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被沈一楠压制的沉重顷刻间抛到了颜依依的胸口,气的她脸色都有些白了。 颜汐就像是找到了新玩具,兴趣瞬间浓厚起来。 刚才还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蔫巴巴的,此刻跟打了鸡血似的立刻振奋起来,主动挑起话题问道:“对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爸了,上次还是他去公司找财务借资金周转。” 颜汐观察着颜依依调色盘似的变幻莫测的脸,心底嗤笑,面上更是热情殷切:“三百万虽然不是什么大金额,但公款私用还是……” 她刻意顿了顿,危言耸听道:“这可是违法的,别投资没做成,最后坐牢了。” 这点颜依依才不担心,毕竟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公司还不是颜汐的,她这圣母的心,就算她爸把公司掏空了,只要软下话求情,实在不行掉几滴眼泪,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亲叔叔去坐牢。 但——她最近确实收到关于她爸的一些消息,据说那些钱早就亏完了,甚至外面还欠了不少债。 先前她爸都是打着颜氏集团的旗号做生意的,虽然没赚什么大钱,但好歹也是有钱的,可自从颜汐的爸妈死了之后,那些人见风使舵,过河拆桥,狗眼看人低,一点面子都不给。 前几天颜依依找她爸要钱的时候,不仅一分钱没给,还无端端挨了一顿骂。 原本颜家人死光死绝颜依依还是挺幸灾乐祸的,但现在,她觉得这两人死的真不是时候,怎么不等她爸能够自立门户或者赚了大钱之后再死。 颜汐哪能看不出她眼底的责难,心里更是冷笑一分,只觉得自己先前一腔热忱果真是喂了狗,饶是这辈子颜依依毫无还手能力,她也要让对方生不如死,好好体验下上辈子自己尝过的辛酸苦辣。 “姐。”每当颜依依有所求的时候,总会软着声音撒娇,以前总觉得她像个小猫似的乖巧,现在却觉得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的恨不得昨天吃下去的晚饭都吐出来。 大概是看出颜汐难受的厉害,深吸好几口气都压不下去翻滚上来的反胃。 沈一楠倒了一杯水走上前来,顺势拉开正准备坐在床上的颜依依:“那边有凳子,坐下说吧。” 颜汐接过了水,没喝,反手递给了颜依依。 颜依依丝毫没看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情绪,润了润嗓子组织了下语言这才斟酌着开口:“本来你都住院了,就不应该给你添麻烦的,可我爸妈实在吵得太厉害了,姐,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都摔杯子了,差点就打起来了。” 如果是先前,颜汐恐怕早就紧张地询问原因,然后被颜依依牵着鼻子走了。 所以颜依依抹着眼泪倾诉的时候,还特地留出了插话的缝隙,但这次——颜汐不仅没上钩,甚至还跟看马猴表演似的,歪着脑袋等她继续讲故事。 那带着戏谑和看好戏的凝视,看的颜依依特别不舒服,但她不管怎么暗示,颜汐就是不接茬,甚至唇角还出现了微微上扬的弧度。 颜依依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难安,脑海中不断复盘着进门后自己的言行举止,反复找寻着是不是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 “是吗?”颜汐声音轻飘飘的,“怎么又打起来了,我也是说呢,你爸妈确实有点不着四六了,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也不嫌丢人。” 一番话棉花似的,直接塞住了颜依依的嗓子眼,准备的一腔诉苦的话都被噎了回去。 颜依依脸色更不好了,此时看着颜汐的眼神也带了些怨懑。 她肯定是不想在颜汐面前示弱的,甚至想他这边刚一张口,颜汐立刻给钱。 但没想到颜汐作为一个晚辈,竟然也敢批判她的爸妈,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自己都瞧不上的外人呢。 一口怨气无处发泄,颜依依只好狠狠瞪了沈一楠一眼,示意她长点眼色,赶紧出去,好让她们说私事。 但没想到沈一楠完全无视自己,甚至还坐在了颜汐的床尾,佯装摆弄颜汐的腿实则听自己的笑话。 她一个贱货怎么敢的,自己不过是暂时低谷而已,只要度过这段难关,早晚会成为真正的凤凰的,哪像她这个野鸡,一辈子都没有出人头地的时候。 对着颜汐,颜依依还能装一装,但对着沈一楠,颜依依高高在上的公主病就显露无疑了。 颜依依上前想要拽颜汐的衣角撒娇,让她命令沈一楠出去,但万万没想到沈一楠竟然胆子大到还敢挡自己的路,甚至完全隔开了她看向颜汐的视线。 刚才被颜汐揶揄的不忿一下子涌上来,颜依依当场垮下脸,委屈巴拉朝着颜汐瘪嘴:“姐,你什么时候跟这个人关系这么好啦?我跟你说,她不是个好人,先前她就老找我打听你的事,我还以为你们俩是朋友,但后来我发现她目的不纯。” 颜汐静静看她表演,眸光平静到让颜依依都有些心惊害怕。 颜依依还从未见过这样平淡冷静的颜汐。 在她看来,当着沈一楠的面贬低沈一楠,以颜汐柔软的性子,肯定会第一时间先说场面话安抚住沈一楠,但其实还是会站在自己这边,换种说法赶沈一楠出去。 可现在——颜汐就像是洞穿她一切心思的旁观者似的。 不对劲,今天的颜汐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颜依依莫名有些心虚。 她现在就想回去,好好查下最近自己家是不是动作太大,惹得颜汐怀疑了。 但一想到……不仅自己没钱,就连她爸知道自己今天要来找颜汐,都一个劲地让她好好跟颜汐卖惨的嘴脸,当即忍住了想要转身就跑的脚。 颜依依不敢再作,只想要点钱赶快回去,省的多说多错。 她也不再暗示,而是直接说道:“姐,我爸最近生意出了点问题,投出去的钱全赔了,就连他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 说着说着颜依依的眼圈就开始泛红了,在颜汐面前装可怜的戏份她演过无数次了,早就驾轻就熟,眼泪说来就来。 果然,微微低头,豆大的泪珠立刻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眨巴眨巴着微微湿润的眼睫,呢喃着说道:“姐,你都没见,那些追债的都堵在家门口了,前两天我回去的时候……”就像是回忆到了可怕的事情,颜依依再也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一帮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把整个院子都围住了,他们还……他们还欺负我……” “怎么欺负的?” 颜依依万万、万万没想到,颜汐竟然能在这时候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真的是在听故事吗?第一时间是好奇这段故事的曲折离奇? 虽然有些夸张,但她爸确实欠了不少钱,也确实有不少债主来要账,她也确实被那些下流人吓到过,所以期待着能获得安抚的颜依依听到她事不关己的语气,就连要钱都忘了,满脑子都是颜汐竟然这么不关心自己,好歹也是应该问有没有事吧。 颜依依愣怔地看着面无表情、丝毫担心情绪都看不出来的颜汐,忽然就委屈了。 向来在颜汐面前都是装哭的她,眼泪忽然真的就止不住了,吧嗒吧嗒往下掉。 喉头梗塞,早就准备好的台词都说不出来了,半晌就叫了个:“姐?” “所以呢?”看她这样,颜汐只觉得好笑,她想要的不就是钱么,那多装可怜多卖惨不是挺好的么,演的好了说不定自己还真能打赏点。 现在做出这幅受伤受打击的惺惺作态样又干什么? 难不成非得自己做个傻子,先真情实感安抚一番,然后再心甘情愿出钱,做个称职的冤大头? 颜汐没了继续跟她对戏的耐性,语气和神色都渐渐变得敷衍起来。 被真心对待过的,怎么可能分辨不出她此刻的冷淡,颜依依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害怕颜汐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多一些,还是不满她对自己的态度忽然截然不同多一些。 “颜小姐,小汐的休息时间快到了,要是没什么要紧事,要不您先回吧。”沈一楠忽然插话,颜依依的目光和情绪瞬间被转移到了她身上。 顷刻间,所有的情绪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沈一楠,你算什么东西,我跟我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什么叫没什么要紧的事?什么叫我先回去?你知道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吗?我是她唯一的妹妹!我们俩是有血缘关系的,你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代表我姐的立场让我先回去?”颜依依从小到大都没在颜汐面前碰过钉子,所有的委屈犹如洪水开闸,一股脑全放了出来。 她红肿的眼圈瞪着沈一楠,转过脸看颜汐的时候,脸上的不服气立刻变成了委屈,可怜,就连声音都带了细微的哭腔:“姐,她是不是跟你说我的坏话了?你别相信她啊,我跟你说,她才是……” 没想到这两人还能对上,颜汐挑眉,笑了笑:“好啦,我最近在医院,都是一楠在照顾我,她没针对你,是真的到我休息的时候了。” 只要是能让颜依依觉得不快的,颜汐何乐而不为呢? 她故意叫的亲密,甚至说话间眼神还跟着沈一楠转,两人中间似乎真有什么情愫在流动。 颜依依脸色变了变,她还想说些什么,但颜汐根本没给她机会。 颜汐打了个哈欠,故意朝着沈一楠招招手:“我想躺着了,搭把手。” 颜依依看着颜汐整个人都要依偎在沈一楠怀里的小女儿情态,整张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涨的通红。 甚至有些像是抓住老公出轨的原配,恨不得上前去把两人撕开。 “姐~”颜依依一跺脚,整准备靠过来又被颜汐施法打断,“依依,我今天是真的有些乏了,而且坐的时间长了,总感觉腿上有点不得劲,我实在没精神了陪你了,改天吧,有什么话改天你来再说?” “!”颜依依猛地意识到,今天可不是专程来吃醋的,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正事一点都没干呢。 “姐,我爸……” “你爸的事我知道了,但你也知道,公司我也就是挂个名,做不了主的,对了,你回去还得提醒他,尽量早点把之前挪用的公款还回去,否则要真被起诉了,我也没办法。” 颜依依:“!”不仅没借到钱,还要亏出去一笔。 这算怎么个事。 但显然,颜汐可没想着让她白跑一趟,空手而归,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家里有债主蹲守确实太危险了,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就别老回去了,对了,让你妈也搬出来吧。” 刻意顿了一下,颜汐缓缓说道:“这样吧,我这胳膊腿一时半会还出不了院,就算出去了也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家里空着也是白空,你让你爸妈也搬过去,都住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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