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本该发生的事情已经不会再发生了,他不会再因为初遇宋渊失神掉进蔬菜堆里,宋渊也不会伸出那双矜贵好看的手,将他自一片凌乱中拉起来。 这几年来,通过顾连召的权衡,大宋与流火国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他确实掌握了流火很多情报,让流火国君吃了很多次亏后,流火国君也就安分了。 南疆的水渠修好了,养活了沿路许多百姓,原以为修个水渠不能怎么改变南疆缺水的国况,却没想到大宋南部近两年阴雨绵绵,南河水量很足,修出渠道的效果意外地好。 在上一世他和宋渊初遇的那一日,宋渊遇刺了。 说来也算是命运使然,上一世宋渊出宫巡视的时候走的是南市,这一世去的是北市。 大抵是不想去到和顾连召初识的地方,他临时去了北市后,身边护卫有了漏洞。 三皇子党便钻了这个漏洞,派人射了暗箭,千钧一发之际,顾连召将他护在怀里,给他挡了所有箭。 四五根箭羽毫不留情地射在了顾连召身上,刺破了他的肩脊骨肉。 箭头上染着剧毒,太医还没来得及赶到,顾连召便没了声息。 顾连召死在了宋渊的怀里,死之前还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有很多事还没有来得及做,很多话还没有说。 看样子死得有些不瞑目。 不过最终他还是松开了宋渊的衣袖,要吐血时还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怕玷污了宋渊的便衣。 他一直望着宋渊,直到咽气前才依依不舍地闭上了眼。 似乎是怕死得太难看吓着对方了,死后他还弯了弯唇。
第73章 番外二 宋若再一次见到陈逸是在宋元八年。 她知道机鸟消息灵通,想必陈逸早就知道叶净已经身陨南疆。 一别多年,当年那散漫不羁的少年早已经长成了玉立长身的青年模样。 他仍旧活波好动,以至于他将手中书本塞给宋若的时候,宋若恍然又见到了一次年少时的叶净。 宋若拿着那厚重的用细线装订好的书本,望向他,只见他眉眼中有淡淡的疲态。 陈逸开口道:“这是我整合近几年机鸟的消息写出来的书,预测着大宋的危机。你要好好看完。” 他笑着:“等我接收了机鸟谷,就与大宋朝堂合作。” 机鸟自创立以来,初衷就是不参与任何大国之间的斗争。 他要想与大宋达成合作,不知道得费上多少心血。 又或许费上再多心血,也达不成合作。 大抵是同李言兮待久了,她的性子也变得温和了许多,她没有直接戳破其中难处,而是淡笑道:“好,朝廷随时候着。” 陈逸望着她,轻声道:“可一定别让流火那狼子野心的东西侵占了大宋。” 宋若瞧着他,点了一下头。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蓦然生出了几分悲凉感。 她觉得大宋实在亏欠了叶净很多东西。 她看着陈逸离去的背影,夜色月色中,踽踽独行在长街上,看着有几分孤单。 明明骨架已经长开了,却看着比曾经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要单薄了许多。 许是那个时候他总是对影成双,身边站着一个叶净。 当天日落之时,宋若拿着那个书本在书房里翻看。 李言兮推门走了进来,为她点烛火。 烛光将房里照得亮了许多,李言兮在她旁边站定,目光落在书本上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这字同《西洲曲》的字一样。 宋若早便同她说过这书本来自于陈逸,想来是他年少时偷看了机鸟谷的藏书,又听了听谷中人得到的消息,这才出于好玩写出个《西洲曲》来。 李言兮没有说话,给宋若倒好一杯茶后,抬起手给她按额头。 宋若舒服地眯了眯眼,手中翻书的动作没有停。 宋若不过翻看了了几页就可见来人花费了多少心血在里面。 这书大抵写了很多年。 里面提到了密司局的漏洞,提到了君王治国之道,提到了如何桎梏敌国。 字字泣血,句句经心。 · 宋元十二年,宋若二十五岁生辰。 这一年的春日宴上,刻着桃花纹路的木桌前坐着的文武百官有男亦有女。 皇上带着新立不久的肃亲王露面。 两月前,皇上带了一名4岁的孩童回宫。 这孩童是三皇子遗嗣,三皇子逃到流火国后,与一流火国女子诞下了一子。 前阵子三皇子势力彻底倒台,朝中女官新兴势力补足了三角中的一角。 朝中势力依旧趋于稳定。 这些年来,三皇子一直躲在暗处,逃脱大宋兵力的追杀,因为朝中三皇子母族一脉根深叶茂,一直暗中护着他,导致直到如今才将他抓了回来。 一同抓了回来的还有这个小皇子,他有着流火国人特有的如薄雪一般的灰眸,眨着眼看人的时候像是一头无法被驯服的野兽。 当年三皇子妄想谋权篡位,兵临城下后,却发现中了先皇的计,一朝逃到了流火,直到今日才被抓捕归国。 先皇早便立下了对他杀无赦的政令,他的命自然不能留。 再者三皇子党试图刺杀宋渊多次,宋渊定是不会放过他。 只是那孩子毕竟是皇嗣血脉,宋渊将他保了下来,更名宋晓。 宋渊多年以来宫中就只有一个良妃,良妃一直无子嗣,他又极力不进行选秀,后空亏空。 文武百官急的团团转,这时多了一个皇嗣血脉,即便他有着流火国人的特征,他们想想也就接受了。 宋渊将他立为了肃亲王。 看得出来小王爷在流火国过得并不好,他的娘亲是一名舞女,生下他后只给他留下一口饭让他活着,三皇子更是一夜风流后不知所踪。 刚入宫时,肃亲王瞧着谁都要咬上两口。 他不哭闹,不亲人,也不叫娘亲,大抵娘亲于他而言,同没有一样。 直到李言兮同宋若一起入宫去见了这位小王爷。 李言兮在街上顺手抄了一串糖葫芦,见到小王爷时,便把糖葫芦串递了出去。 那时宋晓正躲在高脚茶桌下,他看起来几天没有吃东西,被套上的华服松松垮垮,浑身脏兮。 宋若瞧着他,说了一句,“揍一顿就听话了。” 李言兮上手揪住了宋若的耳朵,“可别吓着他了。” 宋若便软了声音道:“男孩不能太疼着来……娘子,下手轻点。” 李言兮有些红了脸,攒了一下糖葫芦的竹签,“在外面别这么叫。” 她松开拧着宋若耳朵的手,几步向前,走到了宋晓的面前,微微躬下身子,弯腰时发间的流苏轻轻晃了一下。 她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了宋晓面前,笑得温和,唇角微微弯起,眼里含着温柔无害的笑意,轻声道:“这是我们大宋的零嘴,吃吗?” 不知为何,那逢人就咬的肃亲王愣愣地看了她半响,忽然便接过了她手中的糖葫芦。 他看着还是很警惕,嗅了嗅糖葫芦的味道,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一旁的宋若抱臂看着,一袭锦绣长裙垂到脚底,唇上的胭脂是朱砂红,明明是随意地靠在柱子上,却显得矜贵冷艳。 她瞧着瞧着,低头轻笑了声。 到底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再怎么倔强,也抵抗不了那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柔。 在李言兮的注视下,宋晓慢慢地啃完了整串糖葫芦,然后继续窝在茶桌下,用那双浅灰的眸子一瞬不瞬瞧着她。 眸子里仍然带着警惕与敌意,有点像蛰伏在山洞里的野兽。 李言兮蹲下,轻声问他:“怎么样,甜吗?” 宋晓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半响后,李言兮又开口道:“你以后乖乖吃饭,我就常带糖葫芦来看你,如何?” 宋晓看了一眼她,转而盯向地面,不说话了。 李言兮同宋若前脚刚进公主府,后脚就听宫里的公公捎来消息,说肃亲王终于开始动筷子吃饭了。 过了两天,李言兮便如约再进宫看他。 一连一个多月,两人都只是有一言没一语地搭着话。 直到四月底的某一日,宋晓患了一场春寒,发了一场高烧,烧得脸蛋通红。 任何人靠近他他都推拒,冷冷地盯着,又成了最初来宫里的模样。 大抵对他而言,若是在青楼里生了病,会被他的生母打上几顿,所以这个时候对人的敌意更甚。 直到李言兮来了,他才松下劲来,乖乖地躺在床上,睁着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她。 眼巴巴的,有几分可怜劲。 李言兮摸了摸他的头,接过了丫鬟手上的药碗,用勺子一口一口给他喂药。 宋晓很乖,对他来说,能有人给他喂药已经是很奢侈,所以即便觉得药苦,他也一声不吭,全咽了下去。 刚把药喝完,李言兮就把藏在袖子里的蜜饯塞到了他嘴巴里。 她温声道:“以后要是觉得药苦,就说出来,不要强忍着。” 宋晓嘴里被塞着的蜜饯还没有咽下去,眼泪就啪嗒掉了下来。 他烧得晕晕乎乎,一把扑进了李言兮的怀里,开始抽泣起来。 哭了半响后,他抓着李言兮的袖子,抬起烧得通红的脸,上面是脏兮兮的鼻涕和眼泪,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掉。 他哽咽着叫了一声:“娘亲。” 当天夜里,宋若自密司局回府后,还没来得及和李言兮亲热,就看着自个院子里多出了个小萝卜墩。 她抚着额头道:“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李言兮温着声:“皇兄说养在我们府里。” 其实是宋晓赖着不肯她走,皇上正好头疼宋晓很久了,就顺水推舟的把他安置到了公主府。 屁大点的小孩早就没有初见时那嚣张态度 ,这么些日子以来,宋若偶尔会陪着李言兮一起进宫瞧他,他懵懵懂懂知道了两人间的关系。 于是宋晓躲在李言兮身后,盯了宋若半响,憋出了个:“…爹?” 宋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打扮,确认自己已经换回了裙装,然后沉默了。 李言兮捂嘴轻笑了一声,想着宋若比自己要大上一岁,便温着声对宋晓道:“叫她大娘亲,叫我二娘亲,以后你便有两个娘亲。” 刚开始的时候,宋晓还有些害怕宋若,一见着她就想尽办法躲开,大抵是还记得他们初见时她说的那句揍一顿就听话了。 半年多后,到了这年的冬天。 京城覆雪之时,宋晓已经拎着宋若给他削的木剑,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大娘亲,我想学剑。”他含糊着声音说道。 宋若给他倒热茶取暖的动作一顿,笑道:“为何忽然想学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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