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双度沉沦 邱羽没想到黎驰又会反过来找她一趟。 被搅和了一顿之后睡意全无,索性拿了把挂面准备简单的吃个早饭。 锅里面的水滚了几滚,又下去半勺凉水。 邱羽的神思似乎还没有回过来,刚才的场面着实是让她震惊。 来到G城的几个月,她对这些道上的人也有所耳闻。 正因为有所耳闻,平时里才会注意着不去招惹——社会地位不一样,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总之牵扯上了,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今天这一群人是... 正想着,突然被一道痞里痞气的声音打断,“喂,小姐,你锅里的水要煮干了。” 邱羽回神,果不其然,面条不知道什么时候煮的已经发烂,沉在锅底,慌乱的断了电源,看到所剩无几的水不在咕嘟之后才看向来人——似乎是和黎扶余关系不错的那位。 她的警惕心又一下子上来。 黎驰察觉出来,并没有在意,从皮衣的口袋里面掏出钱夹,拿钱的时候一把抓了出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将那钱递过去—— 邱羽没有第一时间接住,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如果真是个嫖客也就好了,起码目的明显,再多的钱提供相应的服务就行了,就怕这样的,你不知道他给钱为了干嘛。 不明不白的钱,收了只会惹祸端。 黎驰解释道,“喔,多谢你帮我照看外甥女哦。收下吧,一点点心意。” 话音刚落又补充了句,“是阿余的意思,你用不着有这么大的负担。” 邱羽没再拒绝,厚厚的一搭捏在手里,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她磕磕巴巴的问了一句,“...你要带她走吗?” 黎驰本来是想离开的,听到这话停下动作,“本来是的,但是她不想。” “邱羽小姐,阿余你还需要多加照应些。” 怎么会有人让一个妓女照看自己家的小辈。 邱羽想不明白。 黎驰却看的清楚。 黎扶余硬说留在这里是为了灵感,这个理由他也可以接受。 只不过这灵感不是环境陈设,而正是黎驰以前所希望她有的“期望”,是一个具象化的人,是扶余欲望的寄托。 黎驰说扶余是他最后的血缘亲人,所以对故人的愧疚也都转移到了扶余的身上。 扶余想要什么都没关系。 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社会风评,只是做侄女最牢固的后盾。 —— 黎先生给的钱着实太多。 邱羽拿着不安心,终在夜里敲响了隔壁的大门。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要比人声更早的传来。 扶余透过门缝略微看了一眼,基本确定来人之后才开了门,还是免不得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没去...工作吗?” “你叔叔给了太多的钱,买下我好几天也是可以的。”邱羽像是在半开玩笑的解释道,“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在沾光,总之歇一天是没有关系的。” 两人进了屋。 这是邱羽第一次来到扶余家。 她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切,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出口,神情活像是在打探什么天神物件似的,“这就是你平时写东西的地方啊?” 邱羽确实是觉得有些神奇,一张桌子,收拾的不算整洁桌面,各种本子随意的罗列着,笔只有一根,旁边放着的笔芯却很多... “嗯。”扶余坐在床上,示意邱羽也坐。 后者便坐到了那张凳子上,初始的来意已经被她抛之脑后,想在充斥在她心里的更多的是对这些未知环境的好奇。 “吱——”板凳划过地板发出一道声响。 邱羽又往前凑了凑,“这里的窗户,诶,我每天都能从这个窗户看到你在写东西。” “现在从这里往外看还真的是觉得有些神奇。” “神奇什么?”扶余接着问道,继而又解释,“行动不便,就不起来招呼你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想喝水的话可能还要麻烦你自己去现烧。” 邱羽环顾,目光在房间内的多个物品上停留,看上去也不像多么专心致志的样子,一口回答着扶余,“感觉啦,这只是感觉上的。” “我又说不太上来,你硬要我去讲的话,只能算是...” “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看着我,或者我每天都会在这里看着你...有点混乱,但这两句话实际上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 邱羽忽的将扭过头来。 她看向扶余,却发现后者也在注视着她。 似乎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 一瞬间的沉默让这种双向注视拥有了更多他欲萌生的时间。 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干裂的唇,扶余微微挪动,欲盖弥彰的咳嗽了一声,“嗯,差不多。” 这句话算做是一种附和。 到底是什么差不多?她也不知道,只是需要这样的附和来转移话题,以此来掩饰自己眼底和唇齿间的躁动。 欲火快要将她给烧掉。 而身边的人却只波及到了分毫。 邱羽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她装模作样的像是在翻看那些手稿,嘴皮子耍的比刚才更快,一口气想要将所有的话都给说完。 原因无它,只是邱羽在这处、这时,心里面竟然有了一丝羞怯。 她在床上和那些人滚到一起的时候没有过这样的羞怯,更谈不上情动。她甚至那些肉体交缠的行为只是一种内核冰冷又肮脏的交易。 有时候会因为是交易,所以觉得愧对自己的灵魂与自由。 但不会有这种,由情而生的羞。 明明她们说的话正常无比,明明她们之间还隔着那么长的一段距离,明明她们两个都是女人... 暧昧拉扯的氛围却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足以诞生。 荒唐的想法还是逐渐在邱羽的脑海里面成型。 邱羽目光清明,然心思晦暗。 她再度抬眸看过去,在看向扶余的时候忽的一笑,又生出千百分的媚态。 邱羽还是更习惯于将自己塑造成一副浪荡的模样,从前对外人是这样,现如今对扶余也是这样。 “下贱”这个形容词在她的眼里面早就不是贬义,而更像是畸形的保护伞。 因为自甘下贱。 她设想别人用来辱骂她的词语,提前在心里面演练上很多遍,这样别人骂她的时候就能做出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是那样的下贱,下贱到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下贱到每天空闲出的时间都要把灵魂拉出来将自己的肉体再度鞭挞八百遍。 如今她又做出一副下贱的模样。 只是想要扶余远离她。 ...早上时,黎扶余眼中出现的依恋已经让她晃了思绪。 被需求的压迫感大于满足感,邱羽承担不起这样的依恋,更害怕后者对于自己的盲目依恋会让这个看起来少不更事的女孩走向歧途。 她已在歧途,就不想再连累旁人了。 “我...我想出去抽根烟。”邱羽寻了个理由想离开。 “没事,就在这吧,我不介意。”黎扶余开口。 邱羽没表现的特别强硬。 上衣口袋的烟盒里面抽出来了一根,随意的点上。 皱巴巴的纸盒是显而易见的廉价,味道又冲又呛。 点燃的那一刻邱羽便开了窗,夜晚的凉风不费什么力气的灌了进来。 邱羽抽的并不急,模样说不上享受,怔愣的望向屋外倒好似为忧愁苦恼。 扶余忽的开口,“可以借一支吗?” 邱羽回神,给她展示了一下空荡荡的烟盒,“最后一支了。” 心理的蛊惑又让她将手里的那支往前递了一下,“...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黎扶余将烟接过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抽的要比邱羽要猛很多,火星忽明忽暗的燎着烟将它一点点变短。 像个老烟枪。 扶余呼出一口气,又将烟递回去,语气是怪异的赞叹,“真呛。” “那你还那么急。” “呛才有用。”扶余回答,“烟就该呛一点,酒就该烈一点,否则入口跟进了一梭子空气似的,没什么意思。” “我喜欢烈一点的,喜欢有些无理取闹的强硬烟味缠绕全身的感觉。” 现在,黎扶余和邱羽身上的味道算是近乎一样了。 先是在她的床上躺了一天,而后又吸了同样的烟。 并不是因为类似的气味而欣喜,而是因为这种类似气味产生的莫名羁绊感到无比的庆幸,紧张刺激的几乎又要在下一秒就昏厥过去。 一场对峙无声无息的开始,又同样悄无声息的结束。 96.06 我与她,她与我,沉沦,一并,沉沦。 ——— 扶余作品的第一序章开始在杂志上连载。 赠书送来的那天,她先是自己看了一遍——这种审阅自己作品的感觉很奇妙,尤其是在一个相当正经的平台上。好像自己的孩子努力了很久终于上了一个还算是不错的学校,做家长的紧张又兴奋,不免还会感到些新奇。 她恨不得一遍遍的念着,将书中人的台词借由自己的口反复诉说。 书的名字叫做《与》。 是人之相与,也是人和世界之相与。 情色爱欲的部分被她删减了很多,起初想写这些只是为了通过不太好的手段吸引到一部分不算好的读者,到后来,这作品写的越来越不像是小说,扶余也就越发下不去手,将一个真正有血肉的人描摹成一个麻木的物件任人揉搓。 ...她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一段以邱羽为原型的传奇故事,还是她想象中的,邱羽在这个城市经历的,她所没有见过的样子。 借助着拐杖挪动自己的身体,黎扶余去洗了把脸。 水流下来的一刻似乎将六月里所有隐藏在街巷里面的声响都拉扯了过来。 扶余看着镜子里面的女生,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干涸的目光在这一刻忽的又闪烁出了点水光。 像是如释重负一样,黎扶余跌坐在地上,看上去狼狈却笑的肆意。 她的作品发表了。 这是生活应该要迎来转折的时候。 和书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待兑换的支票和编辑来信,扶余仔细阅读之后提笔回信。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邱羽去讲这样的一个好消息,只是她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里——再多一点的事情她是不愿意继续往下想的。 黎扶余察觉自己心中的占有欲忽的超过了从前以往的情欲。 她不止迷恋于、幻想着沉溺于邱羽沉沦爱欲的模样,而且想要对方的那副样子只能为她所见。 ...写在纸上的字错了几个,划掉又显得欲盖弥彰,索性换了一张纸又去写。 那张废掉的纸,黎扶余也没有丢掉,转而夹到了她收到的那本杂志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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