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你心里已经怨恨这么深了,昂儿,娘这么多年对你的劝告,看来都白费了,”上官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官景昂,痛心疾首道:“上官家自先祖上官荣公始,便追随太祖打下玉瑞江山,几代传人一直忠心耿耿,没想到临到这一代,老身却为上官家生了四个不肖儿子。录儿生在乱臣贼子之家,倒还不如死了的干净。你莫再说了,老身是不会离开上官府的,老身要为上官家列祖列宗留住最后一丝脸面,向太皇太后和皇上以死谢罪!” “三叔,凝儿也劝你一句,不要再以卵击石了,现在后悔还来的及!”上官凝扶着奶奶朝正堂里走去,她的眼里泛着血红,那是得知弟弟殒命哭出来的,母亲已经哭昏过去,爹爹又一去不回,她心里何尝不想去宫里讨个说法,但,她清醒地知道,绝不能像上官景昂那样,心里存了逼宫的念头。别说现在上官家的号召力已经不复往日,就说太皇太后的凌厉手段,一个人就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上官家若是造反,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次和十五年前的情况不一样,那时的对手是李戎湛,上官家背后有一个江后力保,所以她们能侥幸存活,而这次的对手直接就是江后,上官家若是造反,恐怕再没有一丝生还的余地了。 上官老夫人最后叹了口气:“昂儿,你好自为之!” “娘!”上官景昂还要再说,被上官老夫人挥手打断,张云挡住他,道:“将军,事不迟疑,我们要抓住先机!” 上官景昂看了他一眼,对上官老夫人的背影,扣首,泣道:“儿子拜别母亲!” 说罢起身,扭头离开,径自走到门前,看着那五百铁甲,对为首一人道:“上官武,你带着这五百将士留在府里保护老夫人,张云随我去城门接应四弟!” “三爷,我等愿意追随您,直捣黄龙!”上官武抬头,激动道。 “不了,你们留下照顾老夫人!”说罢,翻身上马,握紧缰绳,朝那“上官府”的门匾最后看了一眼,重重提了一口气,就要磕马前行。 “三爷,前面好像有人来了!”上官武指着前面,匆忙喊道,马上的上官景昂和张云相视一眼,他们早在第一眼就看到了,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已近昏暗的光线里,一辆马车出现在拐角,后面随行有一百多人,朝这边纷至沓来。 上官景昂屏住气息命令道:“保护上官府!”五百家将得到命令,迅速在府门前列开阵型,他拔出刀来,提马上前,堵在路口,远远喊道:“来着何人?” “太皇太后驾到——” 上官景昂一惊,提着马缰在原地回旋一圈,张云凑了上来:“三爷,四爷还在等着呢!” 上官景昂想了一下,道:“你快去城门接应,告诉四弟,按原计划行事,我要在这里看看她是什么名堂!”张云点头,勒马回身,飞奔而去。 “太皇太后,前面是上官景昂!”雷豹对车厢里的江后说道。 “嗯,进上官府!”车里传出平静的声音。 “是!”雷豹驾着马车没有减慢速度,继续朝前行进,上官景昂皱紧眉头,一挥刀,上官府的家将迅速上前将马车包围,而陈越率领的一百名亲卫则把马车护在中央,双方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太皇太后面前,岂容你们放肆!”陈越拔剑指着上官武,怒喝道。 “雷豹,扶哀家下车!”江后的声音穿过布帘。 “诺!”雷豹闻言,恭敬地掀开车帘,伸手,将江后扶出车外。 气压骤降,皆因那张不似人间烟火的容颜,冷敛的眼神,扫过那些目瞪口呆的铁甲,瞬间慑人心魄,他们方才还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却原来,一辈子,不曾领略过真的高贵,举手投足,尽皆雍容气度,临危不惧,自信涅槃重生,这,才是真的凤凰,只一眼,就将所有人的自信扫去得一干二净。 “太皇太后登临我府,所为何事,录儿被打死,我大哥也被你扣留,你们还想怎么样?”上官景昂并不下马,屏气凝神说道,手却抑制不住轻颤。 江后下了马车,扫了他一眼,径自迈向台阶,原本守卫在那里的家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或许他们认为一个女人不足为患。陈越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拦住她!”被忽视的地位让他不由愤怒,上官景昂命令道,随即翻下马来,心下已经打了注意,既然注定要撕破脸皮,那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抓了她要挟小皇帝。 陈越带着侍卫将江后圈在中心,手中的剑舞得飞旋,下手毫不留情:“敢动太皇太后者,以犯上作乱论处!”话音刚落,一剑刺穿那个打头阵的胸口。鲜血喷流,其余家将见到他狠戾的表情,纷纷吓得不敢上前。 “你!”上官景昂心下一震,这人竟就是大内第一高手陈越。 “快,把那个人围住!”他指着陈越道。 “你们都给我住手——”上官老夫人从正堂里冲了出来,怒喝住家将,径自跪倒在江后面前,垂泪泣道:“逆子犯上作乱,老身无颜面见太皇太后,请太皇太后赐老身一死!” “老夫人请起,”江后不顾脚下流淌的鲜血,缓缓地扶起上官老夫人,上官凝跪在地上,欲言又止,江后把她也牵起来,止住她要说的话,会意道:“哀家知道上官一门,对朝廷忠心耿耿,断不会做那种犯上作乱的蠢事,定是被一些奸邪小人蛊惑了!”上官凝两行泪滑了下来,江后为她擦净冲她淡淡一笑。 她这话何尝不是给身后的那些人听的。 五百家将闻言,神色不安起来,他们世代追随上官府,唯上官家族马首是瞻,但前几代上官家领袖都是对皇室死命追随的人,他们效忠上官府也算是效忠朝廷,如今要去反朝廷,说实话,很多家将都心怀忐忑。 “哼,我上官一门自是忠心不二,然太皇太后却对我上官家不公,容王打死我侄儿上官录,却把我大哥扣留下来,不是存心包庇容王吗,杀人偿命,我这做叔叔的还不能为侄儿讨一个公道了!”上官景昂见家将心意动摇,心里聚起怒意。 “你给我住口!”上官老夫人怒指上官景昂,江后说的话,只是给上官家一个台阶下,这个不肖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一意孤行,可是气死她了。上官家灭族就灭在他那个性子上。 “三将军何以认为,是哀家扣留了上官将军,至于包庇容王,又是何人跟三将军捏的谎,想挑拨皇家与上官家的关系!”江后冷冷地睥睨着众人,很多人被她看得低下头去。 “这是我大哥的部下张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上官景昂怒气冲冲地说道。 江后冷凝着脸色,吩咐雷豹:“去把容王抬进来!” “诺!” 两个侍卫将昏睡的李攸熔抬进了上官府院,江后回头冲着上官景昂道:“三将军认为哀家处事不公,哀家便把容王带来,交给三将军处置,三将军可满意吗?” 上官景昂顿时哑口无言,上官老夫人忙又跪地道:“太皇太后,还请把容王带回,录儿的死自有国法为他做主,我上官家不敢做私自僭越之事。” “老夫人请起,是哀家教导无方,致使容王恶意将录儿打成重伤,太医抢救无效……”说到这里江后话音顿住,黯然神伤,上官老夫人已是老泪纵横,江后叹了口气道:“哀家把容王带来就是要还录儿一个公道!” 上官凝的眼泪再次扑簌簌流下,上官景昂也已动容,被上官武拉至一边,“三爷,我们没有回头路了!”话音刚落,东城门方向升起一只信号弹。是上官景昇进城了。 上官景昂心里一惊,差点误了大事,“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陈越率领侍卫护在江后身边,喝道:“上官景昂,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取下你的人头!” 上官景昂眉头一拧,手中的刀缓缓举起。 “住手,昂儿,你要是敢动太皇太后,就休怪娘死在你面前,你出了这个门,就不配姓上官!”上官老夫人把江后护在身后,对上官景昂横眉冷对,拔下头上的朱钗抵在自己的脖颈,威胁道。 上官凝赶紧拉住老夫人,对上官景昂道:“三叔,爹爹没被太皇太后扣留,却一去不归,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上官武在一旁小声地说道:“三爷,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抓住太皇太后,会对我们非常有利!”上官景昂眼角颤了颤,他自然知道这个非常有利指的是什么,但看到上官老夫人手中的朱钗,他握着刀的手最终缓缓放下。 上官景昂别有深意地看了上官凝一眼,然后掉头奔出了门外,上马:“不准放一个人离开!”说罢,策马飞奔而去。 上官凝心里一颤,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江后,见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心下彻底慌乱,完了,三叔、四叔要闯大祸了,她们根本不是江后的对手。 “凝儿,你要干什么?”上官老夫人喊住往门外飞奔的上官凝,上官凝回过头来,道:“我去把三叔劝回来!”说完惊恐地望了眼面无表情的江后,跑到门口翻上马,追着上官景昂绝尘而去。 家将将上官府围得水泄不通,陈越和雷豹带着侍卫跟他们对峙着。 “凝儿是个好孩子!”江后意有所指地说道。 “老身能否请求太皇太后,饶她一命!”上官老夫人也意有所指地说道,江后敢亲自登临上官府,必定已经布置好万全之策,甚至,有杀身成仁,成全皇上剿灭叛乱的意图,她疼皇上疼到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昂儿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注定是死路一条了。她拼力保住江后,就是希望能为上官家留下点血脉,不至于,等到江后横死在上官家之手,上官家受千夫所指,再无出头之日。 “与此事无关者,哀家概不追究,算是十五年前哀家欠你们上官家的!”江后坦然道。 “那老身就替他们谢过太皇太后了!”
第063章 梦里梦外 却说李攸烨率领一千龙武军,带着一路地动山摇的马踏声,朝上官府进发,空荡的大街一时雷霆滚滚、万马嘶鸣。正策马追赶上官景昂的上官凝,远远便听见了这浩大声势,好像是直奔上官府来的,心里一惊,往前看去,哪里还有上官景昂的半点影子,情急之下勒住了马,瞥见旁边有一条幽暗狭窄的胡同,小声地“驾”了一声,磕马躲了进去。 “驾!”“驾!”亢奋的吆喝声席地卷来,上官凝藏在胡同的阴影中,惴惴不安地思忖着眼下的情形,待看到那群铁马银装的将士从眼前轰然奔过,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那些穿着鹰翅戎装的士兵,竟是——神武军! 为首的那一闪而逝的少年,多少次魂牵梦绕进她的梦里,温润如玉,如今,暗蓝的天空将她抹上一层冰冷,座下的高头大马像地狱冥火淬炼的一头狰狞野兽,奔洒四蹄,快如闪电,白袍少年张扬而放肆地骑在那头“野兽”上,一晃而过,看不清表情,然身后的铁马冰河却雷霆惊怒地撞碎了她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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