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王淼之意,他应该是答应过王淼会拉拢自己去铓炳峰。 不想,但答应了王淼。方才还不愿在王淼前展现他的意愿。 风升隐隐有猜测,她向来敢着险棋。她能生存至今便是因曾经步步兵行险着。 “我可立誓,相应,师兄亦要立誓,做交换,可好?”她尽量将语气放缓,不漏出多少急切。 王鑫目光顿时沉下,“何意?” 风升微微笑,恰风拂过,吹起她额前发丝。 “师兄可愿?” “你要我立何誓?”王鑫面色阴沉。 风升自然不能说出,她要王鑫再不动半分伤她的念。 一旦说出,王鑫定然知晓自己仍有昨夜记忆,而不论王鑫是否记得起昨晚之事。 观此人性格,若知晓自己留存记忆,定不会留自己。 她敛眸,抬眼时心有些颤,话却稳,“这般,你我去搏风台,你胜,我立誓不去铓炳峰,我胜,你答应我一要求。” “我这要求定不过分,且与王淼无关,与登堂契无关,与旁人皆无关。” 王鑫盯着她。风升回望,寸步不退。 又一阵风吹过二人当中,带走了那针锋相对的沉默。 “若我胜,你还需远离王淼。”王鑫道。他不觉自己会输。 风升松了口气,她笑:“可。” 6.搏风 外门鱼龙混杂,才拜入仙门勤勤恳恳修行者有之,久无进展志向消磨咸鱼有之,这群人各式各样,唯一相似之处便是:一样的弱。 需要进食,需要睡眠,故而午后本是他们休息之时,今日中午,却鲜少有人去睡。便是睡着了的,也有的被自己那不省心的友人硬是给拽下床。 “阿淼!快来!”先前被王淼推走的同门遍地寻王淼,见他竟倚着柱子昏昏欲睡,当即给了他肩膀一掌。 王淼登时清醒了,他哆嗦了下,下意识问:“你们谈好了?” 同门闻言一合眼,似是恨铁不成钢,抬手又给他一掌,“谈什么谈?傻的,你兄长要和小师妹上搏风台了!” “搏风台……”王淼有些迷蒙,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又怕自己坏了那不省心兄长的计划,没敢擅自前去,加之才吃完饭又困乏得紧,一不小心给睡了过去。 “对啊!你这昏猪,来来往往那么些人都没将你惊醒。”同门拎着他起来,“速,晚去些可抢不着位置了。” “搏,搏风台——!”王淼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天塌地陷一般,怪声喊。 搏风台那可是生死不计的擂台啊。他的亲哥,他的亲小师妹,怎会打上去?想他梦里还是三人在铓炳峰和睦相处的画面。这一睁眼莫不是还在做梦罢? 继上次外门一筑基师兄挑战新入门的小师妹后,这是第二次搏风台如此热闹。 虽说上次也相隔不久,似乎才过了几个月。 搏风台并非外门所有,立于主峰,青轩共用,只是这台子上生死不计,且有修为压制,即二人登台,修为会被压至同一水平。这么一来,上去优势也不大。 没有深仇大恨只想切磋者,那么些演武台不够使么?何苦来这生死不计的地儿。若真有深仇大恨的,也不会去这台上,修为被压制,那还战什么?要取对方首级那定是做足了准备,确信自己碾压对方。若被压制,准备不就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故而搏风台使用次数当真不多。 约定生死不论,约定彼此筹码。 二人签完契,站上搏风台。 风升来青轩一年,这却是第二次站上去了。 她未用淮与赠她的化琉,仍是她原先用的铁剑。 王鑫自觉位居入室弟子之位,又是金丹,主动立于逆风之位。风升自是没有异议。 她此刻确定王鑫确实没了昨夜记忆。若是有,王鑫便该知晓,以剑论胜负,自己只在灵力储存量弱于他。此时修为皆被压制,这一弱势也被补齐。普通修者对战时,境界差所带来的另一差距在于对于灵力的掌控程度。 可惜她并不是寻常修者,她的灵力皆是一缕缕纳入身躯的,皆由她任意使用,其熟练度远非寻常修士能比。 台下聚集者越发多,台上有隔音符,倒是不成影响。 风升提剑,做了开战表示,起势规规矩矩,乃是九转剑诀的第一式。王鑫不以为意,提剑去挡。 将转手落剑时,风升微微勾唇。王鑫基础功并不差,九转剑诀修得炉火纯青,他看出风升剑路,在风升即将转手处作出格挡。 转手以涨剑势,错剑锋。剑诀如此道,如此教。风升却未转手,而是转了剑。 势猛而急,沉而密,这恰是昨夜淮与所言之道。 王鑫讶异,忙横过剑身,才挡住这一击。他猜测过多,反倒误了时机,风升剑势越发密,沉如千钧之力。剑锋几乎要织成网,王鑫气喘,瞳孔微缩。 何止他讶异,台下之人无一不讶异,这……这是九转剑诀吧?怎能如此快?再往后他们甚至已瞧不清剑路了。 他们静了片刻,呼声顿高。无奈再高的嘈杂也传不到台上。 剑网越发密,王鑫险些招架不住,猛然爆发出灵力,将风升震开。 风升唇色也有些泛白,要压制王鑫并不容易,她攻势太急,灵力消耗有些多。 彼此对峙一个弹指,王鑫先动。他不可再守,此人攻势太急,守只会徒耗灵力。 他是风灵根,剑法轻盈,行迹难测,所修功法也为上乘,起手落剑皆不同于外门所修的基础剑法。 台下众人此次更为眼花缭乱,这才惊觉,师兄仍是师兄,哪是他们能比的,这可好,这剑路是丁点看不清。 风升躲闪不及,身上中了几剑,但也只是些皮外伤,她连眉都未曾皱上分毫。守了片刻,她效仿王鑫,也拿灵力硬向外抛。 无他,如她此前的剑网一般,王鑫剑阵已成,她无还手之力,唯有以力强破此回合。 王鑫身姿极轻,对风升此挡不以为意,风升跟不上他的速度,即便是灵力也攻不上他的衣角。 他如此想。 事实也本该如此。 凡剑修都该如此想。 风升露了一个破绽。王鑫料到她会如此引自己前去,他并未抓寻这一漏洞。 这么一来,风升便有了一瞬的机会。 她握紧剑,指骨分明,那细瘦的指骨捏着东西时好看得紧,但唯有被捏之物才晓得她那看似瘦弱的手上施了何等力气。 她的确将灵力强行外放,但与此同时她亦起了剑势。她要重塑剑网。 外放灵力时塑剑阵,这行为并不可取。 王鑫瞧见时如台下人是一般的想法,这,莫不是在以命相搏? 灵力既要外放,又要灌注剑中,这可不是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自己,而是必然会伤到自身,外放的灵力与剑气混合成剑刃,那剑刃可敌我不分。 王鑫哼了一声,他剑阵已成,而风升还需重塑,边抵抗他边重塑。痴人说梦。 他从不觉自己会输。 台下众人也有些懵,这要如何?长老明言过此举不可取,更有甚至还会丧命。 于是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去寻长老么?” “便是长老,也无法中途破搏风台结界。” “那要如何?” “小师妹天纵奇才,若在此殒命也太过可惜。” “罢了我去寻长老。” “来不及了!” “莫管我,我去了,怎能看着出人命。” 台下哄乱一团,连那树上的云雀也给吵得挪了窝。 台上剑刃已成,被王鑫风属性的灵力裹挟着,卷起一阵狂风,场上之态台下便看不真切了。 风升课听得比谁都认真,自然,除了术法课。她怎会不知内收外放不可兼得,但她能做到,她确信。 那灵力早被她驯化过,她指哪,灵力便要去哪。 于是只那一瞬罅隙,灵力以强硬之态涌出挡下王鑫之势时,无数剑刃悬在二人之侧。 依旧敌我不分。这一处风升无能为力,灵力离体后便不听她使唤了。但总归源自她身,剑刃大多还是冲向了王鑫。 王鑫见她竟能做到,不可思议之时,剑阵被冲破,忙不迭作出抵抗之态。 剑刃被他挡下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划破他的衣袍肌肤,至此,二人皆见了红。 他的抵抗有些僵滞。无他,灵力见了底,筑基所能使出的灵力极其有限。 风升亦然,她微微蹙眉,从外界又吸收了些。痛是自然的,她痛定思痛,自己轻敌了。 王鑫的剑诀层次非是她能抵挡,第二回合时弱势,故而才有此窘态。 既是痛定思痛,那便是有把握了。 场上灵气极其充盈,剑气之中,风刃之中皆是,风升轻而易举便能寻到。 灵力席卷,少部分灌进她的身躯。台上越发模糊,台下人也越发迷茫。 “这,这又是怎么了?” “怎的什么也瞧不见了?那是何物,不似剑阵,这是灵气吧?” “灵气为何会成旋?” 此时远方传来气喘吁吁之声,“我……我回了,淮与君,到,到了。” 众人愣了一瞬,其中一人低声嘟囔,“怎会唤来淮与君?”没多久,又立刻找补:“竟能唤来淮与君?” 他这话落,台上风、剑气、剑刃与灵气所成的龙卷也已消散,台上场景现于众人眼前。 王鑫败了。 王鑫败了? 王鑫败了! 这怎么可能?可场上的确如此,风升身上有几道剑伤,乃是第二式时落下的,而王鑫身上剑伤远比风升身上多,但并不如风升那几道深,应是第三回合时剑刃落下。 但毋庸置疑,风升的剑正搭在王鑫颈间。 胜负已分。 风升并未彻底移开剑,而是以剑尖直指王鑫的姿态,直到王鑫下台,她才收剑。 二人下台后,搏风台契约生效,此期间她和王鑫不为外人扰。 王鑫抚胸,气息急促,面上仍有惊诧,看向风升的目光却不减阴沉。他没想过自己会输。 风升回望他,此时下了台,她才紧紧蹙眉,露出几分脆弱与不敌之态。二人伤势瞧着相差不大,唯有她晓得,后续吸收灵力所带来的痛苦远非剑伤能比。 她已尽量少吸收了,此次也的确吸收的不多,都在微脉承受范围内,未曾溢出血。只是那痛苦实在锥心刻骨。 “立誓罢,师兄。”风升气息也弱,“不可伤我,不可起分毫害我之念。” 王鑫并无讨价还价的余地,修真者本就是逆天而行,其誓与契都不可违背,否则便遭天道追击,灰飞烟灭。 他如何阴沉,这誓也是要立的。 “我知并无立场与资格,但只作此请求,能否莫要王淼知晓此事,他问便道你我来搏风台是因……我欲将你带去铓炳峰。”王鑫顿了许久,垂头,“此为……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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