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摇头,接过水看看苏小婉,站起来走到她背后:“辛苦了,我给你揉揉肩。” 苏小婉:“就会在你爸面前表现。” 林雾笑着,仔细地捏苏小婉因为劳累显得有些僵硬的肩颈。 “太累了,就不干了吧。”她提议。 “不干给别人我又不放心。” “你就是太有责任心。” “倒是想给你,你又不要。什么时候你要,我再退休。” “我管公司又不专业,你就不怕我给你干黄了。” “干黄也是给你爸干黄,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把自己的几个小产业管好就行了。” 林雾啧啧:“果然是商人。” 某些旷日持久到已经有些淡然的伤痛就在母女俩说话间消散了许多。 苏小婉劝慰:“这事吧,其实和结婚一样。” ? “前期和后期不太好熬,当天一忙活也就过去了。” “你们那时候结婚也那样?” “我不太管,你爸负责,我只是紧张,不知道嫁了个什么人,不知道婚后会不会过不好。” 林雾笑:“正好现在当着人的面,说说这半辈子和我爸过得怎么样?” 苏小婉看着不远处的墓碑出神,不说话了。 林雾懂事地闭嘴。 每段感情到最后如何注脚,只有当事人有权利。何况婚姻关系,又比单纯的感情复杂太多,不是她作为子女能帮助评价的。 总之像苏小婉说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就这样吧。 *** 下山之后,苏小婉的车先回集团,林雾不急着走,在树荫下靠着车门抽根烟,脑子里涨涨的又有些空虚,想想摸出手机,给“卖身的女人”发消息。 消息打打删删,不知道发什么好。 叫人来么?来了也只会想到当年,林辉躺在ICU里,程若晚头也不回离开林家的那副决绝的样子,还有林雾在雨里跑去追她,求她别走,起码别在现在走的样子,求她给她个解释,或者只是给她一点时间。 程若晚什么都没给。 一片云彩飘过来,似乎也马上要下雨了。林雾把烟蒂扔进垃圾桶的烟灰缸,拉开车门要上车,眼角扫到一个人影。 她仔细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林雾眯起眼睛,关上了车门。 那女人一路走上山,似乎并不熟悉路,转了几处,终于站在林辉的墓碑前。 林雾在远处看了会儿。 那女人从包里拿出一把美工刀,蹲下去不知在做什么。 林雾快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还想,是不是应该叫林宜来,她拿着刀,看上去精神也有点不正常。但又顾不上那些,女人也许很快就走了。 走进了才发现,那女人是在拿小刀,一下一下用力地划墓碑上林辉的照片,发出铁片与大理石摩擦的刺耳的声音。 “干什么呢!!”林雾一声大吼。 女人吓了一跳,刀滑下来,砸在石头上。 林雾赶紧上前,想要擒拿住女人的胳膊,女人反应也快,马上捡起美工刀对着林雾:“你别过来!” 林雾站住。 女人虽然拿着刀,但眼神闪烁,很明显是不敢伤人的。 林雾还敏锐地发现她哭过,脸上留有晕开粉底液的泪痕。 “为什么要划照片?”林雾问。 “和你有什么关系。”女人说话也带着哭腔,举着刀的手在抖。 “我是他女儿。” 女人先是瞪大眼睛,接着笑了一下:“也是,早就听说他有个女儿。你多大?” 林雾:“28。” 女人的脸上露出悲伤和嘲讽交织的表情:“和我一样大。” 林雾看看墓碑,再看看还在流泪的女人,举起两只手道: “你破坏我父亲的墓碑,告你去警察局一个拘留肯定跑不了,赔钱你估计也赔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你恨他?他已经是多年的植物人,而且人现在也已经死了。” 女人呵一声:“他死得太晚了。” 女人把刀收起来,翻翻包,拿出一个信封,扔给林雾。 “想告就告,钱我只有这些,再要多我也没有。” 林雾:“你不打算说说理由么?哪怕是去警察局说说理由?如果我父亲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以告,我们家陪你打官司。” “呵呵,说有什么用。” 女人不哭了,蹭花了脸上的妆:“要打电话给警察赶紧,不打我就走了。” 按理说,必须马上报警的,这个女人不止一次想要找林辉,又跑来他的墓碑上乱刻,没有一个子女会任凭自家父母的墓碑被人破坏成这样,林雾又不是圣人。 但比起气愤,她忽然被这个女人的表情吸引,她觉得她应该不是个神经病,所以比起把她抓紧去拘留和赔钱,她更想知道原因。 林雾拿出手机:“我可以不报警,但你要给我你的电话,并且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人十分警惕:“我建议你还是报警吧。” “我报了警,这些信息我也会得到,但我也可以选择不报警,看你。” 女人犹豫片刻,告诉了林雾她的手机号和姓名。 “你知道也没什么用。”女人最后的笑容满是嘲讽,背着包下了山。 林雾看着被划得有些狼藉的墓碑,给林宜打电话。 她暂时没空去关心这件按道理说已经随着林辉的去世掀不起风浪的事情,交代林宜处理之后,回去处理了林辉的各类财产公证,抽空整理行李,几天后算是把林辉的后事彻底处理完定,便奔赴豫城。 而那个“卖身的女人”,自从她离开云城就没有联系过她,真就纯纯的交易关系,当自己是老板的好员工,金主不喊,就当自己是个死人。 临走前一天,林雾晚上被人喊出去吃饭,吃过饭又去“六爻”,考虑到她家人刚去世,也没怎么闹,只是喝酒聊天吃东西,席间肖恩递给她一个小东西: “你上次拜完菩萨就出事,我觉得那庙蛮灵的,菩萨自知管不了,冥冥之中有点定数,所以给你求了个平安符。” 林雾道了谢。 “那庙,求姻缘也蛮灵的,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林雾把平安符放进口袋里:“离开那么久都没人惦记,我就这样了,不需要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3 09:32:23~2023-08-14 09:3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入青净里 2瓶;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时间进入九月的时候, 林雾去了豫城。 程若晚是从林宜那里得知的这件事,林雾自从离开云城,真就一次都没有联系过程若晚。 至于程若晚是怎么知道的, 是她出于打工人的自觉,主动找林宜问的。 “要去多久呢?” “初步估计两个月。” “中间会回来么?” “有事的话可以请假, 管的也不是很严,但也不能总请, 和上班差不多。” 程若晚哦一声, 说:“那让她注意身体。” 林宜停顿片刻, 回答:“好的。” 豫城,林雾蹲在现场用小刷子一点点地处理文物,周围围着几个人跟着一起看。 “没错,有这个花纹出现, 就足以说明墓主人来自商朝后期, 虽然先秦都用这样的纹饰, 但商代后期的鼎纹尾部与其他时代都有所不同……” 她蹲累了, 干脆坐在土坑里讲,周围围着的是一些考古队的年轻队员, 拍照的做笔记的,都十分认真。 她讲完站起来,让考古队的技术人员继续挖, 自己则拍拍帽子上落的土, 回到现场搭着的办公房里继续研究挖出来的那些瓦片。 “林教授!” 一个刚进考古队还没过试用期的女孩喊她,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仰着一张即使在这样混杂着沙土的空气中依然清新水润的脸蛋:“我还想听你讲一讲青铜器。” 林雾先是道了谢, 然后说:“明天吧, 我手里的材料要先整理好。” 女孩哦了一声:“那我明天等你。” 有些暧昧不清的话, 林雾自然能听懂她的意思。 回到简易的办公桌前,顾问团的吕教授抬头,眼神从有些厚重的镜片上沿朝她看过来。 “是新发现么?” 林雾点点头,语气也有些轻快:“是好东西,您刚刚去卫生间了没看见真是遗憾,现在过去瞧瞧?” “都挺忙的,我等他们休息再去。”吕教授的眼神还是那样斜着看她。 吕教授是一个表情总是介于慈爱和严厉之间的女教授,半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盘起来,她从镜片上方看人的时候,她的学生心里都会打一阵鼓,不知道她又有什么新要求。 林雾从来不打鼓,她自认为在学业上足够优秀且认真,同时也很少有人会让林雾觉得紧张。 作为亲生学生,吕教授自然很熟悉林雾,她也知道林雾不怕她,于是趁着屋里没有别人,直言不讳: “那个女孩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老师,我虽然是同性恋,但也不是香饽饽,哪个女生看了都喜欢的。” 吕教授的眼光又斜过来:“我没说别的女生,我就说她。” 林雾:“那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吕教授:“你就跟我装。” 林雾朝她笑。 吕教授被她笑得没了脾气,把眼神收回去:“之前一直听说你对象不断,来这儿这么久,白天下工地,晚上住招待所,这地方偏僻环境也不好,你一个大小姐受苦也就算了,那女孩我看着对你像是有意思,你聪明,肯定也能看出来,但你又没什么行动,看你每天也不像谈恋爱的样子。” 林雾无奈地道:“老师,您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吕教授的眼睛斜着看她:“我好奇。” 好奇就好奇吧,按着杨屿的话讲,她这是要出家了。 一方面这地方环境确实很差,本身她研究历史的,除了阅读海量文献,也会经常和考古研究所合作交流,而考古队的工作都是这样,在田间地头一待半年,风餐露宿条件差,十分辛苦。古话说得好,饱暖思□□,这种条件她的确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另一方面,父亲去世之后,她虽然没有想象中悲伤,但却像是失去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支柱,这段时间又隐约觉得一直以来坚信的事情似乎不像她想得那样理所当然,比如母亲对父亲去世的态度,或者她自己对父亲去世的态度,还有程若晚,她不找就毫无消息的程若晚。 林雾不想去想那些事了,她每天看新挖出来的文物都看不过来,和现在人对话觉得累,那就和古人对话,抽丝剥茧地和这位墓主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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