” “周周,”时醉打断她,“当初易部长调你来一队,你为什么会拒绝?” 周弦徽不动了,两人之间一时静得只有风声,许久,她才重新开口,声音却骤然嘶哑下来: “因为我的继姐。” “我当然不愿意回来,她就被埋在奈良县的川西町。那是我们曾经的旧屋,破败、又荒凉,我怎么好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那?她明明是那么怕冷。” “所以你连续拒绝了十三次易部长的请求,第十四次的时候她本以为你要辞掉这份工作,但没想到你居然答应了。” “算是释然么?” 周弦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队长要问她明明说过许多次的事情,但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下午......我翻到了我曾经的日记——写着我喜欢她的那本。” “我曾无数个午夜梦回,惊醒后遗憾从未对她坦白,但没想最终的答案就摆在我当初的日记上。” 尾页缀着独属于她的笔迹: “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 “也许是等我写完这本日记去表白?虽然等不到那天,但我大概就没有那样遗憾了,”周弦徽轻声,“至少她知道,我喜欢她。” “可小秋不知道。” “......” 周弦徽愣住了,她转头,看见自己那位十几年如一日冷静的队长,看见她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一种沉闷的安静,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时醉低声:“可她不知道我喜欢她,所以我不走、也不想走。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也不知道她经受着什么,你还记得C号任务么?” 周弦徽点点头,可队长似乎没有要她回答的打算,只自顾自地: “小秋曾经那么怕黑,家里的灯都昼夜不熄,在雾灵山她却没有任何不安、在八莫她出去找药时好像也没什么恐惧,可曼谷那晚我在海底抓住她,却发现小秋颤得那么厉害。你说她是不是孤独的时候才会怕?” “周周——” 周弦徽下意识抬头,看着时醉定定地望过来: “你知晓那种遗憾的痛苦,所以你怎么能叫我就这样轻易地舍弃她?” * 不能就这么轻易舍弃掉线索! 叶惊秋毫不犹豫地前扑,目标赫然是六十二号手中的炸弹箱。 好不容易找到点和不死者相关的线索,好不容易找到点回去见到队长的希望,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因为一个人放弃掉? 什么肃清异徒,呸,全都是非主流和中二病。 叶惊秋抽刀,闪着黑焰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割向六十五号的手腕,冲天的杀气泼洒,叶惊秋压根没想放眼前敌人一条活路! 六十五号冷哼一声,她止住步伐,右手倏地将炸弹箱一转,以钢制的底盘狠狠迎向那火刀。 C4炸弹确实稳定,崩上火星都不会被炸毁,但温度一升就谁也没办法了! 六十五号的意图很明显,要么让开,要么就一起死。 叶惊秋冷哼一声,她双手交握刀柄猛地前闪,刹那间黑焰消失了,刀刃毫无预兆地跳上寒气,冷得不可想象。 还真以为她只有一个本能? 六十五号一愣急速后跳,就这一秒的空余已经足够。 时醉闪电般抓过烛龙和黄铜小箱,她抓住阿德兰便要夺门而出,然而两人明明已近门口,但听半空中烈风一撞,六十五号凭空拦住她们去路。 本能·瞬闪,风领域二十米范围内,移速即极致。 “要么交出神的棺椁,要么同我一起死在这里。” 六十五号挥刀,雪亮寒光一闪斩断门把,护住她手中炸弹—— 倒计时:42秒。 Messiah究竟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叶惊秋咬牙暗骂,眼下队长实力尚不可同二十年后相提并论,既然炸弹一爆大家全都完蛋,那还不如先后逃亡。 她紧握住刀柄,如狮子般前扑。长刀毫不留情地切向六十五号动脉,这一刀的力度就像是斩铁。 “阿时你们先从电梯走!我可以催动飓刃!” 两柄长刀在空中轰然相切,完全是纯粹力度的对撞。刀刃崩出的铁屑滑过叶惊秋侧脸,以劲风割血痕。 细小的血花飞溅,可还未等殷红的血色滴落,另一道快如闪电的刃气便将其凌空斩断。 双方的刀技似乎不分上下,刀光速闪,被波及的厚重胡桃木书案也就倏地裂开,切口断面却如激光切割般整齐,快得无与伦比。 这是纯粹力量和速度的拼杀,短短几秒内便过招截杀数次,炸弹箱的秒数已经读秒到一半,就在29出现在闪光屏的瞬间,电梯终于滴一声打开。 时醉推着阿德兰进入轿厢,叶惊秋还在提防着对方的瞬闪,可六十五号却没有丝毫动用本能的意图。 就这样结束了? 叶惊秋暗自吐气,她背对着电梯门,却仿佛能听到队长狠敲按钮的声音。 但六十五号忽然朝叶惊秋露出一个笑容,她挥了挥手。 身后传来沉闷的碰撞声,叶惊秋一愣,因为那双手,居然是空的!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叶惊秋瞳孔骤缩猛然回头,但见电梯门即将合拢的一瞬,读秒到18的炸弹箱精准地钻入了梯厢。 “等等!” 叶惊秋毅然决然地放弃掉杀六十五号的机会,她转身迈步,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反手握住刀柄,长刀如裁纸般径直切入铁门,刀身如弹簧般下弯,下沉电梯径直被卡住。 下一秒便是汹涌黑焰,这一下停顿来得及时,时醉亦挥刀,荧惑径直将梯门烧穿,熊熊烈火绘出半弧形的裂痕,苍苍黑雾中,两个身影从中一跃而出。 同一时刻,炸弹箱数字归零。 “轰——” 像是万千雷动,下降第8层的电梯彻底被爆炸吞没,无数火舌喷薄,烧穿整个电梯井。 灿灿残焰簌簌落下,直坠地下最后一层。叶惊秋不知道六十五号究竟携带了多少剂量的炸药,因为她此刻已经被时醉死死地压在身下,只能听见身后犹如异兽怒吼般的连环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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