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的记忆是碎片化的,是凌乱的,是连贯不起来的,偶尔也会想起来车上那个扭曲的疯狂的笑脸。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就好象是一场梦似的。 …… “颜汐,你别吓我,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余笙抱着颜汐,看着她亲手披上的米白色大衣一点一点被鲜血泅湿,甚至染红了她的双手。 大脑一片空白,余笙使劲咬着舌尖都感受不到痛,她张着嘴喘气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反手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这才勉强找回语言系统。 “没事的没事的。”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颜汐还是安抚自己,余笙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咬着牙报了地址,酸涩几乎堵住了喉咙口,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求你们,她是个孕妇,我求你们了,快点来。” 余蝶跌跌撞撞跑下来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来。 她姐抱着颜汐坐在血泊里,茫然又无助。 小时候她捅死继父,根本没见到多少血。 但这次,她却像是看到一条血河,几乎要把余笙和颜汐彻底淹没。 “姐,颜—颜汐她,她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余蝶下意识想问,但对上余笙如死灰一般的面庞,声音戛然而止,顺着血印看过去,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车轱辘上还带着刺眼的血红。 车门旁站着一个蓬头垢面,面容疯狂的女人,一脸兴奋地看着这边。 余蝶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又赶忙将余笙和颜汐挡在身后,一脸戒备地盯着那边。 “她死了,她肯定死了。”那个女人捧着脸,狂笑大叫,她突然冲了过来,被余蝶死死抱住,但还是挣扎着去拉余蝶的衣服,“薛蓝,我爱你,我替你杀了她,杀了那些伤害你的人,薛蓝,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呀,只有我对你的爱是纯粹的,她们都是贪图你的身子,我救你,我救你!” 她撕扯着余蝶的头发,怒吼道:“去死啊,去死吧,你们都去死,谁也不许伤害薛蓝,薛蓝是我的,是我的!” 头皮几乎被扯下来,余蝶竭力想要制住她,大叫着想要让她清醒点:“你他妈谁呀,谁是薛蓝呀,你认错人了!” “不,她是薛蓝,她就是薛蓝,她是我的挚爱,她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她。”那人一脸沉迷地望着薛蓝,视线在撇到余笙牢牢抱着颜汐的动作,瞬间有变得激动起来,“她欺负你,我替你杀了她,她死了,她终于死了,薛蓝,你自由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余蝶忽然想到,她姐爆红的那场大女主戏,女主角的名字就是薛蓝! 是个极端私.生.粉。 她赶忙报了警,但…… 救护车抬了两个人走,一个是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的颜汐,另一个是被医生告知病人已经没有抢救必要的时候和医生据理力争,最后生生昏过去的余笙。 余蝶大脑嗡嗡的,她麻木地让医生带走余笙的同时,也带走了颜汐,因为……总得去医院啊,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可是直到她姐醒过来,奇迹都没有发生。 “姐,你醒啦?”察觉到余笙有动静,余蝶赶忙凑过去,她倒了一杯水递到余笙嘴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吐?” “没有,你怎么过来了?”余笙皱着眉,看了眼身上的病服,“是导演给你打电话了?你过来了小汐呢?你不会让她一个孕妇一个人在家吧?” “你说什么?”余蝶手顿在原地,跟余笙确认道,“姐,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医院的吗?” 那身被血浸湿了的衣服还在车上,那个疯了的女人已经被扭送到警察局,而她姐姐,躺在病床上,一脸埋怨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把孕妇单独留在家中。 没有单独留在家中,她也在医院,只是——已经没有必要进病房了。 “不就是从威亚上掉下来了么,又不是没出过意外,我没什么事,这个点小汐是在午睡吧,趁着她还没醒,你赶紧回去吧。” “哦,好。”余蝶从小就没什么主意,这会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急忙转过身,使劲用衣袖擦了擦,擦得眼皮都要蹭下来,“好,我现在就回去,马上回去。”出门她就去找了医生。 简单的检查过后,余笙又睡着了,医生和余蝶站在门外,小声说道:“记忆没有受损,身体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大概是心理方面的,如果过段时间还是想不起来的话,去找心理医生看看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有些庆幸,如果失忆了,如果以后都想不起来了。 那么,她姐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苦。 只是,晚上余蝶再来的时候,余笙已经醒来了,她定定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可窗外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一大片黑色的幕布被烟火燎出了几个破洞,还带着点点火星。 “姐?”有那么一秒钟,余蝶甚至以为,余笙都要坐化了,她轻轻地叫了一声,看到床上小桌子上摆着的药瓶,是医生开的用于情绪镇定的药物,“你要吃药吗?我给你倒点水?” 余笙就像是老化的机器人,僵硬地转过头,视线聚焦了好几次似乎才勉强看清楚余蝶,半晌后她摇了摇头,声音干涩的也像是齿轮强行运转发出的嘎达声:“吃过了。” 余蝶注意到地上似乎还有一粒药,她眼眸闪了闪,走上前去握住药瓶,感受到里面的重量不大对劲,吓了一跳。 她转身立刻就想去找医生询问,药吃多了有没有事。 “颜汐呢?”余笙忽然问道。 “在家啊。”余蝶犹豫了下,回答道。 她没敢转头,不敢去看余笙此刻的表情,更不敢对上她此时的眼神。 “她回家了啊,回哪个家啊?是那个她希望的,没有我的家吗?” 余蝶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转身,对上余笙一天之间苍凉衰败下来的面容,扑上去一把紧紧抱住了余笙,脸面埋在她的怀里,努力压制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姐!姐!”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没有任何作用。 她轻拍着余笙的背部,不知道是在安抚余笙,还是在安抚自己。 余笙抬起双手,呆愣愣地看着,就像是在看在自己手里离开的颜汐,嘴角咧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啊。” …… “余笙——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看在——” “你别说话,颜汐,别说话,你不会走的,不会离开我的!”血液汩汩流出来,余笙甚至都不知道是从哪流出来的,她疯狂地大叫着,捂着颜汐的肚子想要把那些血全塞回去,“来人哪,快来人,救命啊。”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一遍又一遍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绝望的痛哭声。 “看在我真的想为你生个孩子的份上。”颜汐嘴里也在不断地往外吐血,甚至她每说一句话都有可能会被血液呛到,她费劲地抓着余笙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恳求道,“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我求你,求你别来找我,让我一个人在下面,潇洒快乐——别,别来找我——” 她眼底闪着濒死的光,直到那点光渐渐散去,余笙都没说出一个“好”字来。 现在她说出来了,说出那个足以将她心脏碎裂的答案。 为了另一个人的往生,她杀死了自己的心。 …… “余老师,太谢谢你了,有了这笔捐款,二十多位失聪儿童的人工耳蜗就有着落了,等这批孩子手术成功,我会让他们给你写信的。” “不用了,不用写信,事后将反馈发给我的助理就行。”余笙没什么高兴的表情,要不是必须亲自来签字,她甚至根本不想露面。 和福利院的院长寒暄完之后,余笙出院门的路上,看着院子里夕阳下孩童嬉戏打闹的身影,不由得心想。 如果颜汐的那个孩子长大了,会不会跟她一样,嚣张跋扈,恶趣味重? 应该不会吧,毕竟她身体内的也是自己的这套基因,应该会跟自己比较像,那应该很无趣吧,也不知道颜汐在那边,和孩子分开了吗? 她那么不喜欢孩子,尤其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应该是分开了吧。 颜汐离开十二年了,当初决定退圈的她虽然因为激进的影迷对于娱乐圈生出了生理性的厌恶和抵制,但不得不说,这地方是个赚钱的好地方,为了为这些孩子谋福利,她还是回去了。 有钱的时候就琢磨着花在哪儿,花没了就接几部戏,日子过的倒是也充实。 当初盘下的那家店面余蝶做大了,但当初说的让她搬出去的事倒是听了颜汐的,她还是住在当初照顾颜汐时就住的那间房子里。 因为,没有小孩,也没有颜汐,根本不存在不方便。 十二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余笙抬起手,透过五指看夕阳,隐约间视野里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现如今的她,已经没了各种情绪,就算看见了故人,一潭死水的内心也没掀起一丝涟漪。 倒是对方,在看见她的时候惊诧了一瞬,犹豫了一会走了过来。 “余笙,很久不见。” “胡医生。”说实话,余笙不是很想见她,因为当初闹得确实不太愉快,她甚至跪下来祈求,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都没能抢到颜汐的遗体。 “当初——” “我知道,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余笙语气淡淡的,很想快点打发了胡舒润离开,“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她四下里看了看,掏出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问问怎么这么慢。 “有件事压在我心里十二年了,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我不知道小汐——” 余笙眼睑下敛,眼睫轻颤,电话打错了,一不小心打给了余蝶。 “我很久没梦到她了,大概她真的离开了,对这件事也松口了,我觉得一直瞒着你不太好,尤其是我看你一直对外宣称丧妻丧女,每年都为她们……你有权知道事实。” “当初我告诉你,小汐之前跟我说过,如果难产死在了手术台上,一定要我亲自处理她和孩子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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