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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娴熟地蹲下身去，行云流水地收拾残局。 先把大玻璃捡起来，再用扫帚将小玻璃都扫到一块，最后再跪在地上用湿抹布仔仔细细一块角落都不愿放过地擦一遍。 虽然颜汐自从病了之后就没下过床，但沈一楠还是怕伤到她。 只是刚擦到床下时，一只脚忽然踩在了自己肩膀上，她愣怔片刻，没动。 足间轻点，脚趾拨弄着她的衣领，修剪的圆润的指甲蹭过她的锁骨，沈一楠努力直起了身子，想要把她的脚往上托一托，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此刻难得的和谐：“医生说了，脚上最好别用力，要是愈合的不好，以后刮风下雨都要疼的。” “刮风下雨都要疼？”颜汐冷嗤一声，“就算不刮风下雨也痛的滋味，我还不是每天都在受，那时候你又在哪儿？怎么不见提醒我？” 又是一阵沉默，大概是等颜汐的情绪平复，然后沈一楠才用明显强作镇定的声音说道：“之前检查的时候，医生没提过有其他旧伤，怎么会疼呢？等你好了我们再换家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怎么会？”颜汐更觉好笑，唇角微微勾起，但笑声却怎么都发不出来，半晌面部有些僵硬，硬生生将未出口的辱骂咽了回去。 她低下头，看着就连脚背肌肤都变得惨白，好似死人的一般，她一会绷直了脚背，一会转动着脚腕，青色的血管时而暴起时而隐匿，带着隐隐的跳动，这才有了点活人的模样。 脚踝忽然被握住，那白皙透着点嫩红的手捏着这干巴巴的皮肤，莫名有些熟悉。 “别乱动了，待会抽筋。”沈一楠大拇指正好捏住她脚骨的凸起处，稍一用力，便是一个强势压制的动作。 完全的警告姿势。 哦，想起来了。 最初沈一楠的皮肤也不好，乍一看白净，但凑近了就会发现粗糙没光泽，就像是蒙尘的明珠，惹得颜汐止不住地心疼她过去的遭遇。 那时候沈一楠还不打扮自己，除了没时间，也是不会。 可颜汐，一个从小就生活在蜜罐中，除了生活品质，其他向来不关注的大小姐，全然忽略了沈一楠眼底的厌恶和嫌弃，只一个劲地想要把自己觉得最好的全都给沈一楠，想让她全方位都好起来。 她做足了功课，托人从各处弄来了不少方子，不仅从根上替她补身体，也从化妆品、衣服和饰品上给她垫高品味。 甚至沈一楠懒得弄，颜汐便亲自熬汤端到她嘴边，督促着她喝下，亲自给她上精华护肤，细长的手指在她的身上一点点将乳液晕开涂抹。 只是现在——反过来了，沈一楠更像是千金大小姐，而她却像是刚从坟墓中爬出来一般。 她足尖点着沈一楠的下巴，微微挑起，端详着那张即便只是化了淡妆也明艳动人的脸：“学会化妆了？我以为沈小姐除了赚钱搞权势，装不下其他东西了？” “不喜欢吗？”沈一楠偏了偏脸想躲，但立刻停下没躲开，只是耷拉着眼睛看不清神情，“秘书说，这样……谈判的时候显得靠谱些。” “看不惯？” 以前沈一楠也经常躲她，尤其是当她给对方涂这些瓶瓶罐罐的时候，每每躲不过的时候就拉着她胡来一番。 当初的颜汐傻乎乎的还以为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也以为她真的喜欢自己，所以才会情不自禁。 但现在——原来是想反了。 喜欢那些，但厌恶自己罢了。 做一次才有多少接触，抹完又得多少接触。 这笔生意，沈总怎么会算不明白呢。 越想越觉得没劲，也没继续闹下去的心情，翻了个白眼顺势抽回脚缩回被子里，敷衍地说道：“挺好的，不过你不适合淡妆，浓颜系更好一些。” 那是她上辈子无数次之后总结出来的，只是——颜汐艰涩地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慢慢往下躺去：“也不一定，或许现在更适合。” 毕竟浓颜系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不一定是她适合的。 就像是自己。 自己不是不好，只是不合沈总罢了。 可惜不能重来一次，不然她真的可以做永远明媚的颜小姐。 “在医院不好化那样，等你出院了……”沈一楠赶忙去扶她，“慢一点，胳膊肘别用力，我扶着……” 颜汐这次出乎意料没躲开，而是借着她的力道慢慢躺下来，只是偏开脸闭着眼睛说道：“沈一楠，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看不懂你，我永远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永远都给不到你心坎上，行吧，我不猜了，也不管了，都没必要了。” 她轻轻叹出一口气，就像是把所有的恩恩怨怨都从自己的身体内清空出去：“上辈子的我早就已经认命了，不是认的上辈子的命，而是认的我的命，好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无所谓了。”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承认，我先前以为你有其他所图，对你态度不怎么好，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为我之前对你所作的种种道歉，我会补偿你的，我只希望你……” “……”不承认真的就可以不存在吗？颜汐不知道，但不管是对于上辈子的，还是这辈子的道歉，颜汐都不稀罕。 她偏过脸，显然是不想再听到沈一楠的声音，打断道：“不用了，我接受你现在的道歉，之前我说的话就当我发疯，我神经病，日后……不说了，困了，睡会。” 没两秒钟，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好似真睡着了。 沈一楠看着她侧脸微微颤抖的肌肉，抿了抿唇，将还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她可以用自己的后半生补偿颜汐，但一旦承认，恐怕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颜汐，对不起。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爱你的。
第153章 回到原点 “姐, 你怎么住院都不跟我说？”颜依依眼圈通红，趴在床边委屈的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猫咪，小爪子轻轻抓挠在被子上, 把绿茶的精髓全然演绎了出来。 上辈子的颜汐就是被她这般精湛的演技蒙骗, 直到沈一楠嘲讽自己, 把颜依依变作一把尖刀狠狠戳穿自己的心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做人这么失败。 从小就视为亲姊妹宠溺爱护的其实早就对自己心存不满，就在自己真心为她着想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将自己踩在脚底下，肆意羞辱。 满腔热血实心实意爱着的“伴侣”其实内心深处视自己为蛇蝎, 自己的靠近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颜汐低垂眼, 上辈子的种种走马观花地在脑海中浮现。 应该恨得，起码在见到颜依依之前都觉得自己是恨她入骨的。 但真正看到她, 只觉得心累、烦躁、厌恶， 颜汐眼角上挑，斜睨了沈一楠一眼，忽然就有些感同身受对方对自己的感觉了。 只是不知道, 明明都有重开的机会了，为什么偏偏还是要跟自己过不去。 她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怎么就这么罪大恶极Lee。 颜汐至死都没想明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小伤，我就没告诉你们。”颜汐不着痕迹抽出被她攥在手心的被角, 弯了弯唇角。 这些个世界, 别的没学会, 各种笑容在她脸上可算是切换自如。 抬眼的瞬间，温柔的笑容就已经挂上了, 颜汐往后靠了靠，拉开两人的距离这才说道：“那天在家里, 是我有些冲动了，没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说你。” 颜依依微微低下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大概是觉得颜汐跟个傻子似的真好哄。 不对，根本不需要哄，只要自己随便解释两句，她就无脑相信了。 颜汐一看她那自得的神情便将她的内心所想猜的八九不离十，也深深觉得上辈子的自己果然是被猪油蒙住了心，这么蠢的人竟然都能骗住自己。 上辈子的大仇是一定要报的，斗不过沈一楠，但如果不是颜依依，她也不会遇上沈一楠，更不会完全失去理智地爱上沈一楠。 她该死！该灰飞烟灭的死！ “姐，你这样是不是暂时不能上学啦？”听出颜依依语气中小心翼翼的试探，颜汐响起昨晚收到的颜依依在学校里名声全面崩盘的信息，这会眼底的笑容真气了些，顿时来了兴趣，戏弄道，“怎么不能上学，轻伤不下火线，再说最近有几个全国性的设计大赛，导师那边还催着我参加呢，要是得了奖……” “全国？得奖？”颜依依从小就很嫉妒颜汐，如今看她残废似的瘫在床上，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就连被人拍□□传播的负面情绪都像是找到了排气孔，散了出去。 但一听到颜汐竟然有在全国得奖的可能，妒恨就像是蓄力的饿虎，瞬间反扑上来，将她的整个神志都尽数生吞。 颜依依两眼冒着熊熊燃烧的妒火，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脸色青青白白，就连假装出来的姊妹情深表情也维持不住，面部一阵大过一阵的扭曲阴沉。 颜汐见状，心中愈发痛快，火上浇油道：“别看我手受伤了，但我前段时间的不少设计导师都看中了，改都不用改直接投稿，有几个还投中了国外据说不错的奖项，这两天就有几个学校联系我出国读硕。” “出国读硕？”颜依依心思根本没放在学习上，但身边有不少因为家里有钱被送出国的富二代，所以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深切的概念。 果然，没文化连炫耀都听不懂，颜汐索性换了更加直白的说法，细细解释道：“我这个和那些在国内卷不过出国的可不一样，他们承诺，只要我带着这些设计去，就保证我两年毕业，如果我能按照现在的速度和质量出产设计，那就尽快为我安排助教更甚至更高的职称。” “对了，依依，你现在的成绩怎么样，要不要准备考研？说不定几年后回国，我们就多了师生的身份了。”颜汐话锋一转，略有些为难地说道，“不过你还是要抓紧把你的成绩提上去啊，不然都没法考上我后面要就职的学校，就算想帮你都帮不上。” 说完还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恨铁不成钢的精髓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一下子就激怒了颜依依，当时牙花子都要龇出来了，如果不是后面还有求于自己，恐怕这会早就疯狗似的扑上来撕咬自己了。 就连一边看资料的沈一楠似乎也觉得这边的戏份比较精彩，时不时瞥一眼关注着。 颜汐更觉心头畅快，甚至发现在沈一楠身上吃的瘪都能在颜依依身上找补回来。 果然，郁闷和不快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只会能量守恒的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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