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不少羽族递来消息,说顶不住天羽司那边的压力了。”朱雀长老沉着脸,那些小族话说得还是挺委婉的,但是意思明明白白。要么他丹穴山出面去抗,要么就这样算了,反正损失最大的也不是他们。 “那可是一位星君啊,天庭紫极殿那边不会过问吗?”鸿鹄长老痛心疾首。 “白阳星君主动签下了死斗书,就算是天庭想管,也无处可插手。”朱雀长老神色冷峻。他没再关心那蠢蛋白阳星君了,而是问道,“有不明人士来我丹穴山吗?” 看守镇玉剑的长老摇头:“没有。”他现在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就是素心剑主在几百年前悄悄地将剑埋在红玉窟中的,根本没有第二任主人。这样的话,他们连寻仇都没地方去。镇玉剑拍出高价又怎么样?能够弥补他们失去红玉髓的巨大损失吗? “南离山那边怎么说?”鸿鹄长老又问。 朱雀长老闻言叹了一口气:“自她搬到南离山后就甚少过问我们这边的事情了。” “你们说,她避开了丹穴山,是不是后悔了?”毕方长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在踏上那条背叛之路前,长离是凤尊最亲近的人之一。 “慎言!”朱雀长老瞪了毕方一眼,不管长离有没有后悔,她都没有退路,只能坚持着打压凤凰山的方略,让那仇恨之火一直烧不起。他沉默了一阵,又说,“准备镇玉剑拍卖吧,其他先不用管。” 此刻的长离正在紫极殿中面见天帝。 初意回禀消息时,说抵达的时候已经晚了,白阳星君已经身死道消了。 可天渊仍旧觉得愤怒不已,认为明见素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个天帝。就算没有职务在身,白阳也是堂堂星君啊,是天庭的门面,她杀鸡似的将人给杀了,到底有没有将天庭和星君的威严放在眼中?她今日能杀白阳星君,那明日呢?她的道行到了哪种地步?天庭中是不是没有人能够牵制她了?想到这种可能,天渊便心中生出极大的惶恐,过去那等被凤尊威势压制的不安又重新在心中生根发芽了。他有当天帝的天命,可为什么天命不能让他做仙界第一人?若是没有天命加身,他会是谁的对手? 长离一直知道天渊在忧虑什么,当初那样爽快地答应冥迹,是为了两界和平吗?不,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长离没提白阳星君的事,她淡淡道:“天羽司统计羽族名录,一个不漏,俨然回到千年前的规序,是天母给她们什么法器吗?” 天渊眉头骤然一紧。天母能有什么法器统计羽族名录?这天底下唯一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与功德镜同等的位业书。昔日位业书为凤尊所掌,随着她堕落魔渊,位业书不知所踪!可现在——一股寒气从脊骨蹿升,天渊唇一抿,吐出了五个字:“天羽位业书。” “许是凤凰们一直收着凤尊的遗物?”长离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 “不可能。”天渊摇头,他沉默片刻,又说,“凤尊堕入魔渊两百年后,冥迹方被素心剑主斩杀。只是还未等到我等询问素心剑主,便传来了她陨落的消息。自此之后,更无人提起凤尊了。”魔渊那边推说是不知情,可天渊心中清楚,他跟涂山流苏结了仇,对方不可能如实相告。“过去我等认为冥迹对凤尊恨之入骨,一定会杀了她。可万一没有呢?” 长离又问:“帝君准备如何?” “凤尊最是在意羽族,要是她还活着,只要处置凤凰山一众,她必定会现身相救。”天渊说,只是这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就被他否决了,倒也不是因为凤凰无大罪,而是天母出关了,他根本无法任性妄为。斟酌片刻,他对长离说,“你悄悄去一趟魔渊查探凤尊下落,记住,在答案明晰前,不要惊动魔族。” 长离等的就是这句话,自从天羽司出事后,她的那股不安越来越浓郁了,她需要亲自去一趟魔渊解开那个困扰她许久的谜团。朝着天帝一拜后,长离从紫极殿中退了出去。然而她的身影才消失,清泠的月光便落满了云气缭绕的大殿,一位蹁跹的女仙从月光中踱步而来。 在看见天母的时候,天渊的神色更为阴郁了。 天母淡淡地扫了天渊一眼:“去魔界,找到了凤尊后就斩草除根么?” 天渊跟天母争执的次数并不少,他不去论过去的对错,而是说:“事情已经做了,无法再更改。难不成等着她回到仙界,率领凤凰山一众掀起复仇之战吗?” 天母讥讽地望了天渊一眼。 天渊很是不耐烦她的这种眼神,他沉声道:“常仪,你我一体,阴阳相契,方为至上。” “至上?”天母轻轻地笑了起来,没有接腔 。天命为什么不能落在她一人的身上?等到修成太极道体,两仪在身,一身阴阳同现,她便是唯一。掩藏住那一缕暗芒,她深深地望了天渊一眼,身影从紫极殿中消失。 天渊立在殿中许久,才抬起头看紫极殿穹顶。那儿有一枚璀璨明亮的天命星,可时不时发生偏移,象征着天机在激荡。他跟他父君不一样,虽然过了一千多年了,可他的天命星从来没有稳当过。他将一切归结于凤尊的气盛、天母的叛逆……可真的是如此吗? - 入夜。 法殿中灯火通明。 凤池月坐在了明见素身侧,等待着投喂。而在不远处的铜案后,涂山修容正坐着,有些局促不安。她也没有碰案上的食物,而是取出了一只乾坤囊,很为难地说:“这是镇元道友所有身家了。”她还没忘记替镇元真人“买命”。 “你的呢?”凤池月抽空问了一句。 涂山修容神色微变,抿了抿唇:“我名号没在‘死斗书’上。” 凤池月又说:“你是镇元的道友,不该替他两肋插刀、偿还欠债吗?” 涂山修容眼也不眨:“我昔日欠下的因果已经还清,此事后桥归桥,路归路。”要她出丹玉,门都没有。 凤池月还没来得及替坚韧又脆弱的友情哀悼呢,明见素已经夹了一片银鱼凑到了她的唇边。尝了尝后,凤池月道:“银白鱼肉嫩滑口,还没有刺,我们山中能养吗?” 明见素只说了三个字:“深海鱼。” 凤池月立马打消了在东阿山养殖水产的念头,毕竟“深海鱼”三个字可以与“丑陋”画上等号。 明见素觑了涂山修容一眼,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视线,省得她盯着师妹看:“道友不是要说翎羽的事情吗?” 涂山修容回神,记起了自己来东阿山的第二个目的,也是用来说服明见素剑下留人的借口。她吐出了一口浊气,说:“凤凰翎羽是我师姐给我的。” 青丘狐仙的师姐大多是狐狸,而青丘国中狐仙不计其数,谁知道是哪一只?果然不管是下界还是仙界,人们说话都是这样含糊。明见素问:“你师姐叫什么?” 涂山修容做贼似的看了一圈,有些困惑,她压低声音说:“涂山流苏。” 凤池月乜了她一眼:“你勾结魔尊。”还来自投罗网。 这几句话青丘听了无数次了,涂山修容早已经不痛不痒。 明见素用食物堵住了凤池月的嘴巴,望着涂山修容的视线陡然间冷厉了起来。这只狐狸找到了东阿山,将凤凰翎羽给她,难不成是知道师妹涅槃前的境况?她是来威胁自己的?要不要杀人灭口?明见素杀机隐隐浮现,那原本大开的殿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地合了起来。流动的气机宛如风潮,吹得烛火四下摇曳,连带着影子一起左右晃动,瞧着颇为狰狞可怖。“你知道凤尊的下落?” 涂山修容头皮发麻,不远处的明见素眼神炯冷,一股寒意自脊柱急速地攀升,仿佛置身于峭厉的寒风中。她吞了吞口水,身后的影子不由得变成九尾狐的模样。“不知道。”她的声音很轻,耳畔响起了细微的剑鸣,她瞳孔骤然一缩,拔高了声音重复一次,“我不知道!” 明见素淡淡地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凤凰翎羽?” 涂山修容很后悔,这东阿山是龙潭虎穴啊,她怎么这样傻直接撞上去?早知道就在混沌镜中谈了,这样就不用面对明见素那股威慑力了。“是、是我师姐说的。”涂山修容结结巴巴地开口。涂山流苏堕魔后,的确没有跟青丘断绝联系。她也不太明白,师姐为什么说将翎羽给明见素会有大用。她甚至不知道,她那当上魔尊的师姐是怎么跟仙界镇守东阿主有交情的。要是这事儿传出去,指不定天庭会闹成什么样。 明见素:“……”涂山修容说了不少,但是除了得知翎羽是凤尊的,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杀机渐渐地收敛起,她没再看被吓得尾巴都露出来的涂山修容,而是转向了将筷子放下的凤池月,替她擦了擦唇角。 凤池月问:“连魔界都知道你对凤凰翎羽情有独钟,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明见素叹气,她这师妹真的很能抓重点啊。她正色道:“魔界群魔恨我入骨,这绝对是他们的污蔑。”顿了顿,又软声说,“师妹还不知道我吗?除了永劫剑上的翎羽,我就没有沾过其他羽毛了。” 凤池月认真思考了一阵,姑且愿意了明见素。她的视线瞥到了涂山修容的身上:“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白阳、镇元沆瀣一气,她该死!” 涂山修容:“……”她不该。 明见素充分地参考了凤池月的意见,一扬手朝着涂山修容身上打了一道剑气。她对着凤池月说:“她可以跟涂山流苏联系,她不知道凤尊情况,但涂山流苏可能知晓。留她一命,让她将事情问清楚。”凤尊的事情不能不管,但是她还不想自己去魔界打探情况。在这样情况下,需要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剑气旋起旋消,等到涂山修容反应过来,那道剑意已经没入了她的眉心。她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这么倒霉就不去镇元真人那里喝茶了,早知道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也不知回青丘后,长辈们能不能帮她消掉这一缕剑气。 “我看她太笨了。”凤池月嫌弃地看着涂山修容。 明见素安抚凤池月:“下次再换个机灵的。”虽然青丘和魔界有往来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这么大喇喇说出来,的确有些不合适。这样大胆无所顾忌,好像有点不对劲。明见素过了一回对话,眉头一蹙,看着涂山修容道,“你觉得我与青丘那位有交情?” 涂山修容眨眼,疑道:“难道不是吗?” 明见素冷笑:“我剑下死去的魔族不计其数,这离间计过于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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