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将军只停留不过一月,对自己的教导却是颇多,受益匪浅。 这么多年过来,他每天都铭记沈将军的话,时时刻刻想着报效大宣,能到沈将军麾下做一个小卒。 可后来听说沈将军成了叛贼,还自刎了! 他又气又恨,只觉得是宵小陷害,却苦于自己没有一官半职,没能力为沈将军平反昭雪! 而今这机会竟然就从天而降!他真是快要感动地跪在地上感谢上苍! 沈趁也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直到招吉声音颤抖地讲出这段关节,她才恍然想起似乎听父亲提过。 这下两人的关系又更近了一些,招吉也不见外,心中困惑多年的事脱口而出: “那到底是什么人陷害沈将军!” 沈趁微微摇头:“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待回京路上,我与你细说。” “哎!”招吉答应一声,忽然想起自己家里这烂摊子,一张脸上摆满了为难。 “将军,我……我还有一事。” 沈趁见他吞吞吐吐,心里也大概猜到,眼神示意他说。 招吉道:“方才您见着的是我嫂嫂和我弟弟,我们家兄弟三人,父母早亡,前年哥哥也撒手人寰,只剩下我和招祥还有嫂嫂。” “招祥不同我和大哥,他脑子灵活,腿脚也快,若连我都能为将军效力,那他定然也能随着将军做个跑腿的小卒,将军您看是不是连他也带上一起走?” 虽然仅见了一面,不过招祥的长处沈趁还是看在眼里的,眼下也是用人之际,不知何时就会和南国、渠康开战,有才之人当然不该埋没田垄之中。 因此沈趁很痛快地答应了。 只是她这一答应,屋里的妇人听到顿时不乐意了,挣脱开招祥的胳膊大声骂着就出来了。 “好啊!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我给你们吃给你们住,现在有了荣华富贵就要撇下我了?!你们就是这么做给你死去的哥哥看的?” 招吉一愣,笨嘴拙舌不知该说什么,妇人马上又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哎呀妈呀——你看看你两个兄弟呀!有了好日子就嫌我是个累赘了!” 沈趁最不愿意处理这类事情,她从小到大根本没见过这种泼妇骂街,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许适意见状,开口道:“你不必哭天抢地,若是有什么要求可以说,何必做出这幅样子。” 她本就是掌着许府的掌家人,那么大一个宅子的人和生意都叫她管的服服帖帖,什么丫鬟婆子刁钻劲儿没见过? 区区一个村妇,也用的是那些人惯用的把戏,无非就是想要些钱财之物,合理的都可以满足。 果然,这句话一落地,妇人马上止住哭声,斜眼打量一眼许适意。 见那个当官的都站在她身后侍奉她,定然是更大的官! 心里有了底气,她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讨价还价: “要把人带走也可以,我家的劳动力没有了,你得给我二十头牛才行,不然我没办法耕地!” 区区二十头牛~ 沈趁松了口气,刚要答应下来,就听许适意道:“你们屋后的田地可是你们的?” 这句话是问招祥,招祥也不愧是神思活络,马上明白过来,迅速点头道: “大人说得是,我们一家人确乎就这几亩薄田。” 许适意便明了:看招祥这态度,显然这个嫂嫂不仁,暗示自己不必满足她的无理要求。既然如此她才好开口。
第69章 许春红 妇人闻言神情一凛,许适意视而不见: “既然只有这么点田地,要那么多牛作何?我说叫你提合理要求,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现在是垂怜你孤身一人,给你点补偿,若是过分了,分文也没有你的!” 她神色摆的严厉,端的是平日里教训下人的样子,秋水双眸不再是平日里的柔情款款,娇嫩的脸儿也凌厉起来,坐在那处不怒自威。 沈趁偷眼看自己这个人,心里有点惊讶—— 想不到乖柔柔的小妹妹,教训人的时候竟是这么有威风的,果然不愧掌家人! 这厢还在胡思乱想,那边的妇人却是被吓住了,连打量都不敢打量,赶紧改口道:“我……我只要十头!” 许适意面无表情:“两头牛,还有呢?” 妇人张口结舌,想争一争牛的事,又听她这个语气,恐怕银子也捞不到,赶忙又道: “我我我,我一人无积蓄,总要给些银子度日!” 许适意没出声,妇人又跟上一句:“我要……我要纹银五十两!” 有了两头牛的教训,她倒是不敢张嘴就按自己之前想的“纹银百两”了。 只是许适意仍旧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你不过只身一人,上无父母赡养,下无子女教导,这二人虽然有些能为,却也不是非要不可,若你执意要五十两,那便作罢,我们走吧。” 说完,许适意起身拉了一下沈趁的衣袖,沈趁会意,唇角微勾,行了一个大礼:“遵命。” 许适意眉心一跳,瞪了一眼这个没正行的人。 那边招祥看出来,招吉看不出,急的都往前走了两步。 妇人也急了,生怕到手的银子飞了,赶紧张嘴挽留:“那大人您给多少?” 许适意并未转身,伸出一根手指:“十两。” 直直砍了一大截!就剩个脚腕子了! 妇人心中憋气——怎么这当官的也抠搜的紧! 十两银子,她一个人也并无什么花销,再说了还有两头牛,换这么两个五大三粗的人也算值了。 就是招吉……她心中思忖——本来打算和他通房,只是现在有了这些银子,倒是可以找个模样上更说得过去的。 想了几遭,她咬了咬牙——也罢! “成!” 许适意并未有什么表情,朝沈趁道:“给她十五两银子。” 吩咐的口吻。 骄矜的下巴微扬,落在沈趁眼中喜欢的不得了,当下就生出一个把自己所有家当都交给这个小女人管的心思来。 她更乐得被许适意使唤,赶忙应了一声给那人十五两纹银,算是把牛钱也一并给了。 解决了这个嫂嫂,招祥招吉才算是恢复自由身,干干脆脆收拾了几件衣服,也没什么其他行李东西,告别一声便欲随着沈趁回京。 恰在此时,西边传来一声怒骂。 “你个老东西!叫你给老子拿钱!你听不懂话?!” 一声怒骂马上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招吉眉头一皱,因为司空见惯,也没说什么。 沈趁最是见不得这样的事,顺口问招祥:“怎么回事?” 招祥叹了口气:“这家是兄弟俩,他们的爹早就当兵打仗死了,从小是奶奶带大,本性就是顽劣,两个无赖么,没人去招惹他们。” “那他们的娘呢?” “一个女人家,也没办法,命倒是好,被大户人家相中了,给那家的大小姐做奶娘,挣的钱都托人捎回来给这两个儿子读书。” “哪知这两个混小子根本不读书,吃喝嫖赌什么都沾那,结果十多年前他们老娘回来了,人却是疯癫痴傻。” “听说是被人家丢出来了,还给了她两个儿子银钱,叫他们看好‘罪奴’?” 沈趁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下意识去看许适意,那人却眉头微皱,直视着招祥问:“然后呢?” 招祥继续道:“然后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就看着呗。不过倒是再也没来过人,他们把钱花完了,就跟老娘要,搜光了家底不行,非要逼着老娘拿出钱来。” “隔几天就这么一回,我们都见怪不怪了。劝了几次也没用啊,人家不听你的,还要说你多管闲事,就更没人管了。” 许适意:“那你可知他母亲之前去侍奉的,是哪户人家?” 招祥皱眉:“这……我实在不知。” 沈趁沉吟片刻,对上许适意的视线:“那不妨去看看,便是闲事,既然遇见了,也要管上一管。” 许适意点头,四人一同朝赵家去。 到了门口,只见一个老妪正坐在门口的石块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脚下的黄土。 她的头发粘成一团,连一只簪子也没有,剪得乱七八糟,许多的白色中有丝丝缕缕不合群的黑色发丝。 身形虽未佝偻,但衣衫褴褛,皮肤松弛,看这个侧面也像是古稀之年了。 招祥上前道:“婆婆。” 老妪闻声转头来看,见是招祥,凄苦的脸上面无表情,双眸无光,直愣愣看着几人。 好半天,她张张流着口水的嘴:“阿祥啊——” 又看看身后的三人,黑铁牛一样的招吉不必说,经常帮她打柴。 另外两个却是个顶个的漂亮!没见过,嘶……又有一个,那个好像…… 她虽身形老迈,但毕竟还是五十多岁的年纪,耳聪目明。 视线落在许适意身上的时候,倏地瞳孔一震,眼中似乎迸发出希望来,整个人都要颤巍巍地站起来。 一阵大风吹来,她被沙迷了眼,揉了揉,又坐下。 “唉……我到底是,不中用了,脑子也发起颠来,竟在这儿痴心妄想了!” 招祥看看沈趁,又问:“婆婆,不如去我家中坐坐,吃饭没有?” 婆婆仍旧是呆愣坐着,隔了好久,才唱词一般: “不用啦,我这身子骨,吃一顿饭白瞎一顿粮食,还是留着你们三人过日子。你嫂嫂啊……也颇不容易。” 她絮絮叨叨说了几句,忽然又赶紧闭了口,干枯的手扣着地上的土。 “这二位姑娘,是你们什么人?往日没见过。” 她又探着脑袋打量许适意,愈发的忍不住胡思乱想—— 万一,万一小姐真的来了,老天爷开眼…… 招祥:“这是京里的官差大人,赏识我们兄弟两个,要带我们一路进京混口饭吃。” 老婆婆哑然,呆愣愣不知在想什么,等口水都滴在地上,她点点头又问:“从哪条路进京去?” 招祥回过头征询沈趁的意见,许适意忽然道:“经凤城。” 这三个字一出来,老婆婆竟是霎时便站起身,两眼放光地看着招祥:“阿祥啊!你们……你们要从那边过?!” 此时的状态,与正常人无甚区别。 沈趁也注意到这点,满腹狐疑,顺着许适意的意思点头:“是。您有事相托?” 老婆婆紧忙点头,忽又想到什么,神情滞了一瞬,又谨慎地看了看院子里。 两个儿子还在屋子里翻银子,吵吵嚷嚷,还有丢东西的声音。 她紧张地咽了口水,压低声音:“阿祥,婆婆要问你,凤城有一个许府,你可知道?” 许家毕竟家大业大,招祥又晓事,虽有些疑惑这婆婆怎么疯了十多年,突然像好了一样,却也没马上就问,而是点头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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