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陌生的长相,女人戴了一副银边眼睛,镜框两边垂挂了两根银链,看起来清冷又高贵,她正在一刻不停地和旁边的女人说话。 而另一个女人只是全程安静地听着,时而偏过头看她一眼,泄出几声动听的轻笑。 这两人一景,深刻交融,如同一幅画,将濛濛烟雨江南的毓秀与朦胧展现得淋漓尽致。 二人走上老旧街道的石拱桥,踏上布满青苔的石阶,佘杭寻着两道身影望去。 绵密的雨幕里,油纸伞往上偏,伞下的人垂睫,恰巧对上佘杭那双青涩又湿润的眸子。 一滴雨落进垂挂着柳枝的湖面,荡起一面波澜,摇曳了整片心湖。 “月月。” 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了江揽月的名字。 佘杭拿着枯萎的向日葵,走在雨幕里,跟着两人步入窄街,来到一家花店。 弦音花店,这地并不处于人流量大的步行街,而是隐藏在巷口深处,仿佛它的存在只是这条被遗忘街道的布景。 两人收了伞走到里头,女人着急忙慌地让江揽月去洗澡换衣服,江揽月进去后她坐在门口,点燃一支香烟。 佘杭在外面站了很久,身体淋得湿漉漉的,也没敢往店里走一步。 “怎么不进来?” 佘杭寻着声音往前望去,坐在门口抽烟的女人也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相交接。很明显,女人看她的眼神有些迷惑,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 “买花吗,小姑娘?” 佘杭心漏了半拍,偏头朝里间望去,江揽月穿着一条纱制绸缎睡裙漫不经心的倚在门边。 头发半湿,睡衣欲盖弥彰的遮住曼妙的身体,因为刚沐过浴,她眼尾薄红,眼眶湿润,望向佘杭的眼神好似带着一抹风情。 时间和心跳仿佛静止,佘杭怔愣在原地,仿佛进入独属于她内心深处的私密花园。 “买花吗,小姑娘?” 江揽月又问了一遍。 “我……” 佘杭支吾着,却蹦不出一个字,她看着女人走向前揽住江揽月的腰肢,宛如一对璧人,笑望着她。 “外面雨下那么大,进来坐坐吧。”女人说。 “……” 佘杭攥紧了拳头,身上湿得仿佛一只落汤猫,这样跨进店里肯定不太好。 “进来吧。” 熟悉的香味渐渐靠近,佘杭抬头望着朝她走来的江揽月,她在她面前站定,“我认得你。” 佘杭抬头,看向她的目光不可置信。 “你认得我?” “当然。” 话已说到这地步,再推脱佘杭也只会觉得难堪,她跨进来,江揽月转身去给她沏了一杯热茶。 “地铁2号线、明都日落广场、枯萎向日葵。” 佘杭接过茶说了“谢谢”,江揽月坐在她对面。 “你居然一直都知道吗?” “你很孤独,也很显眼。不是吗?” 江揽月弯腰凑近她,眼神也直白坦荡,里面聚集了太多情绪,让佘杭疑惑却又沉迷。 佘杭了然,或许她和江揽月这场初遇早在很多年就开始了,只是一直是江揽月单方面的,这才让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你很喜欢向日葵?” 佘杭顿了片刻,看着江揽月的眼睛,“是,很喜欢。” 江揽月不解:“即使已经枯萎了?” 佘杭笃定:“即使已经枯萎了。” 两人直白炽热的目光想接,很快又慌不择路的躲开,佘杭抬头偷瞄她,江揽月低头抿了两口热茶。 “你是过来这边旅游吗?” 佘杭点点头:“过来散心。” 短暂性沉默,女人从浴室里出来坐到了江揽月的身边。 漂亮而犀利的狐狸眼扫了眼佘杭,又轻轻揽住江揽月的肩膀。 “宝贝儿,今晚公司要加班处理点儿事,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当然,你忙你的。” 女人露出会心的微笑,她掀开江揽月的额发,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真乖,晚上你先睡。” “好。” 佘杭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阴恻恻地看了会儿,又收回去。 不算太难受,但也不怎么舒服。就是心窝感觉像是火烧一样,让她有点想要自尽的念头。 她们是在谈恋爱吗? 女人走了,雨也停了,佘杭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她站起身,准备告辞,一枝新鲜的向日葵递到她面前。 向日葵花苞盛放着,带着点苦涩的阳光的味道。 抬头江揽月看着她笑。 “送给你。” “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佘杭。” 沉默片刻,佘杭犹豫着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江揽月。” 佘杭默然。 兜兜转转,没想到还要以“你叫什么名字”开头。她和江揽月也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吧? 想问有关那个女人,却又不敢开口。 起身,欲走。 “我要回去了。” 江揽月站起身:“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佘杭看着她,原本想说搭地铁回家,最后只慢吞吞地摇摇头,“我打算看看附近有没有旅馆。” 江揽月犹豫了会儿,但还是说了声“好”。 - 佘杭并没有找什么旅馆,她站在石拱桥上出神,直到这时她才分心看清这里,这里是一个小众古镇,没什么出名的网红景点,却也但得一声“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情画意,这里民风淳朴,生活节奏慢,保留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生活习惯。 这个点饭后出来下棋打牌的老人好多,一群人围在一方棋牌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箱子里除了老街坊只有一家面馆,花店隐藏在巷口深处不显眼的地方,很明显江揽月并不以盈利为目的。 真是个很奇怪且神秘的人。 天色渐黑,佘杭简单逛了一圈也没找到旅馆,重新折回拱桥时看见桥上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揽月拿着一株向日葵,站在桥上望着湖水戏水的鲤鱼。 见她走过来,笑着把向日葵递给她。 “没找着旅馆吧?” 佘杭感觉意外,沉默片刻,笑着摇摇头,“没。” “要不去我店里坐坐?” “……” “今晚可以给你暂住,明天再另作打算。” 佘杭怀疑自己听错了。 江揽月走近,把向日葵塞进她手心里。 “走吧,跟我回家。” 佘杭动动干涩的嘴唇:“你怎么,你怎么就知道……” “就知道什么?我怎么就知道你需要帮助吗?”江揽月淡淡地笑笑,“我能从你眼中得到某些渴望,比如爱和自由。” “你……” 爱和自由吗? 敏感的情绪被一语道破,佘杭形容不出自己当时的心情,她突然情绪失控起来,眼泪珠子擅自滴落,亮堂的月光照亮了她此刻狼狈的样子。 佘杭迅速捂住脸,试图躲避江揽月的视线,她知道自己这样子一定难看极了。 她知道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但她克制不了,她已经和这世界的佘杭融为一体了。 “别躲,”江揽月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捂住脸颊的手掰开,她看着面前哭成一只花猫似的的人忽而就笑了,“怎么就跟谁没哭过似的。” 佘杭眨眨眼,试图知晓这一幕是不是昙花一现。 她跟江揽月回了家。 巷口深处只有这家花店开着,佘杭跟着江揽月回到花店,再打开里面的屋子。 这一看,才发现里头是一间院子,里面种了满院的鲜花。 眼花缭乱,色彩缤纷。 佘杭瞪大了眼睛,她仿佛误入画家油画里的花园,满围墙的粉色蔷薇,墙根的三叶梅,饱满簇拥的夏绣球,各式各样的月季玫瑰…… 这个院子简直包揽了这个季节的一切花种。 佘杭慢慢走近,头脑渐渐放空,一直紧绷的情绪突然决堤,呼进的花香成了解除压抑的新鲜氧气。 “原来你的花都是你自己种的?” 佘杭转身,碰上迎面走来的江揽月。 两人面对面站定,之间隔了一步路的距离。 心跳加速,江揽月问:“你没有发现少了什么吗?” 佘杭又仔细浏览了一遍,“向日葵?” “对。” “……” “整个店唯二的向日葵都在你手上了。” 脸颊发烫,佘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江揽月,“那这个也是你亲手种的吗?” 江揽月弯弯嘴角,歪着脑袋看着她。 “是不是我种的,很重要吗?” “……” 脸颊以惹眼的速度变红,佘杭无论是表情还是样子都人畜无害,江揽月的心也越来越软。 “你今年多大?” “十九。” “十九啊……”江揽月托着腮看向夏绣球中飞舞的萤火虫,“太小了。” 佘杭想问你呢,又想到直接问女生年龄不大礼貌,清了清喉咙,“你属什么的?” “啊?”江揽月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后笑道:“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年龄。” 佘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着她自己回答。 “我比你大了六岁,你得叫我姐姐。” 佘杭看着她,认真道:“姐姐。” “噗——”江揽月忍不住了,“不是吧?让叫你就叫,你也太乖太可爱了。” 佘杭仓促地低头,只有她清楚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该有多么不正常。 小鹿乱撞应该就是如此了吧? 但不合时宜地,佘杭想到了那个女人,她看着江揽月的眼神小心翼翼,“刚才和你在一起的姐姐,她和你是,是……” “她是我女朋友。” “……”佘杭愣住了。 她能猜到江揽月和她的关系,却也没想过那么直白。 “被吓到了吗?” 佘杭摇摇头:“没有。” “被吓到也没关系,毕竟这世界对同性恋……”嘴角露出苦笑,江揽月的表情满是无奈,“挺排斥的。” 但她又望着那轮明月,表情洒脱惬意,瞳孔又深邃多情,里面盛着柔情蜜意。 “她是我很重要的人,曾带我走过最艰难的岁月。” 时间静止,她们陷入短暂沉默。 佘杭张了张嘴,话说不是不说也不是,她和江揽月还有回旋的可能吗? 最后只能晦涩地吐出她自己都听不懂的字。 “你们俩,很般配。” 好比在拿刀扎自己的心窝子。 “谢谢你!”江揽月甜蜜蜜地笑了,“我也喜欢向日葵,它对我而言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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