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六层,一层不设禁制,凡青轩弟子皆可进入,二层三层则需内门以上弟子才可,四层五层入室弟子才得进。至于第六层,唯有长老与掌门才能进入。 这一上,便到了第六层。风升心有颤然,目前第二层于她而言都只是奢望。 一层剑诀早已看完,她是想多学些,却无法迈入第二层,故而只得转战一层其余书卷,曾谋划过多次如何去二层,最后都作罢,那结界她不好进去,也寻不到由头,只好等进内门再探。 第六层比之第一层空旷,装潢也更为古朴、厚重,有一侧室,正中放置书桌,其上笔墨砚台俱全。 淮与在桌前坐下,看向还站在入口处略有些拘谨的风升。风升得到示意,跟去站在桌前。 “已定,收。”她突兀道。 风升起先有些不知所以,而后知晓其意,缓缓睁大眼睛。 这……她心中诸多讶异,喜自然是喜的,可淮与君收便收,竟来特地告知自己?这也太过匪夷所思。 淮与却似是不觉有甚,语不惊人死不休。 “本座有意于你,可愿?” 倘若人在惊讶时会下意识出声,那么此时风升却觉得,她已经惊到失声,只言片语也组织不出。 那双眸色略浅的眼眸直直瞧向她,淮与君似是在等自己的答案。 风升唇还有些颤,强行控制着脖颈,压下脑袋,点头。而后想到什么,她抿唇。 ——她应去确认,淮与君是否不介意她的经脉,可她又怕此人介意,这好端端的良机便溜走了。 淮与君此前只是瞧出了自己灵力不过经脉,对此不介意可不等同于对她经脉尽废不介意。若是旁的长老,她自是能瞒便瞒,可淮与君不同。 风升自然能猜出她有意于自己的原因——剑道天赋。自己对剑道也确实有些感悟,这大抵是她这身躯唯一的可取之处了。 如此纠结着,便一时没有开口。 她沉默着,此前又点了头,淮与当她是愿意,这才移开视线。沉默才蔓延一瞬,她忽蹙眉。 风升瞧见了,心中一乱,莫名地慌张,“有一事。”她仓促道。 “何事?”淮与本欲说话,闻言暂且压下,问她。 “弟子……”风升呼吸蓦然急促几分,她思及了旧事,瑟缩一瞬忙又回神,低声开口:“经脉有些问题,思量之下,此事还需告知淮与君。” 这话说得低弱,颇有几分谨小慎微的模样。而后又匆忙补充:“但灵力仍能引入体内。” 淮与那蹙起的眉已松开,闻言也无变化。她似是并不介意,淡声:“观昨夜,你既有自己之法,便无妨。” 话落,她起身将方才那句话道出:“王鑫寻你,在此稍待。”而后便消失在原处。 难以捉摸的人更加难以捉摸,本就混乱的人更加混乱。 不过风升此时茫然得很,无所谓更加不更加。她眨眼,掐了自己掌心,下手不可谓不狠。 疼。 再眨眼,眼前确是她不曾肖想过的第六层,而方才淮与君也应了她的话——无妨。 一切皆真到不能再真。她却仍觉自己在做梦。 并非不想,只是,这也过于闻所未闻,她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这么一想,她又胡思:既然不敢这么做梦,那应当便是真的了。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这才勉强接受,虽说仍有些梦幻。 欣喜后知后觉袭来,她还没享受片刻,又纳闷:王鑫来寻我。 王鑫来寻我? 让我稍待片刻。王鑫寻我,为何要我稍待片刻? 那王鑫到底要作何?淮与君亦是,王鑫寻我,她为何要去? 风升拧眉想了半天,也未想出所以然。 这倒是又像梦了,和梦一样不知头尾,无缘无由。 苦思良久,虽说没得出什么结果,但淮与回来时,风升思绪好歹算是正常了,看着眼前这一切至少不像是看梦境。 如消失时一般,平白便消失在原地,淮与再出现亦然。还将风升吓得哆嗦了一瞬。 并非害怕,只是眼前忽地出现一人,多少有些让人反应不及。 淮与没再坐下,抬手,掌心向上。指掌纤长,白得晃眼。 下一刻,其上出现一柄长剑,剑鞘冰蓝,露出的剑柄亦是蓝白相间,暗纹繁杂。 “此剑名唤化琉。” 风升心中一动,隐隐有猜测,那猜测更是异想天开,她瞧着冰蓝剑鞘下素白的手,越发觉得自己这猜测是真的。 于是轻巧接话:“化琉乃千年前落虚仙人所佩,五百年前在清虚门现世,《万剑录》之上言说一百五十年前它消失后,便再无人得见。” 《万剑录》是一层众多科普书卷之一,她研读过。 淮与似有赞赏,手掌抬高了些,“予你。” 猜测成真,风升心中到底也不能平静。她一个从深山老林出来的野人,连高阶丹药也没使过,更莫说这般传闻中的灵剑。 她抬手时手臂有些颤,又觉得像梦了。 特地来寻自己便算了,连经脉也不介意,此时竟还要赠剑? 她当真是看中了自己的剑道天赋么?可她就这般天赋异禀么,甚至已到淮与君只闻一剑便来寻自己,且就算如此,为何今日便来? 淮与不知她所想,见她抬起手,手一松便放开了剑。 剑有些沉。风升手还颤着,哪来的力气,被剑身一压,险些落地,这一遭当即回神,手也不颤了,神也不虚了。就是脸有些红。 “抱,抱歉。”些许的红转瞬蔓延至脖颈,连话也给结巴了。 淮与本不觉有甚,见她反应却是稍扬了瞬唇角。无他,风升这反应真真像是被燃着了。 “无妨,注入灵气后自会适应你。” 风升垂头未敢瞧她,应声照做。剑身泛起一阵流光,而后归于寂静。灵台中隐隐有一丝联系,剑身骤然轻了不少,这便是成了? 她蹙眉不解为何如此轻易:“书中道与灵剑结契需得天时地利人和。” “你已和。”淮与只道。 “……” 此话与不讲无所不同。话被堵在喉中,风升欲发却又不得。 “暂莫展露。”淮与也不曾给她发话的机会,抬手自剑身拂过,流光的蓝便化为暗沉的灰。 瞧着灵气非凡的剑骤然化为随处可寻来的铁剑,风升眨眼,她发觉了,她总跟不上淮与君的思绪。 “随我来。” “好。”风升当即答,虽未想通,跟着走便好了,随即抱着灰扑扑的剑跟上。 转而又下楼,踱过一层层台阶,轻微的脚步声惊扰了寂静的浮尘,催生出数不尽的思绪。 那疑问随之也通畅了。她瞧着前面的白衣人,心中话已堆成山。将手指拧出红痕,她开口。 “淮与君。” “嗯?” 风升抿唇,手指缠得更紧。 “您为何要……此时便告知于我?还……赠剑。” 暂莫展露此剑,是避免关系被发觉,这是为了自己好。 可,她为何如此照顾自己?这程度早超越了对后辈的欣赏。 “是因昨夜之剑?” 风升心脏提得更高,呼吸也轻如周遭浮尘。 因自己昨夜所舞之剑,这似乎是唯一的理由。虽说她不认为仅凭此就能让淮与君这般照顾自己。 提前来寻自己,也似乎也有那一个理由。不然大可以待到一月后。 今日便来,是提前告知,要她到时莫要选旁的长老么?她不知天高地厚地想。 “有之,你的剑法属实有灵气,我中意与此,又不欲常来主峰,故来寻你作徒。”淮与对答如流,不曾犹豫。“你去藏雪峰后,便可与我练剑,每日酉时,可好?” 她仍是一副心无杂念之状,也坦诚至极,与传闻中那无心而冷暴的淮与君无半分重叠。 风升呼吸一滞,而后发觉自己心跳声清晰可闻。 淮与君怎么如此……如此……语出惊人。 天晓得她多紧张,生怕此问逾矩,又怕她因自己之问而改变主意。这倒好,她仅问了缘由,淮与君却连日后也交代好了。 这一切便合理了。虽说此人有些不合常理。风升脑子还嗡嗡作响。 “不……”淮与未等到她答案,开口恰与才反应过来的风升撞上。风升的“好”才出了个音节。 淮与闻音知晓她欲言之话,便不再开口,留风升忐忑。 等了良久,不闻人言,风升小心翼翼问:“您方才欲说何事?” “……” 淮与本不欲解释,回头见她谨小慎微的模样,到底开口,大发慈悲解释道: “无事。” 风升:“……” 她蹙眉,呐呐道:“噢。” 此时已到二楼。淮与驻足,抬手,一只莹绿的戒指悬于半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那绿芒逐渐扩散,不出片刻,二楼便如沐浴在绿光之中。 点点绿芒零散,并不连贯,如夜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风升不解,但不妨碍她瞧得有些入神。 林中夏夜便是如此。 莹光绿流并未维持多久,如诸多萤火虫尽数飞向那枚戒指,转瞬便又恢复如初。 戒指落到淮与手中,她转手,道:“予你。” 风升:“……” 此话她前不久才听过,连语气与动作都一模一样。 有了前一次经验,按理来讲,此次她手该是稳得不能再稳。然而这抬起的手,却颤颤巍巍,活似要取过什么毒药一般。 淮与仍是轻巧递给她。 戒指是莹绿玉石,温润圆滑,纹理天成。 温凉触感一路传达心头。 “其中乃是二楼卷轴拓印出的翻本。你未真正拜于本座,近日不便来此。” 她竟记得自己那一句要来二楼?联想至来二楼的原因,她本是来查证是否有术法能瞧出自己的异常。 她忙问:“您可知世上有术法能瞧出修者的灵力轨迹吗?” 此话问的无非是风升自己的情况,淮与自然听得出来,道:“你那境况不可为外人知。莫让合体境医修、元婴境剑修探查你经脉即可。” 风升下意识问:“敢问颜长老是何境界?” 颜长老乃是灵寸峰峰主,灵寸峰主医。 问完,她才觉心中焦急下此话不当,又补充:“弟子冒犯。” “师姐尚不及此境。”淮与瞧她一眼,不知作何想,莫名道了句:“我并无诸多规矩。” “……是。” “……” 沉默片刻,淮与问:“可有旁的不解?” 风升稍一思虑,不解可太多了,桩桩件件都归结于:这皎皎之仙,怎对她这般好? 还有那王鑫之事。她抬眸,恰对上淮与颇为专注的视线。 腹中话语被这一瞧,便不见踪影了。她呐呐:“非是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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