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渊抱着剑蹲在树下,手里捧了碗胡辣汤蹲在宿舍楼的树下,捏了根一次性筷子指导常珺的剑术。 他放下空碗,拧着眉道:“你好像总是缺了点什么?” “生气,”杨百万的大嗓门从大门处传来,嘴里叼了袋豆浆,含糊不清的对她说,“不像人在练剑,像鬼在练剑。” 常珺蹙眉。 这什么比喻? 哪知方渊大力的点头附和,“对!” 常珺闭了闭眼,反手收起木剑,向他行一礼:“徒儿认为,那叫烟火气。” 杨百万挠了挠脑袋,“是吗。” “先不说这个,”方渊将木筷插进土里,正了脸色问她,“你想好自己走的是什么道了吗?” 自去年开始,常珺的剑在方渊看来一直缺了点烟火气,即使她的剑意杀气凛然,但剑不是这样用的。 进可攻,退可守。这才是剑。 常珺的剑,太过一往无前,太过锋利了,容易伤人伤己。 常珺垂下眼睑,静默片刻才抬头,眼中似乎闪过锐利的光,“徒儿认为,能力愈大,责任愈大,修道者当心怀大爱,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方渊点点头,想她修得应当是剑修常修的无情道。 常珺的声音里含着坚定,“徒儿想好了,修苍生道。” 闻言,杨百万和方渊一道点头,嘴里吐出了几个“好”字,面上挂着骄傲的笑。 下刻,常珺便听见了杨百万的大嗓门:“你说什么?!” 方渊扣着剑柄,拧紧眉头问她:“你当真想好了?” 修什么不好,偏要去修苍生道,即是于苍生道有极高天赋的儒修,大多都是终其一生,也参不透其中的定数。 简而言之,这么些年来,修苍生道的,就没一个好下场。 常珺抬起头,直直的看向自己的二位老师,道,“徒儿真的想好了,修苍生道。” 杨百万深知她固执的性子,盯着她看了半晌,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长叹一气,颇有气势的把豆浆袋子往地上一砸,“修!不就是苍生道,就是杀戮道我也支持你!” 听得他这话,常珺松了一气,继而看向方渊。 “修吧修吧,别在我前头就成。”方渊摆了摆手,妥协道。 “多谢老师谅解。”常珺又是一礼,转而又练起了剑式,瞧起来与二人生分极了。 杨百万百思不得其解,别人家的娃娃面对老师都是笑嘻嘻的模样,再不济也是调皮捣蛋的,怎到他这儿,就是个一丝不苟像个木头的。 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没点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杨百万一边叹气一边直起身子,抬脚刚想离开就被方渊拦住。 “不能乱扔垃圾。”方老师一脸严肃的教育他。 被拦住的人愣愣的点头。 噢,有一部分是随了方渊。 杨百万木着脸捡起豆浆袋。 山中雾气许久未散,而后又飘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温度却依然是要比山下低上许多,但常珺练完一遍剑式后依旧出了一层薄汗。 “还在练啊。” 头顶上忽的传来声音,常珺抬头望去,是连小姐坐在高处的枝丫上。 连小姐笑盈盈的看她,“要我说,光练剑式是没用的,那姓方的怎么不陪你比划比划?” 常珺冲她翻了个白眼,擦拭着她送的木剑,没好气的道:“那要我说,你天天都念叨着这几句,怎么没见你陪我比划比划?” “我的剑不在身边,怎么同你比划?”连小姐瘪着嘴,瞧起来委屈极了。 “只要是心中有剑,你捡根树枝,那树枝就是你的剑。” 连小姐的头几乎摇成了拨浪鼓,“不成不成,你们剑修不是有句话么,叫什么剑都是剑修的老婆。” “你不是剑修?”常珺歪了歪脑袋。 连小姐从树上飘下来,向她眨眨眼睛,“秘密。” “嚯,你秘密还挺多。” 常珺由着她飘至自己的肩头,一面收剑一面将外套搭在臂弯。 “穿上吧,要不又该感冒了,你一感冒,就又有孤魂野鬼找来了。” 连小姐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的念叨着。 “好好好。” 连小姐对于常珺的身体,总会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 总局食堂只是一个略大一点的平房,红砖砌的墙,黑瓦铺的顶,进门往里走几步就能见着一烧柴火的土灶台,掌勺的是一对食修夫妇,样貌年轻,但已百岁有余。 “小常来啦,想吃什么?”宁时欢从后院探出头,手里拎着两只鸡朝她走去。 “宁…姐姐。”常珺抿了抿唇,叫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是对这个称呼不太习惯。 “哎!”宁时欢笑眯眯的伸手摸摸她的脸,又戳了几下她的酒窝,“我们小常可真好看,今天想吃什么宁姐姐都能给你做出来。” 虽然常珺不太适应这种有些亲密的接触,但美食足以叫她不再注意这点小事,她脆生生的应道:“要牛肉面!” “好嘞!” 宁时欢像是在把玩什么爱不释手的瓷器一般,又摸摸她的脸后才转身去准备面食。 常珺寻了处采光较好的位置坐下,有些无聊的抠着木桌上的纹路。 虽然天色雾蒙蒙的,但美丽的景色总是会叫人心旷神怡。 连小姐盯着宁时欢的背影,瘪着嘴坐在常珺的对面,“我也想摸。” 常珺挑眉看她,用传音同她说话,“你没有实体,怎么摸?” 听她这么一说,连小姐更失落了,连带着灰白的魂体也变淡了许多,好在她也没失落多久。 “下回你只要去捉妖灭鬼我都跟着去,迟早凝出实体。” 常珺赞同的点头,眼中含了几分期待,“我很期待你有实体的样子。” 不多时,有一只蓝边碗“噗”的一声出现在了常珺的面前,而后还有一瓶牛奶。 总局食堂的上菜方式总是叫人意想不到,有时是突然出现,有时是由宁时欢端上来,每天是什么上菜方式,以宁时欢的忙碌程度,或是心情的好坏而定——她今天心情不错。 成块的牛肉铺在面上,色泽红亮的辣油浮在面汤上,常珺夹起一筷子面条,轻轻吹凉后送入口中,爽滑的面条中夹着鲜辣的红油,一口下肚,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常珺满足的喟叹一声,而后舀了一勺面汤喝下,早起的疲惫被一扫而空。 连小姐用掌根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对她而言,常珺吃饭的观赏性十足,慢条斯理的同时也能叫人提起吃饭的兴趣。 可她现在是魂体,只能闻闻食物的香味。 连小姐惋惜的叹气。 有条小黑狗一路从后院窜到常珺的脚边,先是拿脑袋蹭了蹭她的腿,然后摇着尾巴在她的脚边坐下。 常珺笑着摸摸它的头,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地上。 见状,连小姐撇撇嘴,她就知道常珺一定会这样,她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圆毛,扁毛是看都不看。 她对圆毛动物比对自己还好。 连小姐鼻子出气轻哼一声,妄图把常珺的注意拉回来。 然而常珺仍旧低着头,给小黑狗夹肉的动作是一刻没停。 等到碗里的牛肉全夹完了,常珺又捏了根面条放在它鼻尖,见它闻了闻后囫囵咽下去又摇着尾巴看着自己,亮晶晶的眼睛叫常珺的嘴角止不住的勾起笑。 连小姐气急败坏的怒拍桌子,可惜她此时是个魂体,没能拍到桌子,却被自己的力道带下了椅子。 常珺仍旧没有注意到她。 直到连小姐咬牙切齿的爬到椅子上坐好,这才见到宁时欢拿了个汤勺怒气冲冲的从后院走来。 她先是将汤勺里的牛肉放到常珺碗中,而后照着小黑狗的头邦邦两下。 “人小常的早饭你也要吃,我早上没给你做饭是吧?!” 宁时欢一边说一边捏着小黑狗的后颈皮往后院走。 连小姐笑望它耷拉下来的耳朵和尾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她用手捂着嘴,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必要这么开心么?”常珺瞧着她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属实有些无奈。 连小姐敛了点笑容,却仰着脑袋告诉她十分有必要。 除了清晨修习的剑道之外,常珺在上午还有一门符箓课,她们离开食堂时已是八点,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连小姐飘在她的身侧,不时看向她手里的木剑,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你的剑?或者找人给你锻造一把?” 常珺好奇的看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连小姐抬头望望天,又摸了摸她的木剑,面色发愁,“你莫不是忘了,上个月去捉妖,你有一把木剑被那鼠妖咬断了?” 她叹了气,又道,“倘若不是你反应快,你现下就应该躺在医院里。” 常珺低着头继续往前走,“你也说了,我反应快,所以不打紧。” 一听她说这话,连小姐就气不打一处来,仰面朝天不愿去看她。 常珺暗自笑了笑,快步上前走在她前头,与她面对面,晃了晃手,凑到她面前笑眯眯的道,“这不是还有你嘛,我们连小姐也是很厉害的。” 连小姐仍旧不愿看她,依旧抬头往天,手遮在眉目上,闷闷的声音传进常珺耳中。 “说真的,你真的该去找找你的剑了。” “不着急,找剑这种事儿,还要看缘分。” 闻言,连小姐终于把目光落回她身上,半晌都未吐出字眼儿来。 常珺见她分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硬生生憋了回去,只点了点头,说上课要迟到了。 她不说,常珺也不多问,只是一面闷着向前走,一面在心里嘀咕这又是她的秘密。 连小姐倒是没察觉到异样,跟在她身后走着。 缘分? 甚么缘分,难不成要剑来找主人? 连小姐蹙着眉头想。
第3章 洪水 白马山的山顶没有超过三层以上的房屋,基本都是平房,教习的教室也毫不例外。 符箓课的课堂上静默一片,所有学子皆是盘着腿坐于蒲团上,面前摆着一叠黄纸,手里提支毛笔,闭上双目,在灵识里入定。 连小姐趁此在不大的教室里来回飘动,有时飘动的幅度大了还能带起一阵清风,吹得摆在桌上的黄纸猎猎作响。 眼见常珺想睁眼瞪她,连小姐赶忙停下动作飘回教室后头一堆备用蒲团中坐好。 真不实用,若是捉妖的时候还这么画符,那早便被妖吞吃入肚了。 连小姐百无聊赖的扣着蒲团上的线头。 不知是否是天上地下的夫子教课都是一样的无趣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在这符箓课上,连小姐侧躺在蒲团上险些睡了过去。 下了学的常珺领着她往宿舍的方向走,想起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就忍不住组嘲笑道,“你可真不是个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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