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跑边用不像其他阉人般尖亮的声音,竭力大喊呼叫:“救命啊!我干爹昏倒了!!” 【📢作者有话说】 谢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浔 1瓶;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里的“床”,它指的不是床,是井栏。 66 ☪ 第六十六章 ◎局中局,棋中棋◎ 不消半个时辰,封宝尚躺在太医署里没醒过来,他因当差疲惫,中暑昏倒在去内阁路上的事,已被七嘴八舌传遍整个皇宫大内。 后来,此消息经由奉茶小宫人的嘴,传进皇帝柴篌耳。 彼时已是半下午,柴篌午睡刚起不久,正头脑昏沉地坐在书案后,捏着笔,恹恹准备批奏书,不解地问马宝楠:“司礼监很忙么?封宝大上午不在自己屋里休息,做甚么在外面让自己中暑?” 马宝楠也是刚听说这件事,唯恐自己说错甚么引得公家怀疑,态度中立道:“据说封公公是昏倒在去往内阁的路上。” 柴篌状似无意看过来一眼:“大上午的日头那样歹毒,他要去内阁做甚么?” 马宝楠恭敬回道:“听说,封公公是去内阁送奏书。” 他的措辞相当严谨,柴篌只能再问:“甚么奏书这样急?” 马宝楠适才敢答:“是六部关于后半年预算拨付的奏书。” “啊!这个,”柴篌终于慢半拍想起来,笔尾戳了戳额角挠痒,“这事是上午时,朕要他抓紧去办的,这封宝,办事是真没得说,就是脑子有点轴,要他抓紧办,他就傻愣愣顶着大日头去,倒是朕害得他中暑了。” 见马宝楠低眉顺目站着不动,他琢磨片刻,吩咐道:“封宝病得昏倒,没个三五日想是也歇不过来,司礼监诸事,虽有其他几个二秉笔处理,没个总裁主事的人却也不行,你辛苦辛苦,过去帮封宝盯些时日。” 意思是让马宝楠暂代司礼监秉笔之职,这可是马宝楠当初和封宝抢破头的位子。 孰料马宝楠不仅没表现得喜出望外,而且面色看起来还有些凝重,似乎是在怕自己办不好这般重要的差事。 见他犹疑沉默,柴篌道:“司礼监虽诸事庞杂,但你是有这个打理能力的,放心罢,封宝那边,朕让人去给他说,他不会隔应你接手司礼监,顺便你也过去那边帮朕看看,看司礼监大伙儿平时当差累不累。” 言外之意,是要马宝楠过去,帮皇帝监视一下司礼监,看司礼监在封宝率领管理下,有没有存在可疑之处。 这下,马宝楠更无法拒绝皇命。 …… 因着午后柴篌睡得久,待他把定量的奏书处理完,必须见的朝臣见过后,暮色已经笼罩整座柴氏皇城,伏天渐去,天色开始较几日前黑的早。 马宝楠跟在皇帝身边,整日值差疲惫不堪,下差退出殿门时,缠在腰间的尿布已经彻底湿透,湿巾子蛰得他大腿内侧不住发疼,尤其在走路时。 每每在皇帝身边当差,他皆不得空去解手,需在腰间缠上厚厚的尿布以处理内急,春秋冬三个时节上时,缠尿布情况还好些,然每逢夏季,天气炎热,使用尿布多有不便。 这般时候,他除却不敢随意同别人靠近,腰间也总要被捂出厚厚几层红痱子,大腿内侧被蛰得一层层掉皮。 这厢里,马宝楠干儿子见马宝楠出来,连忙一瘸一拐上前来接,半个月前他走夜路时,被人套住脑袋揍了一顿,现在脚踝还伤着。 待挨得近了,佟嘉乐被干爹身上,混杂着龙涎香的尿骚味狠狠冲了鼻子,不敢表现出来,哈下腰道:“干爹当差辛苦,儿子给干爹备了酒饭。” 马宝楠心情还算愉快,只是表现得不明显,语气沉重说了句:“多加道摊黄菜罢,喝酒少不了摊黄菜。” 宫里阉人历来忌讳说“鸡”和“蛋”两个字,是故把炒鸡蛋叫做摊黄菜,马宝楠即便如今是名副其实的皇帝心腹太监,却也同样非常忌讳说和“鸡”、“蛋”等字,这点上他和封宝不同。 佟嘉乐察观干爹神色,得出个凑热闹的结论道:“干爹遇见好事了。” “哪里有甚么好事坏事,都是给公家办事,”说话间,马宝楠慢慢走下石台阶,确定左近仍有皇帝耳目,他故意道:“也只有办好了,得了公家满意,不负公家圣恩,那才叫好事!” 不出所料,马宝楠和佟嘉乐的对话,转头被原封不动转述给皇帝知。 “这个马宝楠还是能用的,”柴篌转身看向龙腾祥云浮雕的大漆屏风,“他与朕身上终究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而且朕也叫人检验过了,马宝楠和万亭芳并不同,刘俪吾能揣上万亭芳的种,马宝楠么,累死他也没种能种进女人肚子。” 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正是谢知方,他万没想到,柴篌会讲出这样粗·俗·赤·裸的话来,似乎这几年的帝王教习,对柴篌心性的修养,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皇帝说这些话时,粗俗得像外间市侩奸滑的市井匹夫,思想顽固落后,像那些受开化前,只知崇尚武力,以及生儿子传宗接代的愚人蠢才。 走到前面来给皇帝拾个礼,谢知方面色淡静道:“却也难说方才那些话,会否是他故意说给公家听。” “是么,还是谢卿想的周到,若是如此,朕接下来还要继续试探马宝楠吗?”柴篌高高挑起一双眉,眼睛下面总有团淡淡黑色,新长出来的法令纹,让他的面相看起来颇有些苦大仇深之意。 不知何时起,青年男子眉若墨画鬓若刀裁的相貌,发生了明显变化,眉目间那些和柴睢相像的细微部分,消失得无影无踪,男子露出了种完全陌生的神态。 关于皇帝之问,谢知方还是保持原来的态度,提议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公家可以趁封宝歇息时,多多留意司礼监。” 司礼监附属于皇帝,偏偏它另一头连着内阁朝臣,这让皇帝在用司礼监的同时,总对司礼监的人带着分防备心。 他要试探马宝楠,则但凡马宝楠有点别的心思,便总是要趁暂管司礼监的机会,想方设法和内阁攀扯关系。 皇帝在提防马宝楠的同时,这厢也怀疑谢知方和刘文襄等内阁旧臣有关系,而每次谢知方不经意间的建议,又总是能巧妙地化解去柴篌的怀疑。 反反复复之间,柴篌找不到丝毫谢知方和刘文襄等人的联系,反而疑心更重。 “谢卿总是能解朕所难,”柴篌半开顽笑感叹,“可是这回朕该赏你点甚么?金银珠宝你不入眼,古籍字画你不稀罕,美人俊郎你也不热衷,卿这样洁身自好,朕反倒有些害怕了。” 听见皇帝这样说,谢知方犹豫须臾屈膝跪在地上,抱手道:“臣不是不喜欢美人环绕,只是臣,臣只是……” 罕见谢知方会有所求,而且还这样犹犹豫豫难以启齿,皇帝忍不住上身前倾,稀罕道:“只是甚么?卿但说无妨!” 谢知方抿嘴,飘忽的目光泄露了他心里的紧张、激动、忐忑和犹豫,勾得柴篌愈发好奇:“说啊,你不说朕怎么知道?” 谢知方深吸口气,豁出去般牙一咬,闭上眼低下头去:“公家此前说,您得了位会炼丹的方外高人,臣斗胆,敢请公家赐药一颗!” “……”给柴篌干沉默了。 殿里一时间安静得针落可闻,谢知方也在这短暂的沉默中,一张脸从额头红到下巴尖。 片刻,柴篌回过神来,不可置信般揶揄道:“原来谢卿不是不喜美色,而是良医难求哇。” 谢知方无话可说,似乎是怕被嘲笑,耳朵红得要滴血。 “没事,朕不会笑话你,”柴篌摆摆手,隔着书桌道:“不就是一颗丹药,朕赐你就是,拿回去吃吃,保证管用!朕还可以把仙师引荐给你,不过你要替朕保密,若是叫内阁知去此事,朕的麻烦可就大了。” “定为公家守口如瓶!”为得丹药,谢知方自然无有不应。 皇帝柴篌量小性骄而多疑,说话做事稍有半点突兀就会引起他怀疑,为从他手里合理得到一颗丹药,谢知方花费了大半年时间作铺垫。 从皇帝面前告退,谢知方揣着丹药,万般宝贝地回到家,迫不及待进了家里美姬房间,不多时,未点灯的漆黑屋里,传出男欢女爱的声音。 暗中监视之人派手下回大内去禀报此消息了,屋里人在寻大道之欢,监视者理所当然放松警惕,殊不知黑暗屋里有密道通往别处。 “就是这个,”走密道过来的谢知方,把装在小方盒子里的丹药拿给谢随之,“找几个懂医药的人好好查查,邪门歪道的东西岂能得长久,要是柴篌冷不丁死在哪里,也总不能再把你挚友拉回来坐大殿,更不可能再请圣太上出山。” “我知道了,尽快给你回复。”谢随之同样不愿触碰那颗黑乎乎、不扁不圆的所谓仙丹,捏着盒子把它装进挎包。 “你吃了么?”谢随之随口问。 “当然没吃!”谢知方下意识为自己辩白,“柴篌只给了一颗,疯了才吃这玩意!” 谢随之一愣,笑得几分促狭:“我问的是你这会吃晚饭了么?” 谢知方:“……” 谢知方摇头,用力掐把鼻梁:“一会儿出去找点吃的对付两口就行,你有事?” “我娘让问你何时得空,喊你回家吃饭。” 谢知方愣了下,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已有两个月没去过姑姑家:“等忙完这阵罢,得空我就回去了,你帮我在姑姑和姑母面前圆两句。” 谢随之还在笑:“帮你,我能有甚么好处?” 谢知方:“你以为,你前阵子从有司弄烟花的事,造办的折子为何没递进通政司?” “原来是兄长先我一步,截下了造办署的折子,”谢随之心虚地笑了笑,“我以为是母亲。” 谢知方好奇道:“没事沾惹火药造办做甚么,不知道刘·氏·父子,正在愁抓不住你小辫子么,万若一顶私造火药的罪名扣下来,你待如何?” 谢随之没说弄烟花去做甚么,淡淡道:“那么点事倘若我处理不了,便不会去触碰火药造办。” “当然知你完全有能力处理好那些,”谢知方一本正经,看着丝毫不像在打听八卦,“所以,放烟花究竟为的甚么事,还是为的甚么人,是姑母说的那个,于侯家小女儿么?” 谢随之拍拍挎包,道:“你今日向皇帝讨丹药,明日你不举的消息,就能传进定国公耳朵,你先想好怎么应付罢。” 谢知方轻轻眯起眼睛:“现在有点不想看到你了。” “再会!”素来淡静温柔的谢随之拔腿就跑,生怕迟一步她哥就会削她。 削啊,她哥出手那是真削。 她哥没真想削小妹,稍微提高声音在后头问了句:“梁园?” 门洞外飘进来谢随之回答:“足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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