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先生,来的不一定是该来的,该去的也不一定是先生!”李攸烨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灼灼而又坚定,回头:“杜庞,带上剑随我和先生下山!” “公子!”杜庞一惊,想上前劝阻。李攸烨却推手截断他的话头,眼里射出不容抗拒的威压,杜庞心中暗叫糟糕,向陈越求助,后者却并没有任何表示,他跺跺脚不得不听命行事。李攸烨转身面对权洛颖和江玉姝:“你们留在这里!” “不行!”出乎意料,二人居然异口同声的回绝,且态度异常坚决。江玉姝朝权洛颖看了一眼,道:“我也要去!”权洛颖在一旁点头附和。 李攸烨不解地看着她们,暗忖,这两人从昨晚一起回来后就开始就有些反常。不过,现在也没时间细想这些,她朝陈越无奈地笑笑,他们昨晚商定的今日启程,恐怕要因此耽搁了。 “公子……”杜庞托着剑走到李攸烨面前,欲言又止,李攸烨只嗯了一声,接过剑袋,握在手心,转眼看向胡万里:“胡先生,就由在下陪你走这一趟!”胡万里愣了愣,那少年已经先他一步往下山的道路步去,以,一副君临天下的姿态。他忽然释然地笑开,握了握拳,跟了上去。 “我也去!”纪别秋丢下药箱追去,当冰儿也要追去的时候,拨云从后面一下子拉住了她:“我们去只会添麻烦,还是在这里等消息吧!” “可是姐姐她们……”虽然拨云说的在理,但冰儿还是很担心,小脸焦急地扭成一团。莫慈拍拍她:“听拨云的话,安心在这里等!”
第123章 血染平波 清晨的日光射到山上,将山上山下的两方阵营暴露无疑。 梁汉勇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下那布阵严密的敌营,弓兵步兵紧密有序地列于自己的方位,俱都银装素裹,披坚执锐,人数比他们的十倍还多,压力陡然升高,额头上冷汗不禁簌簌而落,握刀的手心也变得湿滑起来。这样威风赫赫、摄人心脾的兵阵,他在上官景赫手底下见过多次,自然晓得它的威力。只是他没想到朝廷会派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灾民,依照现在的形势,恐怕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了。 然而,让梁汉勇吃惊的事情还不止于此。对方主营高举的那面五爪龙旗,耀武扬威般地矗立在军队的最上空,分明是诸侯国属军特有的标志。而龙旗上那飘扬的绣金“韩”字,则清晰地昭示着这支军队的归属。 韩国?他不禁在心下纳罕,什么时候,玉瑞朝多了一位韩王,而且还是位享有封国的王侯? 要知道,在玉瑞,封王容易,封国则很难。封王是皇室子孙的特权,只要是无重大过错的皇子,迟早都会被授予王爵。而封国,其意就深远的多。诸侯王封国意味着享有独立于中央的小朝廷,可以自行配备一万到八万不等的直属军队,在代表朝廷震慑四方,巩固边疆等方面的作用非同小可。所以,只有德高望重且有重大功绩的王爷才能被封国。纵观玉瑞立朝至今,享有封国的诸侯王总共就那么几个,何时听说又多了一个的韩王?难不成是刚刚册封的?梁汉勇抓破脑袋也想不通,当今皇室子孙哪个有资格与齐楚秦燕等举足轻重的诸侯王并列?这位新任韩王,究竟会是谁呢? 不过,不管是谁,能排出这样的阵仗,就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梁汉勇心道。他正咬着牙思考对策,部下忽然来报说李攸烨和胡万里一干人到了。他抹把额头上的汗,从蔽身的草丛处爬出来,抖抖身上的土,就去见李攸烨。 “如今这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对方现在虽无动静,但一旦围剿起来,咱们必定凶多吉少!”梁汉勇见到李攸烨,便把事情如实的说出,他虽然平时豪放不拘,但在军事上从来不敢马虎。 李攸烨自然也看到了山下的情况。这个阵仗,说是招安,未免牵强,说是围剿,也未免小题大做,唯一的解释,便是另有目的,而站在李攸熔的立场来看,这目的多半是和自己有关了。 “看来来者不善啊!”追上来的纪别秋不禁叹道。 “他们在下面喊的什么?”权洛颖似乎听到下面有声音。众人都侧耳去听,确实有声音,是从对方阵营里传来的。 “山上的百姓听着,逆臣胡万里勾结曲阳郡守江衍通、郡尉梁汉勇,目无君父,煽动百姓谋反叛乱,罪不容诛,皇上已经下旨,命韩王殿下率兵平叛,韩王殿下念尔等是受其蛊惑,特令下山投降者,可免一死,倘若仍执迷不悟,则以同罪论处,绝不姑息!” “他们已经喊了一早上了,现在又开始喊了!”梁汉勇皱眉说道,脸色凝重地看着李攸烨:“之前与李善念交手之时,他并不知道我们的来历,所以弟兄们敢和他正面对抗,但现在,他们已经弄清了我们的身份。私自调兵本就是大罪,如若再加上和朝廷的兵马对抗,那就真成了谋反作乱!” “混蛋!”被激怒的江玉姝眉毛一竖,拔出身上的剑,跳到下面的一块巨石上,直指着山下的那帮喊话的士兵,破口大骂:“你们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竟敢污蔑江家人谋反,你们长了几个脑袋,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小姐饶不了你们!”说着,就要下去与其厮杀。还好陈越及时出手,纵身跳下将她拦住,才不至于被那疾啸而来的羽箭划伤。 “岂有此理!”江玉姝被彻底激怒,而那射箭之人却已闪身进了大帐,不见了身影,陈越冲她摇摇头,提醒她不要冲动。而此时,权洛颖和杜庞却同时惊变了脸色,异口同声地低呼: “怎么可能?” “怎么会?” 惊愕地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到相同的骇然。方才闪身进入大帐的人,如果他们没有看错的话,竟然是颜睦?!他居然还活着! 两人的反常表现引来周围人的疑惑,纪别秋就站在杜庞旁边,刚才他的呼声,他第一时间便听到了,此时正不解地看着他。而杜庞却担心自己的独断专行引起李攸烨的怀疑,并不敢将实情吐出,因此只尴尬地笑了笑,极力掩盖着心里的纷乱思绪,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然而他的内心终究无法彻底平静。他自信这一生从未失过手,从颜穆胸膛穿过的那一刀,他下了十成的力气,他不该还活着! 与他同样处于震惊之中的权洛颖,心里正涌起强烈的不安。她似乎浅浅地意识到,在一切平静的表面下,有一场阴谋正悄悄向她们降临,李攸烨的坠崖只是这场阴谋的开始,而颜睦的“死而复生”却远远不是结束。 众人的疑惑没持续多久,便被山下越来越刺耳的吆喝声夺去注意。然而敌我悬殊的场面,又让人无可奈何。所有人又转头看向李攸烨,包括此时胸腔已被怒意填满的江玉姝。此次江家被牵扯进来,最终的矛头指向谁,不言而喻,按说李攸烨的反应应该是最为激烈的一个,但她却一反常态地陷入沉寂。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连江玉姝的情绪都在她的沉默中被耗尽戾气,而李攸烨脸上却仍然毫无动静,她仿若化成一座静止的雕塑,周身弥漫着一股罕见的冷静。 这是她在深思的惯常表现。 纪别秋的视线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依稀可辨出众人目光里的沉重。谁都能看懂,方才颜睦的那一箭明显是在耀武扬威,难道他认为他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他究竟有多大把握呢? 从清晨到日暮,敌方的阵营都是毫无动静。等到天色漆黑成一片,山上的弟兄重新隐没身形,梁汉勇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安全,反而更加趋于紧张。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韩王殿下,现在整座山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何不趁势攻上山去,将反贼一网打尽?”燃起烛光的大帐里,颜睦对着坐在上位的一个二十多岁身披银色甲胄的年轻男子建议道。 那年轻男子此时正把玩手中的一枚雕刻着精致水纹的白玉杯,颠来倒去地看。白玉杯在烛火中反射出温润如华的光线。听见颜睦的倡议在一干部下中引起热烈响应,他略略用眼瞟了瞟他,漫不经心道:“那样多没意思!”下面顿时一片安静。站在一旁留着浓密胡须的贴身护卫,忽然咳嗽一声,这位年轻男子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放下白玉杯,正了正脸色,又说:“本王刚刚上任,皇上便将如此重大的任务交给本王,岂敢有丝毫马虎!敌人的军力尚不清楚,现在未必是进攻的最好时机,况且颜舅爷刚刚伤愈,也需要适时休息,我看咱们今晚的议事就到这里吧,待本王拟出一个万全之策,会通知你们的!” 他的命令一下,没有人敢违背,因为他便是这支军队的主帅,朝廷刚刚册封的韩王,盛宗皇帝与惠太妃的次子,李戎泊。 虽然这段话说得漏洞百出,显然是他的托词,但是颜睦却拿他丝毫没有办法。他心里清楚此时不宜与这位新韩王斗硬,毕竟对方正年轻气盛,且手中握着军权,与他冲突只会坏了大事。于是便装作心领神会,同一干人退下,心里却暗暗考虑另想计策。 待到大帐彻底清净,本来还正襟危坐的韩王身子突然靠到椅背上,脸上呈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不耐。而原本立于韩王左侧的护卫则站到了他面前,板起面孔,字正腔圆道:“韩王殿下,为将者,首先要在军中立足威信,才能统率全军,您方才的那番言行,岂是一军主帅该有的态度?!” “是是是,乌伯伯,您息怒,来来来,我用这白玉杯给您倒酒,您就别跟我计较这次行不行?”年轻的韩王立马从仰着的姿势翻坐起来,无所谓地笑着,盛了一杯酒递到那护卫面前,一脸讨好求和的模样。那护卫正是他母妃惠太妃的贴身侍卫乌木乞,为人一向刻板严谨,此次惠太妃专门派他来保护李戎泊。李戎泊出生于盛宗末年,几乎在乌木乞教导下长大,因此对他一向敬重,对他的教训也习惯听从。乌木乞瞥了眼那盛了酒变得更加润泽的白玉杯,不为所动,仍然板着面孔道:“韩王殿下这收受贿赂的行为也值得商榷!” “唉,我就是觉得它好看,要来了而已!”这位韩王丝毫没把这当回事,嬉笑着把酒倒进自己嘴里,还意犹未尽地抿了抿。 “我看韩王殿下不是觉得它好看,而是送酒的人好看吧!”乌木乞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的心思,一脸严肃地批评:“成大事者,最忌沉迷酒色。那李善念摆明是利用女儿诱惑你,达到他升官发财的目的,难道你会看不出,你明知如此却还要被诱惑,岂不是被□□迷昏头脑!” 李戎泊被戳穿了心思,神情颇有些狼狈。乌木乞见状,态度却丝毫没有软化:“殿下,想想你哥哥和侄儿的下场,如果,当初太妃娘娘若能够狠下心来,助晋王殿下一臂之力,他们何至惨死人手,受天下人耻笑!太妃娘娘就是对您的父皇太过痴情,因为一念之仁,最后反受人制,这等血粼粼的教训,难道还不能警醒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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