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许适意便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想不到这小姑娘瞧着柔柔弱弱,倒是个……有几分气场的,怪不得不受欺负,一定十分聪明,善看人心。 日头渐沉,沈趁不好再打听了,她觉得自己这凑热闹的程度已经逐渐向谢灼靠拢了。 谢灼……哦谢灼!! 沈趁嗖地站起身,“糟了!我把他忘了!” 许适意吓了一跳,下意识也有点紧张:“何事?” 沈趁食指挠挠侧脸,安抚道:“那个,你今晚且在这儿住下,不用等我回来,不用拘谨,我……我得出去寻个人。” 她说着就要出门,许适意有点无所适从,却看那人走了没两步又骤然僵住身子,然后迅速绕回来,连眼神也没来得及和她递一个,就掀开窗户跳了出去。 许适意看得目瞪口呆——这女子!这女子怎么如此的身姿敏捷?这么高的窗户竟这样干脆利落地翻出去了!还带上了窗户! 难不成是经常……从那处出门? 不期这边窗户刚关上,门就被一个大力撞开,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年朝许适意看过来。 许适意茫然回头,两人对视,俱是无言,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梦境如此精彩,尽是陌生的面孔。 对面的少年虽是怒气冲冲,但生的唇红齿白,身量也高,再加上身处匪寨,许适意下意识有点紧张。 谢灼本来是和沈趁约好,他去高处帮沈趁看着方向,沈趁去草丛里找人,回家的时候叫大黑去找他,再一起回寨子。 可是他在山尖儿上吹了这许久的冷风,就连上头的密信都等来了,却仍旧等不来大黑。 谢灼顿时心里担忧,虽然沈趁不至于被那几个汉子伤着,不过凡事总有万一。 于是他骑着马急匆匆回寨子,生怕被丛磊和沈夫人撞见,只不过还没等偷偷找人一起下山去寻人,就被一个少年拉住,神秘兮兮和他道: “阿影姐方才带了个仙子一般的姑娘回来,那模样真是俊俏!刚又给人家拿了吃食,这会儿……” 后边的话他听不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就冲过来,打算给这人一个教训。 好家伙你不但都找着人了,你都带回来了,你还给人家拿吃的,你还把我给忘了!!! 因此他怒而把门撞开,却见一个……当真如仙子一般的人儿坐在那儿的,虽连外袍都不知去向了,却丝毫不影响这人周身的气质,一双丹凤眼漫不经心对视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心冒到头顶! 天呢天爷!这这这真是仙子下凡吧?? 冒犯了冒犯了! 于是许适意紧张地不知如何的时候,就见那个男子忽然作揖,一改怒发冲冠之态,恭恭敬敬行礼过后,语气有点结巴道: “敢问,敢问仙……姑娘,这屋里的人何处去了?” 许适意一时有点拿不住这人是好是坏,她对这寨子完全不了解,看刚才那个姑娘走得慌张仓促,当是有一丝惧意的,莫不是这寨子里的仇家? 念及此,许适意反倒压下心中的慌乱——她本就是越是恶劣情况越能冷静的性格,此刻更是不算什么。 “她出门便再没回来。” 她面上沉静如水无波无澜,实则手在袖子里攥的汗巴巴。 不愧是仙女,模样动人,声音也如此悦耳。 谢灼只觉得“我不配我不配”,根本不深究许适意的话是对是错,连连道歉。 “既如此真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告辞,姑娘安心歇息便好。” 说完这句长这么大唯一一句文绉绉的话,谢灼头都没好意思再抬起来,退着就出了门,然后把门关的好好的。 许适意见状又觉得自己猜测的或许有些偏差——这人看上去倒不像是与人交恶的人。 只可惜这个念头还没在脑子里绕上一圈儿,门外就传来那人的嘶吼。 “沈趁!你给老子出来!看我不把你绑山顶上喝一晚上风!!” 许适意寂静了,可没多久,又想起沈趁急匆匆翻窗而出的背影,没忍住笑了一声儿。 那姑娘唤作“shen chen ”么?却是不知是哪两个字。 那“阿影”是什么? - 窗外彻底暗下来,许适意饶是疲倦极了,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虽然那两个人都说了“安心歇息便好”,可这终究是人家的屋子。 于是她便继续坐得笔直,只是抬起一只手臂,臻首依靠其上,权当小憩。 朦胧的睡意袭来时,许适意还有些好笑——原来在梦中也会疲倦,要休憩么。 谢灼终究还是在后山找到了沈趁,那人倒是知道自己理亏,一见面就态度软下来,“好哥哥好哥哥”地叫着,愣是把谢灼的脾气给叫没了。 他没好气地把沈趁推开,“罢了罢了!” 而后又从怀里拿出那封密信,“那边来的,你看看吧。” 沈趁只是反应了一会儿,随手接过,塞进衣襟里边沈夫人为她特意缝制的小口袋里,不甚在意道:“下次必然不会忘记了!” 谢灼心里舒服了些,大度地坐下,“你知道就好!下次再把我丢下,我就去找沈夫人告状!” 沈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是吧你?这有什么好告状的?” “我要告诉沈夫人,你上次把她从集市上买来的茶盏拿去接了王大娘家的猫撒的尿!” 沈趁马上变了脸色,再次保证:“不了不了!我绝不会再把你丢下的!” 谢灼这才满意,看了她衣襟一眼,意有所指:“你回去再看也可,我倒是觉得都过去六年了,那位怎么也要传一点好消息回来了。” 沈趁也正了神色,她沉吟片刻,点点头:“这黑灯瞎火的,待我回去再看吧。” 谢灼也点头,他又想到刚刚“冲撞”到的姑娘,问沈趁:“你今天搭救的姑娘,可是要留在家里了?” 沈趁:“不,她明日就回去了,我叫人把她送回去。” 谢灼“嗯”了一声,“你看着办吧,留下也行,我先回去了,吃点热乎的,解解乏。”
第6章 密信遗失 许适意在屋里坐得昏昏欲睡之际,一个和她相差无几的女孩子提着两大桶水进屋来,她头发绑成一个圆圆的发髻,看上去却是比许适意要活泼。 “您长得真漂亮呀。”女孩子笑得淳朴又腼腆,很奇怪,这样的话从这样的小姑娘嘴里说出,许适意并不会觉得拘谨,偏偏就从沈趁口中说出,她听在耳朵里会觉得有几分赧然。 许适意微微一笑,小姑娘也不再多话,她只是提着两桶水去屏风后,“哗啦啦”两声响,就把水倒进木桶里。 小姑娘做事很利落,提着两个空桶出去,不一会儿又提着水进来,往返三次之后,终于是暂时停了,对许适意嘿嘿笑道: “热水放进去了,阿影姐姐说她今夜晚些时候回来,您可以先休息,我这就去帮您换了新被褥来。”小姑娘笑眯眯的,转身欲走。 许适意把她叫住:“不必了。” 就在这借宿一晚,实在没必要添这许多的麻烦。 小姑娘停住脚步:“那有什么事您再唤我,夜壶便在门口处。” “嗯。” 人走了,许适意浑身酸痛,她意识到自己上午从轿子里跳出来当是有些皮外伤的,只是眼下条件有限,她也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 许适意缓缓起身,无力的感觉已渐渐弱化,她走到屏风后,犹豫片刻,解了衣带,而后耳尖泛红地迅速把身子没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将她的身躯温暖包裹的感觉分外美好,许适意悠悠吐了口气,思绪逐渐放空。 - 等沈趁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灯早已熄了。 她轻手轻脚地进门,因着刚刚在母亲的屋里沐浴了,此时发丝还没有完全干透,搭在肩头。 合上门,沈趁动作极轻地把外袍脱下,却还是把睡梦中的许适意弄醒了。 “何人?”略带沙哑的警惕声响起,沈趁吓了一跳,她歉然道:“是我,不好意思啊,我吵醒你了?” 许适意这才把声音和那张脸匹配到一起,她收了几分警惕,“没有。” 沈趁对屋内的陈设自是十分熟悉的,即便摸着黑也不妨事,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问:“你睡哪侧?” 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愈发颀长,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声音又轻又润,既有女儿家的清澈干净,也不那么矫揉造作,分外有辨识度。 许适意马上紧张起来,莫名地有点拘束。 她还从未和什么人同床共枕过,哪怕同为女子,也觉得羞赧。 可是这人既然回来,自然是无处可去,她不好把主人家夜半三更地赶得没处歇息。 于是她抿唇往里挪了挪,“我睡里间,你上来吧。” “嗯。”沈趁答应着,躺在外侧,后脑枕在枕头上时,疲倦顿时涌上来,只含糊不清地咕哝一句。 “明日一早便有人送你回去,你既然没有外袍,便穿今日我穿的那件回去吧,搭在架子上了,同为女子,莫要见外。” 许适意感慨这人如此细心,轻轻应了一声,规矩地躺在里边,不出声。 夜渐深,许适意睡着之前还想着,怕是很快就要醒来了,也不知下次还是何时能梦到这个姑娘…… —— 翌日一早,沈趁被阳光晃醒,她伸了个懒腰,有些感慨自己竟也睡得赖床了。 身边早已无人,沈趁清醒过来,视线落在空荡荡的衣服架子上,知道这人已经走了。 虽然仅仅相处了不到半天,沈趁还是觉得有些不舍——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是和男孩子相熟,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几乎没有。和许适意虽然相处短暂,可是这温温柔柔的姑娘家到底是和那些硬邦邦的少年是不同的。 唉,若她不是大户人家的庶女,应当是可以常来往的,做一双好姐妹该多好。 可是人家深墙大院的,自己一个山匪,实在没什么名正言顺的身份去接近相熟,是以这念头来得快去的也快,仅是吃一顿早饭的功夫就缥缈的,如同那热腾腾馒头上升起的烟了。 谢灼昨晚也睡得晚,原因无他——京城的主子来的消息他也看了,虽然仅有“大势欲定”四个字,但他们心知肚明,恐怕是当年的幼帝已经二十岁,再怎么也要放权了。 两人面对面吃着早饭,或许此时该叫午饭才好。 谢灼呼噜噜喝着粥,一口下肚也得少了半碗,他咽了几口含糊不清道: “昨日的信你可给沈夫人说了?” 沈趁先还嫌弃他吃相粗鲁,那一缕烟一样缥缈的心思重新凝实起来——昨日的人就不似他这般粗鲁。 可是一想起信,她顿时大惊失色——那信在她外袍里!! 那信上虽然只有寥寥几字,可是若是被有心之人看了去,保不齐是不是太后放在他们身边的探子,万一惹了祸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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