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总觉得人还能活,不会死,又或者是觉得谁先提这件事,就是无情的表现。
“未雨绸缪没什么不好,我只要先不说,就不会有人说我了。” 看似耍赖的话经樊星口中道出,十分有割裂感。 何汐多看她几眼,见她今天气色的确不错,心里信了章朝的话。
下午的风和煦,樊星感到新奇。 她怎么也想象不到有一天,她会跟何汐像从未分离过的朋友一般闲聊,而身后,是她为自己选好的墓地。 ----
第 8 章
老人想要独自待会儿,让何汐去忙自己的事情。 无奈下她遵从老人选择,转身跟樊星一同离开。 “你怎么来的?”何汐低头瞅着脚下的台阶,脚尖踢走碎石子问。 樊星答:“骑电动车来的。” “今天你弟弟没跟着你?” “他去我妈那了,八成胡叔又带着去钓鱼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着台阶,何汐听到对方的音量,扭头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和这人拉开四五节的距离。 “你走的太快了。”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樊星出言解释。 “是吗?”何汐半信半疑,“那我走慢点,你跟上。” 面前的人重新背对她,樊星望着她背影无声叹气。
难道不应该是赶紧走吗?等着她是还想聊什么?
“那个,不是我八卦啊。”何汐摸下鼻尖,“你家里,是谁要走了?” 樊星听后看她,眼神里满是“这还不八卦”的意思。 何汐面上一热为自己找补:“咱俩好歹同学一场,小时候又住一块,我这不跟你推荐我吗?” “你们做这个的也争业绩?” “争不争业绩先放一边,我可是我们殡仪馆金牌入殓师!都说经我手的逝者就跟睡着了一样。” 话里话外透着骄傲,樊星条件反射一样拿出平时跟弟弟说话的语气哄说:“这么厉害啊?” “那当然!”何汐被她温和语调哄的心里美滋滋的。 只是脸上的笑容刚凝成型便定住。
她在干嘛?!樊星就五个字,自己就笑的这么不值钱了?!
不知道她的内心戏如此丰富,樊星主动拜托:“既然如此的话,那到时候就让你来吧,就当,给你提业绩?可以这么说吗。” 对方转移话题让何汐找回点面子:“没问题,交给我,我保管给整的漂漂亮亮的。” “好。”
两人走出墓园,樊星看见她的车,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你……开灵车来的?”还用这个载老人?? “……啊,我的车今天限号,就……嗯,应下急。”何汐紧跟一句,“我会说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的,而且我跟老爷子是在墓园约好的,我可没拿这车载他。” 依稀从她身上看到少年时的稚气,樊星嘴角微弯:“那你下班怎么回家,不会是……”开灵车回去吧。 知道她想的什么,何汐忙否认:“我把车还回去之后打车走。” 樊星了然点头,她俯身解开车锁道别:“那我先走了,再见。” “哎……啊,走吧。”何汐目送车子走远后吐槽,“就不知道礼节性的问问要不要送我回家,要不要这么守女朋友德啊。”
没承想她刚吐槽完就见那人折返。 “要不要我带你一段?”
傍晚的夕阳余晖下,年轻女人安然沉静的面容让何汐晃神,却无法与少年时期重叠。
因为现在的樊星总让她觉得……太累了。
树影斑驳落在街道上好似秋日金黄的落叶,樊星载着何汐沿路边匀速前行。 一向话多的人此时哑巴起来,她双手规矩握住扶手,偏头望着两侧的树,不禁感叹又是一年。
不过今年有所不同,因为她和樊星的交集多了。
她们会一直这样吗?
浦州市二院,樊星按照何汐指的路从医院后门进去。 “你是不舒服吗?”她停下车问。 何汐下车抚平被风吹乱的头发,“没有,是我朋友在这,她今晚下班早,约着出去喝一杯的。” 她说完鬼使神差道:“你要一起吗?” “不用了,你跟朋友慢慢喝。”意想之中的拒绝,樊星调转车头,“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好。”
“所以是她送你来的?”小酒馆里,江卿月调侃,“难怪不让我去接。” “哎,这不是巧了遇上了?”谈起樊星,何汐总有种说甜不甜说酸不酸的劲儿。 然而她的好心情都快冒出来了,江卿月目睹好友反应,眸光越发凝重。
算了,别告密了。就让她一直误会樊星跟章朝在一起吧,一直做个胆小的暗恋者。
“她真是瘦了,感觉一阵风都能吹走她了。”何汐低头打量棕红色的酒嘟囔,“我记得去年秋天那阵看她还不是这样。” “你这么惦记人家有女朋友的人会不会不太合适?” 好友无意的打趣敲碎何汐的幻想,她抿嘴,指尖抚过杯口附议:“对啊,确实不太合适。” 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下来,江卿月直觉自己是个罪人。 可总比让她沉浸强。
只可惜她下定决心要保守的秘密,居然被另一个知情人打破。
“你怎么在这?你俩认识?”何汐看着站在好友家门口的女人,眼神不停在二人身上游走。 章朝同样惊讶,她今天下班还想过来找江卿月聊聊樊星的病情,谁想遇见何汐。 眼看不是好时机,章朝抬腿准备走。 “哎,你别走,话还没说清楚呢,你跟月姐什么关系!”何汐酒劲儿上来,非要问出个一二三。 “你干嘛这个腔调的?我还想问你跟她什么关系呢!”
江卿月头疼,张口制止住两位试图在她门前吵架的“小学生”。
“都进去,别在我门口吵!”
沙发上,三人呈现三国鼎立式的坐法。
何汐跟扫描仪一般打量章朝,直白提问:“你来干嘛。” “我来肯定是有事。”章朝没好气道。 “今天我把报告单跟CT片给其他主任看了,有个主任说她之前来过几次,一开始肿瘤还没有恶化,所以保守治疗,结果现在开始恶化。你最好是让她再来医院检查一次,看看当前发展。”江卿月卷起衬衫袖口,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放在茶几上。 “……她应该不会去医院。”章朝语气耷拉到地上。 作为医生,江卿月的责任感让她多嘴几句。 “那几位主任都推荐手术治疗,这样可以让她再多活三个多月甚至一年,但在没康复前大部分的时间都要在医院里,而且钱不是小数目。” “钱没问题!就是……真的要一直住院吗?” 江卿月点头:“到了后期她的骨头会变得很脆,稍有外力就会造成骨折,真等到那个时候就晚了。”
要么在医院里痛苦的延长短暂生命,要么感受完外面的世界悄然死去,樊星真的在一开始就做好了选择。
何汐见章朝眼圈通红低下头,挫败的样子还是她头次见。
到底是谁能让这人颓成这样。
倏地,她回想起樊星的举动,好似有了答案。
“可她真的……太受罪了,我昨晚看她爬起来吃药,掌心都快装不下了……”章朝指尖瑟缩描述药片的量。 江卿月不忍说破,由于后期胃口问题,樊星会连能为她减缓疼痛的药也吃不下。
电话铃声兀自响起,章朝吸吸鼻子看清是谁后深吸口气,随即起身走远两步接通。 “星星啊,我现在在那个江医生家里,就快回去了,你不用等我。” 尽管没有看到来电显示,但何汐知道是谁,她直勾勾盯着对方手挡在手机前说悄悄话的模样,一时心烦。
难道她俩的关系已经得到家人的许可了吗? ---- 规避敏感词,规避规避
第 9 章
结束通话,樊星放下手机。 屋里静悄悄的,她没有开灯,只肯让外面的光分几缕来造访。 鱼缸里泛着柔和光亮,斗鱼游动时的鱼尾隐约透着淡粉,在光下格外漂亮。 樊辉今天玩累了,回来吃过晚饭,冲完凉便回屋大睡特睡起来。 难得困意袭来,樊星撑起身子去厕所洗漱。 她用梳子拢顺头发,低头看见齿缝中的发丝。 自从她吃药之后,脱发似乎接踵而来。 她庆幸自己头发还算厚,禁得起前期的脱落。
白炽灯映的她脸惨白,樊星冷不丁回想起晚上的对话。
“户口本我用好了,顺手给你带过来。” “忙完了就行。看你最近瘦了,是不是照顾小辉太累了,我能接他过来一起过的。”葛玉梅心疼看向女儿都瘦的能看出下巴尖的脸,内心十分愧疚。 “小辉愿意的话,就让他跟你们一起生活。”樊星低头看眼相握的手,含笑道。 不再是以前一味的回绝,葛玉梅只当她终于肯松口,当即笑说:“前几天我跟你胡叔叔在偏市中心新开盘的小区买了套大点的房子,刚交了首付,等装修好了咱们一起住。过两天我带你跟小辉去看看,你们挑房间。”
有父母和弟弟妹妹的家,听上去怪美好的。
樊星替弟弟觉得放心,顺势接话:“不用挑,其实不用买那么大的。” “哪能不买大的呢。”葛玉梅嗔怪她,“就算你们以后可能不长住,可家里也要有你们的屋子,算下来至少得四间屋子。” 樊星神色既无奈又忍不住笑问:“那得多贵啊,辛苦攒钱就为了这一下吗。” “那当然了!”葛玉梅眼神肯定,“我跟你胡叔叔这些年赚钱攒钱就为了能换个大房子,好一起住。” 她嗓音不由得放轻,像极了对待自己珍贵的宝贝:“妈妈对不起你跟小辉,所以一直都想弥补。幸好妈妈还不算老的动不了,还能再赚钱,这不就赚到了咱们的新家!” 樊星眸光闪动,她眨眼消化妈妈的话,心脏长久以来空缺的某块区域,在这一刻被很神奇的填满。
谈不上感动,算不得激动,只是觉得心里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委屈化作蒲公英,被妈妈这股温柔的风吹远。
另一边江卿月送走章朝,关门回身发觉好友变得木讷,于是顺手拉开章朝未动的可乐。 声响将好似入定的人拉回现实。 “一个来问病,一个去看墓地,分工还挺明确。”何汐自嘲,“我今天还跟樊星毛遂自荐呢。” 江卿月看她,突兀挑起话题:“假如要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樊星了,你会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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