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升自然不瞎,她只是听到了师尊的“好”。 果不其然,淮与拔出无名,地上之阵微微上浮,随着她的移动也上前移动。 远观的阵修更是不可思议,“这要何等的造诣才能做到……” 要多久的造诣淮与不知,但她能做到就够了。 余雷滚滚,但还未触及风升,便被淮与驱逐。 风升继续向前走。 淮与起初有些吃力,而后掌握到技巧后便越发得心应手。 世人只道天雷不可及,其中规韵乃是生灵不可触及的层面。 淮与起初也信,但当她能做到将规韵化为灵力时,就再少信世人言论了。 故而她说万物不过一剑。 规韵也好,灵气也罢,皆不过是力量的一种。无非转化有些繁琐。 这些风升并不清楚,她只是听淮与说能保护自己,而后信了而已。 就如淮与也不清楚风升是如何判断要这么做,但她只需随她前行便好。 下一道雷在风升抬手将碰到结界时落下。 淮与飞身,剑舞缭乱不见其形,只瞧得见万剑之影。 足以将大地崩裂的雷就如此被挡下。 “师尊,它似乎是要攻击结界的。”风升略遗憾。 剑影归一,末了化为淮与,她无所谓道:“它会碰到你,你上前便是。” 风升嗯了声,手掌下落按到结界之上。 心脏狂乱,已经蔓延至全身的剑髓张牙舞爪想命她退后。 浑身都如炸裂般刺痛,风升反倒笑了。 “不让我这么做么?” 她用力往下按,那结界如鲛人族颇有弹性的泡泡似的,随着她手掌一同往下。 剑髓即为天道之意,天道不允许她突破这层结界。 身上越来越疼,风升笑容越来越盛。 也许最初是为了避免这一难,那不过是判断与预感。 毕竟流华一个早该飞升的人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为什么呢?无非为了破后世困境。 本来是为了破难而不害到师尊。 可此刻么?风升承认,她偶尔不大正常。 她拿出化琉,却不指向结界,而是控制它对准了自己的后颈。 淮与蹙眉,但没阻止她,只是确认问:“阿升?” “我有理智。”风升道,淮与便不问了。 化琉一点点落下,风升是渴望换骨丹真能将自己变得正常。不过她理解此丹原理,便也不多渴盼。 后颈森森白骨露出,她却无知无觉一般不知疼痛,仍在控制化琉往下。 直到脊椎上的那截骨头露出来,化琉落地,她抬右手捂住了那块白骨。 “师尊,来人了。”她提醒。 淮与因心疼而蹙起的眉更紧了些,她看向前方,一道明晃晃的白在向这里来。 “青无牙。”她说给风升听。 风升在往外抽剑髓,意识疼得有些模糊,但还是听到了。 “挡住,她……一刻钟。” “好。” 青无牙修为也在流失,不敌淮与。 她目的似乎本也不是击退淮与,被淮与擒住后仍是一派悠然。 “你们要进去么?”她只是问。 淮与蹙眉看她,“里面是何物?” 青无牙转而看向前面的风升。 风升手中无剑,抽出的剑髓成了她的剑,此时只差一个剑尖。 她还是道:“风升啊,不要如此拘谨。” 这话寡淡,却又像是感叹。 风升这时已经听不到别人说话了。 “为何非要等到此刻才敢爆发?”青无牙还是对着风升说。 淮与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青无牙当真是一副闲人做派,什么也不隐瞒。 “她身体里那么多剑髓,剑髓本就容易入魔,或是说本就是魔。她一直没入魔倒是个稀罕事儿。” 想到天天发疯的铭胤,她当真对风升有些说不上敬佩的心疼。 “她当真能忍。” 风升已将剑髓尽数抽出,黑气凝聚为剑,幽深到仿佛如同天上那条裂隙。 她回头看了一眼,双眼是纯粹的红和……残虐的戾气。 但她并未向身后发泄,而是提剑向垂荒原。 青无牙像是在给淮与解释,“待她破开进去看看罢,到时一切选择都在你。” 她那寡淡的脸上罕见地勾出笑,她指了下天际。 “留下仙魔,一切如初;除去,兴许会有难罢。” 她笑容渐大,像是长久负重行路后,卸下包袱后的释然,“我也不知道这界外的雷是只击铭胤,还是连这世界都要随之一同湮灭。” 说完,她看向毫不费力击破结界的风升,仰头大笑。 “结束了。”她转身往外走,不着鞋袜,发未束、衣未紧,如九天落下的飘摇之仙。 结界才触及风升手中剑髓凝结而成的剑便碎了,如豆腐般不堪一击。 黑剑,也与那结界一同消散。 剑髓没了。 淮与睁大眼睛,来不及开口。 📖 卷六:雁归处 📖 null 92.界与极 “主!“ 主殿之上,大魔云集。 铭胤背对众魔站在主座之前。她不言,殿中针落可闻。 许久,久到这寂静织成一副镣铐将所有人心神攥住时,铭胤转身面向他们。 她抬手唤出一柄刀,拨开自己左手的袖口。 白刃被染红,鲜血滴滴答答溅落在地。 剑髓之血对魔具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部分魔眼眸顿时被勾红。 铭胤转身离去,留下一滩血和环伺的魔。 …… “妾身对神主恋慕已久,海枯石烂此情亦不变分毫。” “铭胤,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 “玄大人,妾身对您亦然!” …… 脑海中旧事频闪,铭胤头有些疼,一时间分不清哪些记忆是自己的。 百年过,踱天院仍是旧貌。石桌圆椅,青砖石瓦。唯一的区别在于几十年前种的灿树长高了,投下一片阴影恰能遮住石桌。 铭胤那时怨了好久这树,天渡川日光本就没多少,它还要再挡一些。嘴上抱怨着,可浇水她却是一次没落下,灵力仙泉也往里送。 璇甄遥遥察觉到血腥气,忙往踱天院赶,一回去就瞧见那小魔胳膊上的伤。 她退开些唤来丹,问清楚出了何事后才入内。 铭胤身上存不住伤,除非她自己作的。 灿树叶片金黄,在天渡川中是难得的亮色。背景越亮,就越衬得铭胤那身衣袍颜色更深。 “铭胤。” 铭胤回踱天院便卸了防备,一时没察觉,被吓了一跳。面上怔愣,她心中却是一凉。璇甄不常喊她全名,但一旦喊了准没好事儿。 她看了眼胳膊,顿时懊恼自己没及时治好,可这时已来不及了。 “璇甄。”她腰一塌,压着右手趴在了石桌上,流着血的左手则平放在外。 瞧着好一副弱不禁风疲惫不堪的模样。 璇甄盯着她,好半晌叹了口气。 “还不治?” 铭胤立即将伤口愈合。她的身躯皆是剑髓,可随意变换,伤在她身上留不下痕迹,故而说她存不住伤。 伤口愈合后,她将左手也垫到桌上压着,目光盯着桌面,睫毛垂低遮住了眸中神色。 “南境比预计晚了一个时辰,宿晃出事了。”璇甄陈述道。 铭胤嗯了声,补充:“魔兵内讧,对宿晃指令迟疑了一刻钟,她最后自己上了。” 璇甄轻敲桌面,沉闷声响在铭胤耳边回荡。“我记得她不擅阵法。” “所以她死了。”铭胤一板一眼答。 “但她为你攻破了南境。”指节与石桌的碰撞声停下,轻微摩挲声起。 铭胤顺势在她手心蹭了蹭,嗯了一声再无后话。 沉默良久,璇甄凑近去看,发现她睡着了。 她按在铭胤脑袋上的手挪开,向上精准接住了飘落的灿树叶。 盯着那不安稳的睡颜看了许久,她将叶片轻轻放在铭胤肩上。 百年前铭胤再出垂荒原,与头一次一般,人更沉默了。不过不同之处在于此次她未隐瞒,第一时间便跟璇甄交代了。 她说:“天道大概想改朝换代了。” 璇甄自然知道“改朝换代”换的不会是凡间帝王。 “它和我想得相同。” 璇甄那时看着她压低的睫毛,想起她被魔种困扰的那段时间。 她认为自己是天生的魔、活该遭人厌弃的魔。 那么此时呢,会因为自己所想不过天道指示而困扰么?曾经的辗转反侧和犹豫不决会让她感到可笑么? 璇甄那时不知,此时看着她合起的眼眸,也不知。 “我依然会用剑髓将灵气魔气收回,只是过程必然会遭到阻止,我们需要一个结界或是别的,总之要能挡住外界几个时辰。” “剑之碑是假的,我们需要去找一个叫做青无牙的人。” 那时,她说完这些后抬眼看向了璇甄,眸中没有丝毫红色,平静如水。 璇甄这次等了她八年。枯燥而漫长的等待让她耐心越来越好,渐欲清晰的研究让她的立场越来越模糊,逐渐趋向于一个旁观者。 她抱住铭胤,说了声好。 此时,她轻轻拨了下铭胤垂落的发丝,无声说了句“没事”。 铭胤醒来时头昏脑胀,眼前是熟悉的帘帐,她伸手往一旁探。 凉的。 “璇甄。”她喊。 无人应答。 脑袋中的嗡鸣声更甚,她眸光发散,虚虚晃晃。 拉过被子将自己蒙头盖住,她想了一会儿南境的现状,脑海中自然无可避免浮现诸多南境居民的记忆。 杂乱纷飞的思绪飘了许久,她突然觉得很累。 璇甄在帮她,宿晃在帮她,魔兵也在帮她。 过程中出现意外无可避免,毕竟她总不能要求事情完全照自己预期发展,不能要求魔兵安顺,不能要求璇甄时时陪着她。 更不能当了坏人还来装委屈。 可她真的好累。她又一次反思,这究竟是天道教她做的,还是自己选择这么做的。 如果是自己选择的,为何会如此痛苦。如果是自己选择的,为何心中常出现各种预感一般的指示。 那是自己的心之所向,还是天道的命令? 南境的战火与颠沛流离进入她的脑海,宿晃的音容笑貌进入她的脑海,璇甄的言行举止进入她的脑海,魔兵的喜怒嗔乐进入她的脑海。 无数人因灵气魔气而生的坎坷多磨进入她的脑海。 自暴自弃丧气半晌,她才收拾好颓丧的心情。 “醒了?”她才准备去拉,被子却被人拉开了,璇甄的脸出现在眼前。 “嗯。”她心头一软,张开双手。 璇甄了然将她抱进怀中,自然而然道:“结界有眉目了,南境的角石的确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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