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楠只感觉到一阵眩晕,一瞬间忽然就觉得身体撑不住,眼前一黑就要栽倒下去,被医生托着胳膊肘拽了起来。 颜汐痛苦的时候,她就在身后。 她甚至无数次想要上前去拍拍她,抱抱她。 如果她勇敢一点,是不是就能提前发现。 “你没事吧?”医生赶忙招呼程玉,“你先扶一下这位小姐,我找护士送她去检查。” “我没事,就是脱力了。”沈一楠扯开医生的手,“我在这等着,医生,麻烦了。”她有千言万语恳求的话想要对医生说,但一旦进了急诊室,医生都会拼尽全力的,如果……如果还有救命的机会的话。 沈一楠不敢多想,她死死咬着舌尖,用疼痛换片刻的清醒神志。 “怎么会?怎么会?我也吃了啊,我也都吃了,我怎么没事呢?”程玉还是不敢相信,自责地嘟囔着。 沈一楠紧紧盯着急诊室上面的那盏红灯,压抑着声音:“安静点!” 程玉紧紧抿着唇,不敢再说话了。 …… “她怎么样?”一看到急诊室有医生出来,沈一楠蹭的站起来,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医生的手腕,颇具威胁地问道,“怎么就只有你一个出来了。” 医生摘掉手套口罩,露出一张略显熟悉的脸。 沈一楠愣了愣,声音的语气柔和了一点:“你认识颜汐?我见过你跟她说话。” “是。”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骨折那阵我来看过她,只是她不让说,所以当时就没说我不是骨科的大夫,但我怎么都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她就真的需要我给她做手术了。” “医生,你认识她,肯定了解她的身体状况,你救救她,你一定要救她。我求你,医生,我求你了,她不能有事,她一定不能有事。”沈一楠早就六神无主了,只是一直强撑着罢了,大概是此时遇到了颜汐愿意信任的人,心里防线就像是大坝决堤,一下子就倒了。 “她真的不能有事,我已经,已经没有办法再来一次了。”刚才的那几个小时,沈一楠思绪抑制不住的乱飞,她想到了上辈子,想到了为什么颜汐死后去了那么多世界,想到了颜汐和自己又是怎么回到这个世界的。 先前这一切就像是个禁区,只要稍一触及脑壳就疼的像是有电钻在凿。 可就在她做下最坏的打算,已经在想如果颜汐真的出事她又该如何补救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就想到了。 原来、原来每个世界都会有一个被世界意识选中的人。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小说主角,必定从小经历种种磨难,但否极泰来,等这个人真正坠落到人生低谷的时候,就会绝地反击,不管什么人都会成为她的助力,不管什么事最终都会成为她的垫脚石。 最难关是转折,一旦度过便会扶摇直上,一飞冲天。 这个世界富贵半生,即便死亡转世,也还有两个世界的衣食无忧的人生。 因为这种人往往是世界的实验试件,测试苦难和强压对人类的激励作用。 自己便是这个世界选中的人。 所以她从小经历的那些不过是对照实验的可变条件罢了,所以她经受的一切都只是异常冰冷的实验罢了。 上辈子的她在转折之前便意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对这个世界一直抱着冰冷的认知和态度,甚至生出了反社会人格。 她没法反抗世界,就只能机械地接受。 但她也正因此无法真切地投入到这个世界中去,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对她来说都像是游戏中冰冷的NPC,她再也没法像对正常人一样去对待他们。 她机械地照着世界意识“走剧情”,前期努力承受痛苦,后期努力步入前往人生巅峰的正轨,因为世界意识只能帮自己提供成功的契机,真正的成功还需要自己把握实践。 在刚开始遇到颜汐,她同样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垫脚石,不管做什么,怎么做,只要让她帮自己成功就好了。 所以…… 可等到颜汐真的离开了,等到她意识到颜汐再也不会出现了,等到……午夜梦回时,她忽然就想通了。 不管世界意识是什么,不管这个世界其他人是不是真的,可自己——是真实的,自己的感受、喜怒哀乐也都是真实的。 她可以恨以前的人和事,也同样可以喜欢,甚至是爱上后来遇到的人和事。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实的,是不是平面的NPC,只要她和对方相处的感情是真的就好了。 可这一切,她明白的太晚了,她想用真实感受对待的那个人,已经永久的不在了。 沈一楠不想再回到之前犹如一潭死水的生活,也开始厌恶那个只知道走剧情,已经快要丧失所有情感的自己,所以她要挽回,她要找回颜汐。 为此,她开始有意背离世界意愿,恶意摧毁实验经过。 她甚至不止一次试图自残和自杀,以此来获取世界意识对自己的关注。 果然,她成功了。 她和这个世界意识做了个交易。 她和颜汐去别的残缺的世界补全剧情,让那些世界可以正常运转,然后再用自己后两世的人生做交换,换取这个世界的从头再来,也是让这个世界的实验从头开始,世界意识没理由会拒绝。 不过,世界意识为颜汐服务过一段时间,后自己怕出现其他波折,断了他们的联系,本以为能够破镜重圆,重修旧好的。 没想到——她又搞砸了。 原本她的初衷只是让颜汐回来,让她活着,可——她忍不住,她想要得到颜汐,想要对方像上一次爱上自己,即便没有第一次那么死心塌地,甚至即便她不爱自己,但只要她妥协,不离开自己就好。 可一切的一切她都想到了,算到了,可她还是有一点没法把控。 那就是,颜汐憎恶她,憎恶到甚至不愿和她共处的程度。 原本她只要放开颜汐,让两人彻底变成两条平行线,这个世界和颜汐,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她偏偏要强求。 颜汐死了……颜汐要是死了,她该怎么办,她已经没有任何再让这个世界重启的筹码了。 向来游刃有余的沈一楠,就像是犯错的孩子,头一次这么不知所措,头一次这么茫然无助,她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攥着医生的手腕,苦苦地哀求道:“她不能死,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跟您跪下了,只求你,救活她。” 程玉在后面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她,也跟着哭:“姐,姐,你别这样,小汐姐,小汐姐不会有事的,姐……”她也好害怕、好害怕颜汐真的活不了。 医生也无可奈何,遗憾地摇头:“对不起,好几种食物一起中毒这种案例已经很少见了,再加上她还吃下了防腐剂。” 沈一楠手下一顿。 医生解释道:“普通零食包装里的防腐剂,她应该是攒了一段时日了,就那么生吞下去的。” 程玉也懵了,继而想到火锅里肯定会有各类速食,而速食里不可避免就会有防腐剂,她是万万没想到自杀还能用这种形式的,所以从来都没注意过。 这……自责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淌。 医生又说道:“况且病人也没什么求生之欲……” 沈一楠艰涩地张口:“医生,求你了,她也是你的朋友……” 医生抿了抿唇,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粉色的,在充满消毒水的走廊里散发着淡淡的幽兰之香。 沈一楠微微一愣,刹那就想到了上辈子颜汐向自己求婚时忘词,她俏皮地笑着,当时也是从口袋里拿出来这么一张小抄,正大光明地念台词。 “我在她口袋里发现了这个,背面写着你的名字。” 没有信封,就是普通的折起来的信纸。 当年的那张也是这样,背面写着求婚誓言还是什么的标记词。 就连纸样都是一模一样的。 沈一楠颤巍巍抬起手,可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又像是被烫到似的收了回来,碰都不敢碰,更别说打开了。 “她、她还有亲口跟我说话的机会吗?我想、有话不能亲口跟我说吗?”沈一楠紧绷着腮帮子,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沈小姐,作为医生我没法下断言,只能跟病人家属说,手术不理想,需要将病人转入重症病房继续监护,但作为她的朋友……”医生顿了顿,遗憾地说道,“你还是自己看吧,或许——这就是她留给你的最后的话了。” “程小姐。”医生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径直叫了身后程玉,“还是你来念给她吧,兴许里面有什么讯息。” 忽然被CUE到的程玉下意识没主见地瞥了沈一楠一眼,抿了抿唇,第一次擅作主张地接过来,牙一咬心一横:“给我吧。” “别!”沈一楠条件反射地去拦,但—— 程玉捏着她的胳膊:“姐,你别把纸撕坏了。”看着皱巴巴的,不结实的样子。 沈一楠一下子就停下了。 程玉在身上使劲蹭了蹭,确定手上没有任何水渍这才小心翼翼接过来,在沈一楠的死亡凝视下慢慢打开。 “姐。”程玉为难地叫了一声。 沈一楠没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要听。 “想救我?” “那你先想清楚,为什么要救我?” “是因为真的想救活我,还是想我继续做任由你摆弄的玩偶?”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请你别救我,不管我是生是死,我在你心里永远活着就好,但如果是后者的话,也请你别救我,不管我是生是死,我在你心里就只是一个死人了,你留着具尸体也能玩。” 程玉刚说完就赶忙去安抚沈一楠:“姐,你别想太多,小汐姐她就是这个性子,你知道的,你别……”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再一次害死了她。”沈一楠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就像是失心疯似的喃喃自语,“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为什么,我只是想你能和以前一样,你爱我的,明明你是爱我的,我知道是我做错了,可是我现在改了,我都改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能原谅我,我错了,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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