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烨儿呢?” 李攸璇在殿内扫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备受摧残的李攸烨,暗暗地同情起她来。不过她也没有上去拉架,和众人一样作壁上观。磕着瓜子啧啧感叹,这些个小女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烨儿性子又软,将来可要遭罪了。 长公主、容王、上官姐弟、李攸焕等人纷纷在宫禁前各回各处。江宇隆要拉江玉姝走人,结果这妹妹让他先行离开,“我和她还有账要算!”并冲权洛颖和莫冰吼:“你们也都出去!” 还没打够吗?权洛颖咝咝抽气,牵了冰儿的手很识趣地要走。 “权姐姐,你们先去东凉阁暂歇,出了这殿,会有人为你们引路,我随后就来!”李攸烨大义凛然地站起来,像是英勇就义的将军临死前安排部下逃生。 权洛颖回头,这人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来管她们,唉,回头给她烧几柱香好了,要不然良心上过不去。 待她走后,李攸烨把乱糟糟的头发往上捋了捋,谁知越捋越乱,干脆把绳带解了下来,就这样披散在后面,露出女儿家的原型。松了的腰带也扯下来,愤怒地扔到一边。踢掉脱了一半的靴子,带掉一只宽袜,索性都脱了,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一边跺脚一边低声咕哝,“真没见过这么粗鲁的丫头!仗着皇奶奶宠着,就无法无天,什么人呀!真是!野蛮!粗鲁!暴力!也不怕嫁不出去!” “你嘀咕什么呢?”江玉姝质问。 “哼,你想算账,来呀?”李攸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把外袍脱下来,用力地摔在地上,一副要干仗的野蛮表情,“以为我怕你不成!告诉你,我也就是看你小,才让着你,不然……” “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哼,我不跟你计较,跟你这种臭丫头计较,纯粹是浪费时间。”李攸烨翻了个白眼,露出不屑的表情。 “李攸烨!!!”这一暴吼,把外面听窗的两人都吓得一哆嗦,权洛颖和冰儿做贼唏嘘地闪开,赶紧落荒而逃,冰儿没权洛颖蹿得快,急得小脸都红了,“姐姐,等等我呀。” 李攸烨也吓得一哆嗦,“干……干嘛?这么大声,吓……吓唬谁哪?”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江玉姝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她,“你害我像个傻瓜一样,在马车上等了你整整十五天,难道你心里没有一丝愧疚吗?” 李攸烨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讷讷道:“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你爷爷,江丞相……”声音慢慢小了下去,“他出的主意,我只不过是从犯,而已。”后来就变成嘀咕了。 江玉姝恨恨地瞪着她,她觉得李攸烨就是天生下来折磨她的。她大概永远不知道一个人在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眠不休十五个日日夜夜,只为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如果当时没有人来接她,她可能还会那样傻等下去。 李攸烨见她不说话,眼睛里似乎蓄满了泪水,波光粼粼的,看起来挺可怜的,心里很不难受。虽然觉得自己有错,但又不好意思承认。 “对不起嘛!是我错了,下次我不这样总行了吧,你,你别哭行吗?” “谁说我要哭?”江玉姝把眼睛撑得又大又圆,强制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甚至往上仰了仰脸,又低下头来,却坠出了两粒金豆子,“为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哭,不值得。” 李攸烨嗓子被噎住,只当她说得是气话,自己也有些生气。其实,她心里一直觉得,骗她离开是为了她好,毕竟自己将来是要离开皇宫的,她可没打算当一辈子皇帝,这个皇宫注定不属于自己。如果她被招进宫来,可能就要像皇奶奶一样,一辈子孤独,没有自由了。 “李攸烨你听着,从今以后,我江玉姝不会再喜欢你一丝一毫,十五天抵上我们认识的十五年,你我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她终究没有忍住,积存的泪扑簌簌地落下,顺着脸颊,洇入脖颈,注入心的位置,化作烫心的裂痕。 “不是吧,玉姝,你不是说真的吧?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不就是骗了你半个月么,这样吧,我让你骗回来,一个月总行了吧?要不就一年,欸,玉姝!” 可李攸烨还想着跟她算算账,看着她夺门而出的背影,瘪瘪嘴,终于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038章 幼年往事 晚上,李攸烨唉声叹气地摆了一桌小酒,在院子里自饮自酌。 权洛颖沐浴前看见她在石桌旁对月长叹,沐浴后一开窗,见她还杵在那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披衣气冲冲地走出来,“喂,你还有完没完啊?喝酒就喝酒?干嘛啊啊得叫啊?” 李攸烨红着脸,“哼”了一声,“你没看见,我在跟月亮聊天吗?我不‘啊’几声,她能听得见?”其实李攸烨就是“啊”给她听的,凭什么自己这么郁闷,她还那么高兴的样子。 “神经!”权洛颖抱着胳膊,忽然挑了挑眉,“欸,你是不是失恋了?” “失恋?是什么?” 连失恋都不知道?嘁,真是落伍。权洛颖鄙夷地坐下来,“失恋呢,就是你喜欢的人,突然不喜欢你了。或者说,你和你喜欢的人,突然因为某种原因分开了。” 权洛颖见她一副了悟的神情,来了兴趣,八卦兮兮地飞了她一眼,“说说呗,或许,姐姐能帮你开解开解。” “开解什么?我又没有失恋。” “嘁,没有失恋,干嘛装成一副失恋的样子啊!”权洛颖有点无趣。 “谁说我装了?我失妹了不行吗?” “师妹?师妹是什么?” “失去妹妹啊!”李攸烨反过来鄙夷她,“既然失去喜欢的人叫失恋,失去喜欢的妹妹就叫失妹呗!” 权洛颖纠结地看了她一眼,“唉,算了,算了,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失妹的吧?” “唉,该从何说起呢?”李攸烨荡着小酒,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线,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是在她七岁的时候。 辅仁七年,燕北大雪,天寒地冻,寒风肆虐。蒙古境内冻死牛羊无数,蒙古王木罕为了族人生计,不惜撕毁玉蒙停战盟约,再次南下侵扰北境。 燕王李戎沛率军奋勇抵抗,身先士卒,在北雍关击退来犯敌军,却也被流箭射中,身受重伤。边军一时群龙无首,连连败退,眼看北雍关即将失去,背后的燕云十六州岌岌可危,江后力排众议,带七岁的李攸烨御驾亲征,到北地亲自坐镇。因为帝后降临,北雍关守军士气大振。上官景赫亲自接掌帅印,率领将士全线反扑,将来犯蒙军全部歼灭于北雍关外。 这一仗打得举国欢腾,一扫玉瑞遇蒙不胜的前耻。不过,李攸烨当时太小了,对这些事情只有一点点的印象,反而对另一件事记得特别清楚。 当时她和皇奶奶住在燕王宫里,有一天她和玉姝偷偷跑出来玩,手中还抱着一个手炉,但不知怎地,手炉滚到池塘的冰上了。 “玉姝,玉姝,我好冷啊?” 年幼的李攸烨把手搁在嘴边哈哈的吹气,一张小脸冻得通红。 “谁让你把熏炉当球踢来踢去的,这下好了吧,掉到池塘冰上了,看你怎么捞!” 江玉姝不知道是不是跟她爷爷耳濡目染,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数落她。最后视线落到池塘中间的那个“铜蛋”上,皱着眉头,一脸为难。 两个小人站在池塘边上,翘首望着冰上的手炉,李攸烨冻得跺脚,“要不我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不行,我们才刚溜出来一会儿,还没玩够呢。都怪你,这么怕冷,还这么不小心。”李攸烨不说话了,江玉姝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在岸上等着,我去给你拿来!” “不要,玉姝,冰会碎的,很可怕!”李攸烨抓着她的小手,哆嗦道。 感觉一股寒气从手上传来,江玉姝打了个寒颤,赶紧扯开她的手:“没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胆小啊,你在这站着别动,看我给你捞来!” 说完,小心翼翼地踱到岸边,试探着把一只脚在冰上用力踩了踩,回过头来得意一笑,“冰很硬,可以踩人,你记住,站在岸边不要动!”李攸烨点点头,乖乖地等在岸上,目送着江玉姝一点一点往池塘中央挪去,手够到手炉,“我够到了,还是热的呐!” 她只顾着兴奋地大叫,丝毫没有留意到,脚下的冰层已被手炉暖化,正逐渐裂开。李攸烨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玉姝直接掉进了碎冰里。 她吓得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着玉姝不断往下沉,她连喊救命都忘了,脸色发白地站在岸上。 幸亏当时李戎沛刚好经过,见到有人落水,顾不得伤口未愈,“扑通”一声往冰水中扎去。 玉姝被救上来后,整张脸青得吓人,整整发了一夜的高烧,才苏醒过来。燕王叔也因为伤口感染,伤势愈重,身子自此也落下了病根,一到天寒就发病,疼痛难忍。 那一晚,李攸烨因为自责和内疚,窝在皇奶奶怀里哭了一夜。玉姝醒来后,她就发誓要一直对她好,弥补自己的过失。可是最后,终究还是伤了她。 权洛颖一边听她诉说,一边也喝起小酒,不一会儿就醉醺醺了。她扶着李攸烨的肩膀,拿杯子的手空出一指,戳着她的脸,“你呀,就是敢闯祸又不敢当,让别人来帮你收拾烂摊子。啧啧……俗话说,三岁看老,嗝!我看,你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谁,谁说我敢做不敢当的?嗝!”李攸烨红着脸,“我告诉你,我当时就是不会游泳,我要是会,我一准会跳下冰里,救她,你信不信?” “我不信。水下那么冷,你要是敢才怪!”权洛颖“嘁”了一声,忽然觉得脖子不舒服,用手掰着扭了一圈。似乎清醒了一点儿,“咦?我怎么坐在这里?不跟你聊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哼,我也要去睡了。明天见。” “对了。”权洛颖走到半路,忽然又返了回来,“今天你皇奶奶来看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啊,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有,我也会掩护你的。” “嘁,既然没有,你为什么还要掩护我?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经过了坠马一事,她对李攸烨的信任值,降到了不能再低。她在原地缓了缓,让脑子里的酒意沉淀沉淀。忽然又警告道:“我告诉你哦,我会隐身术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我就半夜三更爬到你床上……” “做什么?” “装鬼吓你啊!”权洛颖张开爪子,做出一个吓人的姿势。 李攸烨把空杯子砸桌上,“你太过分了吧你!这样我会被吓死的。” “哼,不想被姑奶奶吓死,你就不要说。” “不说就不说。”李攸烨稀里糊涂地屈服于强权,垂头丧气道,“但你得保证不装鬼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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